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初来乍到的屯驻大军当中拉拢人心、树立威信,最快的办法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凭借自己豪门望族的实力背景,让屯驻大军的各级武将,在你身上看到跟你吃香喝辣、能够不靠战功升迁希望。
第二种自然是更为简单一些,甚至还能够提升整个屯驻大军真正的凝聚力跟个人的威望,不过也相对的残酷一些,那就是在战争上能够率领这些人打下一场场胜利。
而如今的大宋朝廷与金国之间的紧张关系,已经是比当初缓和了很多很多,所以若想要在初来乍到的屯驻大军中,树立自己的威望,让这些人对自己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对于虞允文来说,仅凭他当年阻击金军之战的声威,在利州路显然是不太管用,更何况,这些屯驻大军,可是上上下下都是刻着韩家的烙印。
所以若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利州路的各大屯驻大军形成有效的战斗力,不辜负朝廷、圣上的期望,虞允文最好的办法便是,能够有机会率领屯驻大军参与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以胜利来为屯驻大军提升凝聚力,提升他虞允文在军中的威望。
韩侂胄显然是知道叶青跟虞允文的关系,而且他甚至还更清楚一点儿,那就是虞允文从扬州被人顶替后,能够去的,圣上有意让其去的,便是利州路。
同样,韩侂胄也是自负的,他既然敢跟叶青开口答应这样的条件,也足以说明,他有足够的自信,相信曾安军等屯驻大军,不会轻易的被虞允文拉拢为其所用。
所以他也不吃惊于叶青答应他的条件,与他联手在大理坑史弥远一次,毕竟,这对于他们两人都是有利无弊的事情。
看着韩侂胄离去,叶青看了看手里的银票,而后一并交给了赵乞儿道:“交给许庆,让他立刻亲自前往利州路跟虞允文汇合。”
赵乞儿点点头,也不多问,带着那五万两银票便离开。
人心从不是善,一路行来的三人看似还会互开玩笑,但一旦有落井下石的机会,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利益,或者是看着一人得利时,其他两人立刻便会露出阴险的獠牙来。
史弥远相信他们二人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儿,自己只为求财不为别的,挑明了叶、韩二人得到高家的银票,而并未强硬的占为己有,不是因为他史弥远看不上,而是不得不把那些银票当成往后回到临安后的封口费。
如此一来,不管是谁多谁少,但想必两人也决计不会轻易敢在圣上跟前弹劾自己,毕竟他们也收了高家的好处,跟自己比起来,不外乎是多跟少的差别而已。
夜色沉静如水,外面的湖水在月光下悠然倒映着半个月亮,使得颇为迷离朦胧的湖面,多了一丝让人发呆的欲望。
不论是叶青还是韩侂胄,此刻都有些无法入睡,脑海里一直在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离间史弥远跟高家,或者是……如何不让高家的计谋得逞,让他们无法顺利的按照他们的计划来篡取大理江山。
大理江山姓谁名谁他们不在乎,在韩侂胄的心中,大理国就是四分五裂了,也跟他没有关系,但他们却是在乎史弥远这一行的收获,所以他们决计不会看着史弥远完美的完成这一趟出使。
毕竟,若是出使大理国的差遣这么轻易完成了,史弥远能够得到的收获绝对不会小,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一次出使之功,大部分则都是会记在史弥远这个使臣之首的身上,如此一来,对于临安的朝堂格局来说,史家无疑会更为占优,所以韩侂胄,决计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起身披衣走出门外,月光与夜色融合下的庭院内,除了五河军值夜的兵卒便无他人,信步走出庭院,皱眉望着月光荡漾的湖面。
远处廊亭内的两个黑影,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被韩侂胄察觉到,而那两个人也像是察觉到了他站在湖边似的,好像是同时回头望了过来。
依稀能够从其中一人的身高上,分辨出那是叶青,而至于另外一人,即便是月光再皎洁,但因为距离的原因,韩侂胄依然是无法猜个所以然来。
信步走到廊亭内,只见叶青正含笑望着他,而另外一人,却是大理国的皇太孙段智廉。
“皇太孙若是不相信在下的话,或许可以问问这位韩侂胄韩大人。”叶青看着走进来的韩侂胄,对着段智廉说道。
段智廉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自信的叶青,而后看看面色凝重的韩侂胄,心道:刚才自己与叶青的谈话,这韩侂胄决计不可能听见,所以如今叶青让自己从他身上印证真假,那么看来,此事儿十之八九就是真的了。
“皇太孙若有什么事情想问,在下自会知无不言。”韩侂胄看了一眼叶青,深吸一口气道。
段智廉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叶大人说,高家之谋不在我父亲,而是在我之身,不知道韩大人如何认为?”
