蔺溪飞快将帘子放下,重新坐了回去。
武安侯下聘当日,流言四起,有三方势力齐齐出动,其中一方身份不得而知,另外两方......是差点与沈七娘又交上手的池砚。
他的目标好像同她们是一样的,若说先前账本一事,只是为民除害,可后来的一切是奔着蔺家和江家而来,这其中,又与池砚有何不为人知的牵扯呢?
那人是池砚!
许是察觉到旁边有目光探来,他侧头张望了一眼。
他今日出现在这里,是偶然,还是另有用意?
还没等蔺溪想出个所以然,花轿就已经停在了武安侯府门口。
蔺溪坐在花轿里,听外头的胡说八道,觉得有些好笑,她探手微微撩起一线轿帘,扯开盖头一角借由缝隙往外看。
秋日里的艳阳,带了些暖意,湛蓝的天下,江绥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方。懒懒束着的发尾浮动出流光,可蔺溪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
反而是盯着人群中一个摇着折扇的身影瞧。
也意味着,走完这段距离后,蔺溪闺阁少女的日子结束,她踏上的是一条全新的路。
蔺溪只来得及听嘈杂喧哗声中,蔺清安好似模糊地说了句:“答应我的你要做到。”
她便被江绥拉着,送入了花轿中。
“走吧。”红绸自另一端收紧,她由着丫鬟搀扶起身,跟着江绥缓缓往门外走去。
朝晖漫漫,庭院里染了薄雾的花有萤光流转,霞光万丈将两人并行的身影拉长,蔺溪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盖头映下的一片暖红。
蔺溪抬手接过红绸,低眼看到盖头下一片衣角靠近,绣着与她喜服上同样的祥纹。
喜乐在耳旁骤起,微微的颠簸感传来,八抬大轿起了程,迎亲队伍背向尚书府渐行渐远。
花轿沿着长安城的官道绕了一圈,一路吹吹打打过了三卿坊。
只是队伍经过时,这些人嘴里小声的议论,在捡到撒出去的喜钱后,忽然就从两府成的是亲,结的怕是仇,转而变成一句“情真意切”的恭喜。
街道两旁聚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脸上无一例外都写满了可惜,嘴里道的是扼腕、是同情。
其中有对两人才情不匹配,可怜蔺溪所嫁非人的;也有爱慕蔺溪,却求而不得的。更有自以为掌握真理,专程来凑热闹的。
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在尚书府门口铺出一路艳彩。
随着武安侯府迎亲队伍过来的礼官唱着吉祥话,扔了个喜钱砸到锣上,“哐”一声响,得了信的人立即在街角放起了鞭炮。
她收敛思绪,听见轿门发出轻响,吵吵嚷嚷的恭贺声中,轿帘被人撩起,一只手探了进来,她被人牵下了花轿。
蔺溪从来不知道成婚有会这般麻烦,繁文缛节既冗长,又多的吓人。
为了在人前保持好完美形象,再累她也只能一路挨下来。
好容易拜过天地,礼成之后,江绥被留在席间待客,而蔺溪则被全福妇人扶到了新房当中,等着人回来掀盖头。
前院已经开了席,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蔺溪独自坐在新床边缘,老老实实盖着盖头,听外头传来的喧闹,她心无波澜并且偷摸往后伸手,偷了红枣飞快塞进嘴里。
这婚可真不是人结的,太遭罪了!
从早到现在,她就吃了一碗白米饭,简直是累到极点,也饿到了极点。
屋子里只留下如意如烟候着,两人瞧见她的小动作,阖上房门取了盘点心过来,“小姐,累了整日,先用点东西吧。”
“不了,规矩礼教不可逾,我等揭了盖头再用吧。”
将红枣咽下,蔺溪一边温声说着话,一边自顾自把盖头扯下,丢在床边。往窗楹处扫一眼后,她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
多年默契,两个丫鬟早已是轻车熟路。
“是。”如意应声,转回桌前搁下盘子,又退至房门口,尖起耳朵听外头的响动。
而如烟则放下半片帐幔遮掩,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蔺溪,然后捡起盖头随时准备着。
盒子里装的是一早就备好的点心吃食,蔺清安特意吩咐厨房照她口味做的,小口用完之后,蔺溪又闲适地躺了回去。
她虽好奇着池砚的出现,但也知新房外有人守着,现下人多眼杂显然不是安排人的最佳时期。操之过急损失的只能是自己......
所以,蔺溪决定,心安理得地的睡上一觉。
花轿里的那段路,走得既缓且长,坐久了便被晃得有些头晕,加之今日着实起得太早,靠上软枕不多久,她便眯眼睡了过去。
自觉方才入梦,迷迷糊糊中就有人扯着她的袖子,在耳旁轻唤:“小姐,来人了,您快起来!”
