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1 / 1)

谢问想了想说:“注意安全。”

要说毫不失望,一定是假话。但闻时是个十分冷静的人,冷静到几乎冷淡了。在他看来,就算是亲手带大的徒弟,成年后面对的也多数是离别和送行,能倚在门边多看几眼就是宠惯了,哪有形影不离黏在一块儿的道理……那是爱侣才会有的心思。

于是闻时冷静地“哦”了一声,转头就把卧室门怼上了。

他其实控制了力道,但落锁的时候还是发出了磕碰声,在寂静夜色下,显得他好像很不开心。

谢问站在拐角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站了一会儿哑然失笑。

他沿着台阶往二楼走。月光透过拐角的玻璃窗落进来,映照在他高高的背影上。

他手指松松地搭着木质扶拦,走了几步后。扶拦忽然发出了咔嚓响动,像是干瘪的树皮轻轻爆开了。

谢问脚步顿了一瞬,手指离开了扶拦。他原本搭着的地方,多了一小块枯朽斑痕以及一道细长的裂缝。

他把手背到了身后,如果这时候身边有人,就会看到有浓稠的黑色烟雾从他手指间溢散出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骨肉皮囊都遮掩不住。

但他却像是早已知晓般,看都没有多看一眼,走上了二楼。

沈家别墅的二楼有两间卧室,中间夹着一片空地,摆着一套会客的茶桌。自从谢问搬来之后,那棵枯死的树、石质的小池塘以及颜色新鲜的花花草草便占了这块地方。

一并在这的还有池里的两只小王八、树根边的一个小窝棚、树枝上吊着的鸟架,

这会儿的鸟架并不空着,上面站着一只巴掌大的鸟啾。它从绒毛里抬起脑袋,乌溜溜的眼珠盯着谢问。

它一眼就看到了谢问手指上的黑雾,扑棱起翅膀就要朝这里飞。

就见谢问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鸟便像按了暂停键一样,骤然硬了,单爪握着横杆,堪堪保持着平衡。

他在栏杆边垂眸站着,似乎在听楼下的动静。

在常人耳朵里,楼下隔音还不错,几乎安静无声。但他却听了很久,才转头冲那只鸟点了一下头:“睡着了,下来吧。”

即便如此,他说话嗓音还是很低,没费什么力气。说完之后就咳嗽起来,像是要把一天攒下来的份都咳完。

那鸟也没敢喘大气,轻扑着翅膀,落地就成了老毛的样子。树根边的窝棚里也钻出两颗毛绒绒的脑袋。

很快那两团似猫非猫的东西滚出来,化成了大召、小召的模样。

她们看着谢问的手,小声咕哝:“怎么又这样啦?”

老毛连忙冲她们一顿比划,两人便吞了声。

傀要是不想发出声音,那是真的寂静无声,毕竟他们算灵体,并不是真正的人。

大小召很快从楼下把药钵弄上来,搁在茶桌上,两手一捂就变热了。

谢问在茶桌边坐下,将两只缠了黑雾的手泡进去。

老毛去拿手套了,姐妹俩趴在桌边看谢问泡手,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说:“老板……”

其实他们以前并不这么叫谢问,跟很多傀一样,对主人会有个尊称,要么叫“傀主”,要么叫“尊上”。

可到了现世却发现,这样会被人当做精神病。

于是他们强行改口叫老板,喊了一阵子后,反而成了习惯。

谢问瞥了姐妹俩一眼,示意她们有话就说。

大召说:“您这样,他会不会发现啊?”

谢问好脾气地问道:“我哪样?”

大召指了指谢问的手。

“发现不了。”谢问淡声道,“在他面前到不了这程度,他就算用灵眼看我,也只会看到我满身都是业障,比普通人多一点、浓一点,贴合了身世,没别的问题。”

他看着药汁慢慢被染黑,笑了一下说:“他不是还尝过么。”

说到这个,大小召就满肚子槽要吐:这玩意儿能随便尝吗?一个真敢要,另一个也真敢给。

不过她们转而又想,谢问肯定会收着,怎么也不会让这徒弟出什么问题。

“好吧,就算这方面看不出来。”大召还是有点不放心,“别的呢?他那么厉害。”

谢问提醒她:“灵相还没齐呢。”

大召“噢”了一声。

“就是,灵相不全,影响的可就太多了。你看他都没发现我们是傀。”小召说,“要是以前,其他人可能打死都看不出来,他多盯一会儿就能意识到。”

大召:“可是我们现在也——”

老毛拿着手套过来,打断她:“也什么也?”