韩侂胄的话语,比起叶青那夹带私货,以及利害关系的话语要简练了很多,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简练,让段智廉对于两人的话语,更是深信不疑。
身为皇太孙,眼看着等着父亲登基为帝之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从皇太孙摇身一变成为大理太子了,但如今,高家竟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打他的主意,而非是自己父亲的主意。
“所以说,皇太孙若以为只要太子能够顺利的继承皇位,而后您的太子之位便固若金汤,实在是有些过于天真了。高家终究是多算一步啊,说句不中听的,可谓是事事都走在了你们的前头。”叶青笑着补充道。
“那……那若是到时候我再前往上国请求……。”也不知道段智廉的脑海里想了些什么,而后便是张望着两人说道。
“皇太孙以为到了那个时候,您还能顺利到达我大宋朝廷吗?还是说您委派的使臣,能够顺利进入我大宋?别忘了,武龙一事儿那是因为我们早有准备,所以才能够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但即便是如此,史大人可是一夜就损失了小两百名家将。再过些年,高家的势力只会不减反增,那时候……可就是真正的养虎为患了。”韩侂胄冷笑着说道。
“那……那该如何是好?我回到大理立刻禀告我父亲?”段智廉只要一想到,将来若是父亲禅位之后,原本该是自己的皇位,却是由高家坐了过去,就有一种想要要他命的感觉。
他这个皇太孙的出生,就是为了继承父亲的皇位,当大理的皇帝,但如今,高家却要抢他的皇位,而不是他父亲的,希望瞬间破灭的感觉,让他一时之间则是难以接受。
“禀奏太子那是自然的,而且还是刻不容缓,但皇太孙可有想过,该如何禀奏?禀奏了之后,你们又该如何防范,如何来应对高家的图谋呢?”叶青在段智廉旁边坐下问道。
“那你依你的意思呢?”段智廉侧脸看向叶青道。
叶青笑了笑,抬头看了看,自从进入廊亭后,一直就站在边缘的韩侂胄,缓缓道:“那就看皇太孙是想要一劳永逸之策,还是治标不治本之法了。”
叶青把关键抛给了韩侂胄,他敢肯定,接下来韩侂胄必然要接着自己的话语往下说。
随着段智廉的目光跟叶青一起望向韩侂胄,韩侂胄轻声咳嗽了一下,深沉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臣之道、当该恩义为报、也当君礼臣忠。而如今高家则势大于君,此势岂可顺之?当该削其爪牙、断其羽翼,使之深明臣子之道,以振皇家之威也。”
“这……可……,这终究是大事儿,我……我怕是做不了主。”段智廉吓了一跳,即便是他被当做使臣出使大宋,其目的也不过是希望大宋使臣能够威慑下高家而已,并没有想过要借助大宋的力量,来瓦解高家之威势。
即便是在他父亲的心中,也是希望能够顺顺利利的做皇帝,并不打算去碰触高家在大理的势力跟利益,只是想要两家和平共处罢了。
“皇太孙可还记得,当初在我大宋临安的涌金楼里,在下与韩大人所言之词?”叶青不等段智廉回答,便继续说道:“八府四郡四镇三十七部,当年高家之所以还位于皇家,是因为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反对高家继续为帝。但如今,八府三十七部等,虽大部分被高家笼络,但其中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的投靠了高家?想必绝不会是全部,所以只要皇太孙您,或者是太子登基之时振臂一呼,趁其不备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雷霆之速,瓦解高家也不是不可行。”
“高家看似根基深厚,在大理无人能够抗衡,但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只要高量成父子几人一倒,其他高家氏族完全不足为惧。何况到了那时候,他们已经是属于群龙无首,不论是皇太孙还是太子,若想要收拢八府四镇四郡三十七吧,岂不就是容易的多了?”韩侂胄终于在段智廉的另外一边坐下道。
“当然,或许皇太孙不相信我大宋兵卒之战力,但……武龙一夜,五河军只伤无亡,皇城司更是连重伤者都没有,或许会让皇太孙对我大宋兵卒之战力有所改观吧?更何况……若是皇太孙有心,广南西路、夔州路、潼川府路等屯驻大军,并非是鞭长莫及。”叶青很轻易的替韩侂胄,把其他三路大军也给许了出去。
韩侂胄闷哼一声表示着对叶青的不满,毕竟叶青这一番话绝对是有意为之,这是生生的把他韩侂胄,完完全全的要往坑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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