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1 / 1)

阿牧虽然能帮家里做很多事情,但到底才刚过十二岁,所以在族地里再怎么瞎闹都没关系,但却不准他走出族地。

所以,这片林子他还不熟悉,但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他就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因为这里遭受过破坏,处处七零八落,那些曾经给了他香甜果子的树木、荆棘丛,如今都或是死亡,或是稀稀拉拉。

但似乎一草一木都在欣喜他的回归。

阿牧终究没有忍住泪水,却倔强的狠狠擦干,开始往前奔跑,他记得这里,只要再向前走,经过一处小山坡,顺坡而下就能看到他们族人的房子。

有竹子的,有木头的,有夯土茅草的,各种房子有着它们各自的优缺点的,但唯一不变的,是它们都是他们族人温暖的家。

阿牧泪水涟涟模糊了视线,跑的跌跌撞撞,却一步未停,整个人半靠着突破滑下去,蹭了一身的泥土草屑。

言夙见他要摔倒,原本已经准备将他抱起,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阿牧此时此刻似乎根本忘了他就在身旁一样。

他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情绪,但最终没有打扰阿牧,只一直跟在身旁,确保他不会有危险。

阿牧跑到房屋前,原本梳洗干净的小脸此刻被泪水灰土染的跟花猫一样,在外面停了一停,他像是积蓄出了一些力量,他冲入第一家,推开有些破败的屋门,大声喊着什么。

带着土族特有的方言口音,言夙听不懂,只见着他推一家门喊一家人,然而整个村落之中毫无人烟,根本不可能有人回应他。

言夙想要开口让他别费力气,只是看着小孩一次次挂满希望的脸,他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好将背篓带着的水递到阿牧的嘴边。

一连喊了十几家,其实他的声音在大半的村落回荡着,但凡有人都该早就出来回应他。

感受到唇边被递过来的水,阿牧的脚步一听,吨吨的喝了两大口,干涸的喉咙这才舒服了一下。

“没,没有人对吗?”他低声问,似乎是想言夙给他一个答案,但若言夙是一般人,他这呢喃的声音只怕是听不见。

阿牧抬头,感受着一丝风从面庞上划过,这个时候他反而是哭不出来了,脸上干涸的泪痕让他的皮肤有些紧绷、发痒。

“我还能,去后山看看吗?”良久,阿牧将水囊递回给言夙,小声开口。

“嗯,可以,往哪边走?”言夙道,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后山是什么地方,但都已经到了这里,也不差在这多呆一点时间了。

“那边平时不准小孩去。其实我知道,我爹他们就是觉得那边路不好走,又开矿很危险。”

“但是我偷偷在我娘去送饭的时候,跟着去过,我记得路。”

阿牧说起这些事情,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当时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重演着,还有回去后,他娘似乎知道了他跟着过去了。

——似乎是因为他鞋底沾染的泥,又似乎是因为衣服上沾染了那边特有的花的花粉。

“我娘可细心了,又温柔。”阿牧一路都絮絮叨叨,似乎这样才可以让他的心情平静一些。

然而其实这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毕竟这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越是提起就越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言夙只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很不好,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只好走在小孩身侧,搂着小孩的肩头,给他一个依靠。

阿牧还是慢慢说着,全是村里有些鸡毛蒜皮但平淡又温馨的生活琐事,带着烟火气息,让听的人似乎也在这红尘之中走了一遭。

——小孩的叙述没什么章法,东一句西一句,重点往往被一点小事就带偏,但其中情绪却最是能够牵动人心。

言夙静默无声的听着,偶尔手中用力,带阿牧平稳的“路过”一个个凸起或坑洞。

“到了,出了这片林子,前面就是我爹他们开矿的地方。”

说不上是豁然开朗,但显然当初为了金矿好搬运,这里被阿牧的族人清理出一片空旷地带——也或许是为了遮掩,周围较为高大的树木都有所保留。

言夙看了一下周围树木、石块上的痕迹,这些是经历大雪封山也一时不能抹去的。

有些是利器的划痕,有些是碰撞的痕迹,还有重物砸击的碎裂蛛网纹。

——这里应当也发生过争斗。以及后来抢夺金矿的人,对这里并不如何爱护、小心。

看样子那些人应该是赶在封山前,急匆匆的将金矿开采出来运走了。

至于自己捡到的那两块金矿,或许是曾经阿牧的族人带出去的时候遗失的,也可以是那些人遗落的。

总归是这片金矿洞里出产的。

言夙随着阿牧的脚步,躬身钻入这不高的入口。

从外面看,只是一处半人多高的不知多深的山洞,像是某种野兽的藏身之所。

但钻了进来不几步远,就能发现开凿痕迹,已经越来越宽敞的洞穴——当然宽敞只是相对而言,现在也不过是两人站直身子并肩而走的空间罢了。

言夙将火折子递给阿牧,这光亮有限,还是给阿牧自己看着路为好,反正他是不需要照亮的。

走了没多远,阿牧停下步子,前面已经被落石封死。

而言夙比阿牧更知道里面的状况,在他能探知到的最远的距离处,他感知到几具生命流失后,剩下的躯壳。

——想必是阿牧的族人。

言夙贴紧落石堆,再费力延展一些感知范围,果然更深一点的地方,还有其他的人的尸身堆叠。

再深远,他就感知不到了,这样的距离已经让他有些费力。

言夙收回手,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说这个情况。

那些人将阿牧族人的尸身都扔进了这个废弃的矿洞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但到底也算是入土为安?