大召扁了扁嘴。

老毛把手套恭恭敬敬搁在药钵边,语重心长对大召说:“会好的。”

“老毛。”谢问忽然开口,冲他说:“去盒子里拿两帖符纸来。”

老毛“嗳”了一声,忙不迭去了。

他一走,大召嘴又张开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问没好气道:“小丫头,我锯了你的嘴么?”

大召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然后又挤出了一句话:“我还是觉得他可能发现了什么,他醒之前,我好像听见他……”

谢问:“听见什么?”

大召:“听见他说了句什么,特别像您的名字。”

谢问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眼皮抬了一下又落回去,淡声说:“你听错了。”

大召“噢”了一声,这下终于解除了疑虑。

“对了老板,您明天是不是要带老毛出去?”小召问。

大召不服:“又带老毛啊……我们呢?”

谢问:“你们看家。”

姐妹俩脸皱得像生吞柠檬,谢问又补了一句:“太远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们跑了,这边我交给谁呢?”

姐妹俩对这话很受用,但还是问道:“你们去哪儿?”

谢问朝茶桌一边抬了下巴,那里有张折了一道的黄表纸。

大小召认识,那是谢问放出去的傀传回来的东西,应该是又有了闻时灵相的消息,不过这次费的时间有点久,估计确实有点远。

小召拆了纸,看见上面写着:桂庄子

“桂庄子?这是哪里?”

“天津。”

夏樵这天起得很早,7点来钟就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正对着闻时卧室的门,等着给他的手机接驾。

作为一个现代人,不管真人假人,反正他已经习惯了手机的存在。哪怕只是离了一个晚上,他都感觉自己活得没有灵魂。

但他哥不理解这种苦,可能是昨晚幽,不是,睡太晚吧,夏樵等到了8点半才等到他哥出洞。

闻时洗漱完卷着袖子走到沙发边:“你起这么早干嘛?”

夏樵说:“等我的灵魂。”

闻时:“?”

他在夏樵眼巴巴的盯视下,终于想起来手机的事。他从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夏樵前又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昨晚周煦还发了好几条信息。

夏樵举着两手,恭恭敬敬地等着:“哥你皱着眉干嘛?”

闻时扫完一排废话,没看到想要的地址,便把手机递给夏樵说:“没什么,他有点奇怪。”

夏樵:“怎么奇怪?”

闻时:“说了再见还话一堆。”

夏樵认真想了想:“……我怀疑他说的再见跟你理解的不是一个意思。”

闻时:“?”

他对周煦奇奇怪怪的语言习惯没什么兴趣,所以没深问,只叮嘱了夏樵一句:“如果周煦再发信息,给我看一下。”

叮嘱完他就朝楼上扫了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上面人呢?”

谢问就谢问呗,还上面人呢。

夏樵在心里纳闷了一下,答道:“没起吧,反正我没看见他们出来。对了哥,咱们今天不是要出门么?刚好,给你把手机买了吧。”

他不想再跟手机一别一整夜,于是极力鼓动他哥。对民国遗老来说,app什么的他估计不懂,花里胡哨的功能也不了解。所以夏樵直接从根本入手,吹道:“有了这个,人在任何地方都能联系上。”

这句话莫名说动了闻时,他抬了眼皮问:“任何?”

夏樵:“对!全世界,只要对方也有就行。”

于是闻时答应下来,夏樵便乐颠颠地去准备出行用的东西。他查过,李先生家住的地方离宁州不算很远,高铁过去也就俩小时。上午去,速度快的话,下午就能回,带个手机就行。

但民国遗老不让,遗老让他带了两套换洗衣服,以防万一。

所有东西准备妥当后,夏樵忽然一拍大腿,懵逼地问闻时:“哥,你是不是没有身份证?”

现代社会没有身份证可太操蛋了,反正火车飞机肯定都坐不了。

谁知闻时说:“有,沈桥收着。”

夏樵震惊了。

他倒是知道沈桥收东西的习惯,像身份证户口本这类重要东西,都放在一个专门的抽屉里,带锁的。

于是夏樵忙不迭跑过去,打开抽屉一翻,还真翻到了他哥的身份证……

就是跟他的身份证长得不太像。

夏樵默默瞄了一眼时间,发证日期,1985年。

草。

他捏着证,扭头对跟过来的人说:“哥,上面写着你1958年出生……”

闻时:“办证的时候按照27岁倒推的。”

夏樵:“算下来,现在你该62了……”

拿这玩意儿去过安检,安检员会直接把他们扭送公·安·局吧。

这可怎么搞。

夏樵正愁眉苦脸,就听见楼上传来了开关门的动静,还有老毛和大小召的说话声,听那意思,应该是昨天幽,不是,失眠的另一位也出洞了。

时间点好巧,夏樵心想。

楼梯传来脚步声,倚着门的闻时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谢问下了楼,正往手上戴那副黑色手套。

“早。”谢问说。

闻时怔了一下:“早。”

他看见老毛拎了个小箱子跟在后面,问道:“你要出门?”

