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一如你初妆(2)
晚上住的地方,装修并不算精致。
更如同寻常的人家。
不知道是因为晚饭后听得那段评弹,还是因为这里的氛围,她想起他离开前,两人在镇江的那段子。短暂而又玄妙,当时只是紧张于和他奇怪的家庭相处,现在想起来,却越发感慨。
他存在于这样的家庭,是否是注定的。
钟鼎之家,隐匿于世。
睡到三点多,那段抄写茶名的片段,反复出现,她辗转起。想了很久,终于拨了他的电话,在漫长的等待音里,几次想要挂断。
他是在短暂休息?还是仍旧在实验室?还是在开会?
她把手机举到眼前,看着未接通的提示,拇指已经滑到挂断的选项。忽然电话就接通了时宜马上拿起来,贴在了耳边。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周生辰的声音,有些疑惑。
我做了一个梦,她的犹自带着睡音,一个同样的梦,反复重复很多次。我知道是在做梦,可是醒不过来,就只能看着。
梦魇?
嗯,梦魇。
那些水乡多少都有故事,周生辰不知道是在哪里,穿过来的声音,伴着些轻微的回音,我听说过一些,大多有些中邪的迹象。不过我不太相信,或许你白天没有休息好?
嗯或许吧。
梦是相同的,都是他和她,时宜并不觉得可怕。所以醒过来,也只是有冲动听他的声音,好像要求证他真的存在,和自己在一样的年代和空间里。
梦到什么了?他问。
梦到我在抄历代的名茶,她低声说,你能背的出吗?唐代的茶?
差不多,都知道一些。
比如?
比如?他笑了声,想让我给你背茶名,哄你睡觉?
嗯她本来是平躺着,现下侧过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想听。
好像我太太,是四大好声音之一?他揶揄她,我只是个搞研究的,声音实在没有什么特别,怕你听久了会厌。
不会她笑,一辈子都不会厌。
那边略微沉默,叫了声她的名字。
嗯?
时宜以为他想说什么。
未料,他当真开始给她念,那些茶的名字。蒙顶,紫笋、神泉小团、碧涧明月、方山露芽、邕湖含膏、西山白露、霍山黄芽
有些或许是记载问题,单独的字有些出入,她没有出声纠正。
她坐起来,靠在木制的头,看窗外稀疏的灯火。这里的建筑设计,都具有年代感,在那一世清河崔氏及长安都在长江以北,江南是什么样子的?她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只在李、杜的诗句中,获悉江南女如雪。
而数百年后,她坐在这里,听周生辰远在大洋彼岸,给自己念有些无聊的茶名。
他的声音说不上有什么特点。
念的很慢,却很有耐心。她发现,周生辰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对谁都是如此,起码从初相识到现在,他对她始终如此。
婺州东白、祁门方茶、渠江薄片、蕲门团黄、丫山横纹、天柱茶、小江团、鸠坑茶、骑火茶、茱萸寮他略停顿,差不多了,就这些,你还要听别的朝代的吗?
嗯时宜犹豫着,想要问他会不会很忙。
忽然,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像是金属落地的声音,这个声音刚才也听到了,只不过,她太想听他说话,都忽略了。时宜?周生辰忽然又叫她,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奇怪的声音她低声说,安慰自己,不会是你说的这里都有些故事吧
他笑了声,略有取笑:你信佛,又不做恶事,为什么会怕神魔鬼怪?
不知道,天生的吧?
她仔细想想,经历过轮回的人,的确不该这么怕黑,或者惧怕神魔鬼怪。
周生辰又说了些话。
时宜很少这么主动给他电话,而他也出乎意料地,主动和她闲聊一些自己试验的事。时宜听得认真,走过去把窗子关紧,走到门边检查门锁的时候,听到了一些脚步声。
她凝神,想要听清楚。
还怕吗?周生辰像就在她边,看得到她的心里变化。
一点点她低声说,可能有人太喜欢水乡风景了,我听到有脚步声。
有时候人越是恐惧什么,就越想要接近什么,周生辰的声音,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刻意的温柔着安慰她,不要开门,回上试着睡着。如果睡不着,我会一直陪你说话。
她的确有些怕,很听话地上: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他笑:不会。
周生辰和她说了很久的话,慢慢声音就都没有了。时宜一觉睡到了九点多,被宏晓誉叫醒,一起吃早饭,她问宏晓誉昨晚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晓誉很惊讶说没有,又看看边的杜风,去问他有没有听到。
杜风只是用筷子夹着菜,摇摇头。
时宜见两人如此反应,更是有些后怕了,在下午决赛前,低声和美霖说自己要换个地方住。美霖咬着笔帽,乐不可支:给你换,你肯定也还是怕,要不然你接下来两天就和我睡一间房吧?时宜自然乐意。
美霖问她半夜怕鬼,怎么不给自己电话,时宜想到那个陪自己直到天亮的电话,很隐晦的笑了笑。她是略微低着头的,笑得连美霖这个同都一时移不开目光,轻声嘟囔了句:我打赌,你真有让男人倾国倾城的冲动。
时宜伸手,轻推了她一下,示意比赛开始了。
两个人这才端正做好,看那些决赛选手的表演。
中午周生辰准时电话来,问过她晚上的安排,听到她和美霖住在一间房,才算是放心。到下午三点多结束了今天的比赛,她忽然接到一个电话,非常意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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