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光巢分别,继续沿着秦淮河畔往建康学府的方向走去,看见旁边的一家伞铺,叶青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后,这才转身走了进去。
“做一把新伞,十成新的伞,现在就做,我在这里等。”叶青在袖袋里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掏出一块儿细碎银子,扔给伙计说道。
伙计看着眼前谈不上气宇轩昂,但隐约之间,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气势的年轻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客人,做一把新伞的时间时,便看到掌柜的快速走了过来。
打发走了伙计后,掌柜的请叶青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伞铺里并没有几个人买伞,即便是有客人,也大多是以女子为多,而买伞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遮风挡雨,主要还是为了撑伞走在秦淮河畔的雅意。
叶青不认识眼前的掌柜的,墨小宝也没有跟着来,但这并不代表碎银子跟如今拿在手里把玩的子弹,没有人认识。
掌柜的看着叶青,眼神在瞬间也恭敬了起来,刚要起身就被叶青低声制止,而后道:“准备笔墨,而后八百里加急送到临安,收到回复后,连夜赶回。”
“是。”掌柜的急忙起身,示意着伙计继续招呼客人,而后领着叶青往后面走去。
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叶青便拿着一把新伞从伞铺里走了出来,而没多会儿的功夫,伞铺掌柜的,也走出了伞铺,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随着叶青一个人晃晃荡荡的来到乌衣巷陶潜的府邸,门房看着曾经来过一次的客人,一时有些发愣,不知道是该迎进来,还是出言婉拒。
不等他说出话来,那客人就已经闪身进入了府内,如同主家似的还示意他关门,给自己沏茶。
而就在叶青进入乌衣巷陶潜的府邸时,在建康的北城胭脂巷内,韩侂胄缓缓走下马车,进入到了一座规模宏伟的府邸之内。
当初这一带曾经是南朝皇帝的后花园,随着历史车轮的滚动,如今这里虽然不复那么多雕梁画栋的建筑,但以鸡笼山为背景的平坦地势上,依旧不缺大宋立朝以来,相继在此兴建的,以苏州园林为风格的深宅别院。
胭脂巷以当年南朝皇帝躲避叛军逃生的胭脂井为名,如今的胭脂井也已经不复存在,就如同那消失的玄武湖一样,已经成了厚重感十足的历史长河的一部分。
玄武湖的不复存在,倒是让叶青大吃一惊,他感觉像是这个门房在骗他,玄武湖怎么可能会不存在呢?
神宗年间,王安石曾任江宁知府,而那时王安石一到任,便提出了废湖还田的主张,为了自己的政绩,不惜填满整个玄武湖,从而使得建康城遇雨成灾的噩梦两百年来挥之不去,直到鞑靼人统治了整个华夏之后,才再次把玄武湖给挖了出来,如此才稍有改善。
韩侂胄的到来,就像是给整个建康城官场的上空,又注入一丝沉重的阴霾一样,使得建康城的空气,仿佛都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
随着韩侂胄的到来,在夜色刚刚笼罩住整个建康城的山山水水、与建筑时,赵汝愚也坐着一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马车,缓缓驶入到了胭脂巷内与韩侂胄汇合。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信王赵璩的马车,也缓缓进入到了建康东城位于青溪桥不远的皇家园墅内。
而仅剩下的建康西城,史弥远的马车晚了一个时辰后,便在建康西城西明里的一座大院前停下,随着带来的人率先进入府内,紧皱着眉头的史弥远,在三凶之一的监察御史李知孝的陪同下,一同走进了府内。
信王居东、叶青入南,史弥远于西、韩侂胄占北,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一般,占据了四个方位的人,在夜深人静之时,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当年的六朝皇宫,如今的建康学府方向。
“叶青必然是在建康城内。”韩侂胄皱眉,望着建康学府方向坚定说道。
一旁的赵汝愚望着相同的方向,看了一眼旁边的南康军统领汪公武,而后思索道:“建康城太大了,想要找一个人太难了,何况这个人还是皇城司的统领,是一个一向善于隐匿之人。”
“无非就是占据了南城一带而已,但想要找到他,确实是如同大海捞针。叶青既然进入建康之后便避而不见,想必就是不动用皇城司的眼线,他也会猜测到,我到建康了。但是……。”韩侂胄叹口气,也看了一眼一旁的汪公武后,低头道:“叶青不好应付啊,若是与他为敌,会天天晚上睡不踏实的。”
“他会阻拦我们吗?如此的话,他叶青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可别忘了,当初在夏国我们还曾接应过他,难道他真的会忘恩负义到……。”赵汝愚始终不愿意相信,那个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为人处事颇有风趣,甚至可以说是一见如故之人,会在这个时候跟他们过意不去。
而且,那日在涌金楼内,赵士程、魏王赵恺都出现了,即便是自己一人无法威慑到叶青,难道魏王跟赵士程,在叶青心中也没有多少的份量,也不能让他犹豫、思索下吗?