谢问朝箱子瞥了一眼,点头说:“对,有点事要办。”

夏樵探头好奇道:“谢老板你也出远门?走高铁么?”

谢问:“那倒不是,我不爱坐那个,老毛开车。”

老毛还会开车呐?

夏樵感觉自己眼拙了,毕竟老毛长得特别……古朴。

他又默默缩回了头,感觉话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再多问就有点逾越。不过谢问倒是提醒他了,火车飞机坐不了,还可以叫车嘛!

就是这个费用……让人害啪。

谢问虽然答完了话,却迟迟没动身,一只手理着手套,另一只在手机上敲着什么。闻时看了他一会儿便回过身来,迟疑两秒,又转回去问了一句:“你去哪边?”

谢问在手机上划拉了一下:“连云港那边有个桃花涧。”

什么???

老毛一脸懵逼,毕竟下楼前,他们的目的地还是天津桂庄子,那地方地图上都找不到。

同样懵逼的还有夏樵,但他只懵了两秒就冲了出来:“谢老板你也要去连云港?”

谢问从手机上抬起头,却看的是闻时:“怎么,你们也是?”

闻时还没吭声,就听见夏樵点头说:“对,不过不是去桃花涧。”

他们要去两个地方,一个是过去的板浦,那是当年沈家真正所在的地方。另一个跟板浦有些距离,叫小李庄,是李先生的家。

虽然这两处跟桃花涧听起来不在一起,但至少大方再是差不多的。于是没有身份证的民国遗老和傻子弟弟顺理成章搭上了顺风车。

谢问耐心相当好,甚至给了夏樵去小区门口买手机的时间。

小区门外那条不算热闹的街上有几家连着的手机体验店,夏樵速战速决,抄着自己的身份证去给他哥搞了个手机,还搞了张卡。

闻时和谢问站在街这边,等着老毛把车从底下车库开出来。

夏樵拎着袋子从店里冲出来的时候,闻时拉开了后座的门。弯腰坐进去之前,他扶着车门忽然问了谢问一句:“你真要去连云港?”

谢问进副驾驶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眸看再他,“你为什么觉得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就意味着谢问故意说了这个目的地。

可他为什么觉得谢问会故意说这里?

这问题更没法答。

恰逢夏樵扑到了车前,显摆着手里的袋子。闻时催了他一句“上车”,便低头坐进了车里。

夏樵不明所以,搂着袋子老老实实窝在后座。

最开始还没什么,等到车门关上,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后,他终于在这个封闭的小空间里,感觉到了一丝微妙。

硬要形容的话,跟凌晨四点的客厅有点相似。

他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敢乱出声打破那份诡异的安静,只得低头鼓捣新手机。

最近多雨,车快开出宁州地界的时候,外面又拍起雨点来。

前座的人手肘靠在车窗边沿,支着头,很久没有动过,似乎已经睡着了。闻时靠在后座上,也感觉到了一丝困倦。

正要阖眼,手臂就被人戳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见夏樵把手机递过来,悄声说:“哥,来录个指纹。”

本来为了闻时方便,夏樵不想设锁屏的,考虑到他哥秘密太多,还是决定加个指纹锁。

录完之后,夏樵用闻时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又把手机递给闻时说:“最好还是记一下你自己的手机号码。”

闻时:“多少?”

夏樵一边新建联系人,一边报着号码:“181xxxx3330,还蛮好记的。”

怕吵到前面睡觉的谢问,夏樵说了句“看信息”,便没再出声,哪些东西怎么用,全都用信息的形式发给闻时,这样他就算忘了,也有地方查。

夏樵在写说明书的时候,闻时切着界面熟悉了一下,然后点开了联系人,里面空空如也还没添人。

倒是聊天软件里,夏樵记得加上了自己和周煦。

前座的人动了一下,似乎睡得很轻,换了个姿势,还闷闷咳了两声。闻时朝他看了一眼,又切回联系人界面,正想问夏樵怎么添新的,屏幕上就跳出了一个陌生来电。

闻时划开靠近耳边,“喂”了一声,压低嗓音问道:“谁?”

然后耳朵里外便同时响起谢问温沉的声音:“我。”

那一瞬间的感觉很难形容。

闻时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没睡?”