他要这样安慰阿牧吗?

——哪怕说不清楚遭受巨变、亲人亡故,到底是会有怎样的情绪,但言夙觉得这样说,并不能让阿牧心里好受。

还不如不知道呢。

言夙的脑中一闪而过这个想法,但是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即便阿牧年纪小,但他也有知情权。

看着阿牧垂着的小脑袋,言夙一时左右为难,眉头深深拧了起来。

“那些人肯定是把这里挖空了,不然怎么舍得将这里封死。”阿牧低低的出声,显然不是说给旁人听,而是告诉他自己。

他说不好自己非要来这里看一看,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时那种情况,他爹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再守着这里的,毕竟再怎么说都是命重要。

他爹说,一定要逃的远远的。

“不能愧对任何一个留下来、给我们争取逃跑时间的叔叔伯伯。”阿牧攥紧了双手,额头抵着石头堆,哪怕用力的有些疼,却也没有流出一丝眼泪。

他还是违背了父亲的意思,回到了这里,只是他爹根本没有机会再怪他了。

“言叔叔,我们回去吧。”

言夙一直看着阿牧,静默无声,直等到孩子低头转身,说了这么一句,抱着他的腰,似乎是睡了过去。

小孩的呼吸有些急促、粗重,言夙又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难道还是吹了风着了凉?

言夙心里猜测着,连忙将小孩包好抱起,匆匆出了矿洞。

抱歉,最后还是没有告诉你。言夙心底念叨,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这个孩子太坚强,也太脆弱了。

下了山,言夙也顾不上会不会吓到村里人,带起一阵劲风就出现在了霍大夫的家中。

霍大夫听到敲门声时,就先应了一声,言夙自己就开了门进来。

——霍大夫毕竟年纪大了,所以一般应了声,就是允许人家自己开门的意思。否则等他出来开门还得耽误好一会儿功夫。

霍悬今日倒是在家,不过在屋后照料草药,这会儿刚洗好手走过来看情况。

一见是之前治过的小孩儿,而且还昏迷不醒,霍老大夫就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过什么都没有说,先给把了脉。

言夙原还以为是在那山崖上吹了凉风,受了风寒,结果霍老大夫却说是大悲大痛,情绪过激引起的。

“回去先喂食一些粥水,清淡一些。然后我让阿悬给你把熬好的药送过去。”

“晚些时候只怕还得有一遭罪受,床边不要离了人,注意他给他擦汗、降温。”

言夙细细的听着,听到降温的事儿,不由就问一句:“是吃退烧药?”

——之前不论是小崽还是沈飞玹,还真没有需要让言夙彻底给搽身体降温的。

一听霍老大夫说是搽身体降温,言夙就皱了眉头,用湿帕子擦身,降温效果不好不说,水汽蒸发的慢,还容易湿腻腻的让人不舒服。

“虽是麻烦些,但总归是为了孩子好。总不好叫孩子一直烧着,那即便是能救回小命,也是要烧傻得。”

“这孩子我也听过几句,说是干活可利索,你家那几个长工,种田插秧的,还没人家小孩有经验、手脚稳当?”

霍老大夫知道言夙是个挺心善、喜欢孩子的人,但之前那几个孩子,大多都是言夙和言夙亲戚家的,总归是有血缘关系。

——小妹妹出现的突然,但不怎么出门,谁也不清楚是谁家的,甚至都没看着怎么来的。具体哪天来的,村里人都没个定论,就知道忽然有一天就知道他们家多了个孩子。

但阿牧却是他们明明白白看着捡来的,霍老大夫难免担心一点,怕言夙觉得怪麻烦的,就不下心思了。

养个孩子是真的不容易,特别是穷人家。霍老大夫当年显赫时没为这些事情费过心,等留得残命,带着小小孙儿浪迹,这才知道其中的苦。

言夙却是在他准备再劝的时候,有些疑惑的问:“有什么酒精之类的东西可以用吗?”

——他想起以前听说过的,医疗条件不那么发达的时候,可以使用的方法。

但是显然,他印象之中的“医疗条件不那么发达”,那也是比他当下所处的世界,好了太多。

霍大夫知道酒是什么,但酒精是什么?

“酒成精了吗?”霍悬听的有趣,忍不住开口问。

他知道言夙总是上山,难道那山林之中的鬼怪传中不止是有山精鬼怪,还有酒也能成精?

言夙:“……”

言夙迟疑的挠了挠下巴:“好像是白酒蒸馏什么的就能得到,可以给伤口杀菌消炎、还易燃,还……”

看着霍老大夫的神情越发不可思议,霍悬的眼神越发惊异,言夙默默消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大崽:哎,好不容易旬休,我爹有大事儿

——

小盆友们乖乖的,不要搞酒精玩儿,特别是点燃,很危险的哦~~

——

大概是低血糖,饿的很,肯定是磕糖磕少了

今天炖个鸡汤补身体,卑微,呜呜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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