“朝堂之上哪有信义可言?再者,叶青又岂能做的了主?怕的就是他背后……。”韩侂胄不动声色的看着赵汝愚,想了继续道:“皇室争斗,皇城司或许不会明目张胆的插手,但不代表着皇城司就会袖手旁观,若是如此的话,太上皇又何必让叶青亲自来?其中的含义,还需要好好思索一番才行。但若是能够见到叶青,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那你可知道,在来建康的前几日,叶青与史弥远还曾在涌金楼喝过一次酒,之后斗了将近两个月的两人,才把护卫着各自府邸的守卫给撤走,这会不会是他们要联手的迹象?”赵汝愚心头一直想着此事儿,从临安一路到建康,这件事儿一直在他心头,如同大山一样压着他,挥也挥不去。
“不光是如此,就连李孟坚,这个信王的心腹,也在皇城司刚刚到达驿馆后,立刻去拜见了叶青,但叶青则是避而不见啊。所以,叶青跟史弥远两人上涌金楼,依我看,怕还是因为那颇黎一事儿,至于其他的,呵呵,叶青不会啊。”韩侂胄笑着说道,视线则是又再一次的移向了夜色中那遥远的建康学府。
那日叶青跟史弥远从涌金楼出来,韩家也派了马车,但太子府竟然也派了马车,而叶青也是毫不犹豫的上了太子府的马车,虽然表面上看似与那颇黎有关,但……。
“会不会是太子?”韩侂胄突然回头,目光如刀,看着赵汝愚急声道。
“啊?什么会是太子?”赵汝愚还在琢磨着叶青为何迟迟不肯在建康露面的缘故,此刻看着韩侂胄那凌厉像是能杀人的目光,呆了下后问道。
“建康府学内的会不会是太子坐镇?”韩侂胄重复道。
“……这……这不太可能吧?”赵汝愚白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道。
“有何不可能?既然那日你在涌金楼邀了赵士程跟魏王,那么叶青若是真被我们逼的要站队的话,他会不会另择其途?即不站你我,也不站史弥远,自然更不会站信王,那么就只有太子可以给他当那棵背后的大树了不是?”韩侂胄目光依旧凌厉,语气快速的说道。
赵汝愚笑了,看着神情凌厉严肃的韩侂胄开怀大笑了起来:“哈哈,太子可有根基?如今的太子,就连各地知府都不太会放在眼里,叶青他傻吗?他会看的上太子?而太子又如何会看的上他?叶青可有根基、背景、家世?太子如今还没有自己的人脉,那么他拉拢叶青做什么?叶青只是皇家的一把利刃,是用来清除异己的,太子连起码的人脉都没有,要叶青这把利刃做什么?吓唬人?拉拢人心?那还不如以德服之,说不准还能够给他麾下招揽一些人才臣子,最起码还能够留下个礼贤下士的名声不是?”
太子如同一棵刚刚要成长的树苗,而叶青则是一棵连根基都没有,时刻都会干涸而死的无根之树,他们相互抱团,谁能帮助谁?
显然,谁也没有办法给予彼此想要的,谁也无法从彼此身上得到更多的东西,以此来实现自己的目的,所以赵汝愚根本不看好此时的太子,能够拉拢到有势力的朝堂臣子。
自然,就更不看好,叶青会傻乎乎的靠一个毫无势力,在朝堂之上还完全没有影响力的太子来做他背后的大树。
所以叶青能够选择的,就如同当年的皇城司统领龙大渊一样,要么投向汤思退,要么投向王淮。
可如今,谁还看不出来,左右相已经势微,魏杞右相的位置,不过是过渡时期,早晚这个位置会是韩诚的。
而至于左相王淮,虽然如今朝廷不太会动他,但若是随着跟金国那边发生战事的可能性再小一些,两国之间的关系往来再为密切一些,那么王淮的位置,早晚也会被其他人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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