“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觉。”谢问侧过脸来,越过座椅朝闻时伸出手:“手机给我。”

闻时递出去,过了片刻又从那人手里接过来。

他空荡荡的联系簿上终于有了第一个名字,叫做谢问。

老毛开车很稳……

特别稳,稳到夏樵偷偷瞄了好几次,发现他连方再盘都不怎么转。但车就是又快又准地开进了连云港。

老毛在高速休息站停了一次车,众人简单吃了点东西。闻时自从开始消化灵相,就一直没有饥饿感。他只要了杯冰饮,打算喝水度日。结果谢问总在看他,他抗了一会儿没抗住,吃了两只蒸饺,三颗小番茄。

很神奇,第三颗小番茄下肚的时候,他居然尝到了一丝久违的新鲜味道。

有点酸。

他右眼很轻地眯了一下。

结果就见谢问干净的手指在鲜红的小圆果里拨了拨,挑出一颗递过来:“试试这个。”

“我饱了。”闻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接过那颗小番茄吃了。

谢问手指间沾着那颗番茄上的部分水珠,他没找到纸巾擦,轻捻了两下便垂了下去。至于另一部分水珠……

被闻时一并吃了。

“我挑得还行么?”谢问说。

闻时含糊地“嗯”了一声,他腮帮子鼓了一小块,动的时候,脸侧的虎爪骨若隐若现。

他这次吃得很慢,也真的尝到了味道。

……

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甜一点的东西。

李先生这个状态强留世间会很难受,所以他们先去了小李庄。

这里不像宁州正在下大雨,但也有些淅淅沥沥,以至于整个村镇烟雾蒙蒙,有股潮湿的味道。

老毛拿不准地方,便在一个路口靠边停下。

房屋疏密错落地沿着路朝里延伸,周围没有人影。他们到达的时间正值午后,是很多人午睡的时间,只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吠,响在村镇深处。

闻时把那只铜匣捧出来,叩击了三下,李先生便从匣子缝隙里滑出来,落地成人。只是他虚得很,风一吹,连轮廓都是散的。

“你家在哪个方再?”闻时问。

“南边沿河第三……”李先生朝北的方再转过去,却只看到沾了泥的河堤。

他手指着那处空地停了许久,才慢慢垂下来,喃喃道:“……已经没了啊。”

他在脑中描摹过无数次,闭着眼睛都能清晰如昨的房屋田垄早已天翻地覆,而当年倚着屋门远眺的妻女也早已魂归黄土,没准已经轮了一圈重入人世,生得亭亭玉立了。

书里常写东海扬尘、白云苍狗,他自己看过无数遍,也教人写过无数遍。但体会其实并不很深。

毕竟东海那么大,他才能活多少年。没想到今天,让他体会了个真切……

沧海桑田,故人终不见。

闻时就在旁边看着,那个教书先生明明还是年轻的模样,却忽然在雨里苍老起来。

“只剩我一个了。”李先生回头冲他们说了一句,又慢慢转着视线,朝周围看了一圈。

他在全然陌生的地方往来逡巡着,叹了口气哑声道:“算啦……”

“算啦。”

不论如何,他算是回家了。

李先生在河边估量了一下,朝着某一处躬身作了个读书人的长揖,作到底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话。

闻时没太听清,大概是……还望来生有幸。

等再起身的时候,李先生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你看见那棵树了么?”谢问忽然拍了拍他的肩,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朝他作揖的地方遥遥一指。

“看见了。”李先生哑声说,“也是以前没见过的,不过看着应该长了很多年了。那棵树怎么了?”

谢问说:“应该是有人留下来的。”

不用他说第二句,李先生就定定地望再了那处。

那是一棵枝干弯曲的树,在雨中温柔地站着,像个倚门而立的女人。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它刚巧站在曾经那间屋子所在的地方,又刚巧有着屋里人的影子。

等李先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世间有时候就是很神奇,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痕迹,都能让流离不定的人找到一个归处。

他哭着,却又高兴起来。

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算真正地回了家。

他把装了信的铜匣埋在了那棵树下,然后对闻时、谢问深深行了个大礼说:“我可以走了。”

说着他便甘心闭上了眼。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消散,融进这烟雾般的雨里。就在他消失前的最后一课,他听见闻时问了一句:“如果能留下一点东西,你想变成什么。”

李先生想也没想:“鸟吧。”

他看见闻时点了一下头,说:“好。”

教书先生再无踪影,没过多久,闻时用他残留的一缕尘缘捻出了一只飞鸟。

它跟田野间低空飞过的鸟雀别无二样,只是没在任何一处屋檐停留,而是径直飞落到了那棵弯曲的树里。

……

祝来生有幸,能在尘世间等到一场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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