蔺溪一个激灵坐回原位,只瞧得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飞快打理好一切,盖上盖头往床沿外挪了些距离,刚将双手并在膝盖上,开门声几乎同时响起。
紧接着,她听到江绥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你们先下去吧。”
如意如烟对视一眼,张张嘴犹豫一会,才应声推下去。
房门“吱呀”被人阖上。
脚步声渐渐靠近,又在不远处忽然停住。
江绥一袭红衣站在紫檀屏风前,隔着绣纹空白处,透过朦胧的光线,隐约能瞧见绰约的灯火下,那个婀娜的身影,正襟危坐在床前。
许久未听他过来,蔺溪忍不住偷摸打了个哈欠,泪意涌出,她眨了眨眼。
两人相隔有些远,身影被屏风藏住大半。
昏黄微暗的光线里,江绥终于抬脚绕过来,眸光不经意瞟过桌上未曾动过的膳食。
“怎么没吃东西?”
蔺溪一本正经,毫不脸红地回答:“喜帕还未揭,这不合规矩。”
她的声音,柔柔细细隔着盖头传来,含了一丝的倦意。
江绥不动声色地垂眼打量了她一会,抬手,靠近她时顿了顿,而后一把掀开了阻挡住视线的喜帕。
凉夜有风,吹动轻纱漫漫。
灯下之景该如何形容,自是满室惊艳而不为过。
便是见惯了素来盛装的蔺溪,也觉得此刻她美的不像真人。
朱唇点绛,白雪凝貌,黛眉勾勒几欲入鬓,目如秋水横波,脂粉晕开处微挑的眼尾下,一点鲜红的泪痣,衬着柔光,牵缠出丝丝妩媚。
他早该知道蔺溪的美是凌厉的,似火般灼人肺腑,让人想要心甘情愿臣服的。
迷离之中,江绥在打量蔺溪,同时蔺溪也在打量着他。
不得不承认,江绥这容貌当得上长安城中独一份,抛开性格不谈,单凭他这张精致又美艳的脸,就足够令人心思躁动。
这种美艳不是女气,而是清冷疏离带着妖冶,很容易让人想到深渊中绽放的沙华,有种颓堕的瑰丽,稍有不慎就诱人沉沦。
最后,蔺溪得出结论,容颜可与她媲美。
“噼啪”床头案几上的龙凤烛爆出两朵灯花,烛光随之晃动几下,伴着蔺溪匆匆一瞥后垂下头,一切都仿若错觉般,黯然消散。
江绥捏着喜帕的手紧了紧,转身走到桌边坐下:“过来吃饭。”
“不行。”蔺溪轻抿下唇,眼睫轻颤,怯生生地摇头,嗫嚅着说:“合卺酒还未饮,这不合规矩。”
“过会再说。”江绥顿了一下:“累了一天,先垫垫肚子。”
蔺溪坚持:“不可以......”
沈七娘都去打探清楚了,江绥这个人最讨厌两种人,一是死板顽固的,二是扭捏作态,假模假样的。
她都想好了,她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综合两种他厌烦的性格,力争让他连看一眼都嫌烦。
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对她......
眼前光线一暗,江绥倾身靠近,看着她挑了下眉梢:“看不出来,夫人这般讲规矩?”
距离很近,他的气息带了点侵略性压下来,蔺溪下意识抬头,与江绥对上视线。莫名的,她觉得他眼中写满了调侃。
“礼教如此,自当恪守。”蔺溪别开眼,强装镇定:“容不得任何人逾越。”
这戏演得还真挺像的,至少蔺溪是这么认为。
江绥静静注视了她片刻,直起身,唇角忽地勾起,眯眼笑了起来。
“行吧,都听你的。”
他转身取来两杯酒,在蔺溪身侧坐下,往她手中递了一杯,然后去拉她的手。
“干什么。”蔺溪一惊,“男女授受不亲!”
“你说呢。”
“我,我自己来。”
江绥没有放开她手,拉着她的手腕搭在自己碗间,举杯交缠,然后慢慢喝下这杯带着甜香味的酒。
酒味醇而甘甜,略有些浓,不过柔而顺口,可谓之极品,蔺溪咽下后,下意识舔了舔嘴角。
见江绥还盯着她看,赶紧将手收回。
他未起身,反而靠近了些:“既然夫人这般恪守礼仪,那么自该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身上很香,是蔺溪喜欢的味道,喝了点酒后,气息间都裹了淡淡的香味。
自己酒量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
蔺溪感觉有些上头,她摩挲了几下指尖,轻轻往床沿退了一点儿,故作不懂地说:“接下来,可以吃饭了。”
“可是我改主意了......”江绥垂眸,视线定在她的脸上,慢慢弯下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凑近她,距离缩短,近得可以看到她根根卷翘的睫毛。
蔺溪感觉酒劲还在往上窜,热度顺着他的呼吸,攀上脸颊,脖颈,蔓延至全身。
这人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那你想做什么?”勉勉强强接过话题,蔺溪就想打自己,她赶忙又开口补救:“我有些饿了。”
江绥刻意忽略她后半句,抬手绕住她鬓旁一缕乌发,俯身低头,唇贴着她的耳朵。
声音轻而缓:“洞房花烛夜,你说我想做什么?”
喜娘在一旁唱和,声音有些高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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