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之下一片绿油油的广袤草原,白色的帐篷星罗棋布,不远处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蜿蜒曲折,安静祥和之下,如同一副世外桃源的美景画面。
羊群、马群、牛群悠闲地低头吃着肥嫩的仙草,哞哞之声与咩咩之声交织一起,马群偶尔夹杂着几声嘶鸣,扰乱着羊群与牛群的和谐之声。
星罗棋布的众多帐篷之中,最大的那顶帐篷内,老刘头喝完最后一口马奶,用已经乌黑油亮的袖子,随意的抹了抹胡须上的奶渍,看着一大块肥肉,被桑昆一口吞下,瞬间都感觉有些倒胃口。
“打算什么时候走,带多少人?”桑昆放下酒碗,看着老刘头问道。
当初皮肤还不算黝黑的老刘头,如今已经生生的活成了鞑靼人的样子,花白脏乱的胡须,黝黑的肤色,绑扎起来的小辫子,以及一身鞑靼人的服饰,完全让人跟去年那个宋人联系不到一起。
“两千人都带走,还要向您再借两千人。”老刘头拒绝了桑昆递过来的酒碗。
“最好的勇士?”桑昆问道。
“不错,叶青希望可汗能够给予我们最好的勇士,他将不胜感激。”老刘头严肃的说道。
桑昆放下酒碗笑了笑,而后说道:“叶青不错,很够义气,这一年多我要的东西一点儿也没有少,而你们宋人,也帮我们克烈部,扩大了我们的草原,如今除了这一片草原最为肥美,还有就是铁木真他们的草原了。”
“那么……您是同意了?”老刘头忍着心中的激动问道。
“同意,当然同意。但是有一个要求……。”桑昆说道一半,抬起头看了看老刘头,而后才说道:“你知道我们最缺什么的,所以就不用我说了吧?”
“想不到小可汗也学会了我们宋人的弯弯肠子了都,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如实告诉他,如何?”老刘头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道。
这一年来,跟着桑昆可谓是大大小小征战几十次,大小部落之间的冲突,就如同临安城内大瓦子,或者是武林门外的人们发生口角、争执一样,简直是防不胜防。
甚至在他们初来乍到之时,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而后两个部落就会立刻打起来,有时候有些部落完全是不论男女老幼,只要是能够拿的起铁器的,都会跳上马背而后与其他部落的人拼命。
在这里,临安城如同天堂梦境一样,完全是一个在如今的老刘头看来,极为过于软弱的社会。
五六岁七八岁的小孩儿,就敢独自一人骑马放牧,甚至碰见落单的狼都不会害怕,而且若是碰见那种,完全不要命的,眼神里都透着时刻准备拼命的半大小子,甚至会领着马群去追狼。
这在初到草原的老刘头眼里,完全是不敢想象的。
连他这样上过战场的人,都有些发怵草原上人们的狠辣跟蛮横之风,至于那些跟他一同来到草原上的少年人,则是足足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完全熟悉了草原上的这一套生存法则。
那就是,强悍的拳头永远都是对的,哪怕是你睡了别人的女人,但只要你的拳头硬,那么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根本不会有人来指责你,甚至你可以明目张胆的把那女人带走。
所以在这样的风景美丽如画,民风却彪悍狠辣的草原上,除了羊群、牛群的消耗最快之外,接下来便是女人的变数跟兵器消耗最快。
在老刘头到达草原之前,他自己并不清楚桑昆跟他父亲,是如何带领着克烈部逐渐壮大,在这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存活下来的。
但自从他到来后,克烈部的兵器,基本上都是由他负责,而为了怕引起他人的怀疑,叶青从来不会把宋廷的哪怕一根钉子给送到草原上来,都是通过商贾从夏人手里买卖。
而夏人不论是兵器还是铠甲,不管是在宋还是草原上,都是最好的兵器,都是草原上勇士们的最爱。
所以如今,克烈部的强大,除了他们占有草原上最肥美的草原外,还有他们的牛羊马群以及手里杀人的兵器是最好的。
但再好的兵器,也架不住天天把杀人当饭吃的草原鞑靼人,所以桑昆很有先见之明的,开始想要囤积兵器了,为了以后跟其他部落的冲突做准备。
踏上扬州码头的那一刻,叶青就已经收到了老刘头的密信,对于桑昆的要求,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过分。
若是桑昆就只是有勇无谋的话,也不会最初让铁木真那么巴结他,不单跟他结拜,还要两家联姻了。
“把这个给武判看看,让他小心一些行事儿,现在不比往常。”叶青把密信交给了许庆,而后看着码头不远处,虞允文那迎接自己的魁梧身材。
“叶少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虞允文走到叶青跟前,两人彼此行礼含笑道。
“要不要我说托安抚使大人的福呢?”叶青跟着虞允文上了马车后,笑着道。
“你竟然成了我大宋朝廷大理寺的左少卿,也不知道这是我大宋的福气,还是……。”虞允文摇头叹息道。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你们大宋朝廷,难道我就不是宋人了?”叶青撇撇嘴不满道。
“为什么会突然让你出使金国?难不成朝廷晋封你为大理寺左少卿,就是为了让你出使金国不成?”虞允文没在理会叶青的不满,直接转入正题问道。
“答对了,事实就是如此。”叶青含笑道:“当年你也曾短暂的出使过金国,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虞允文叹口气,背靠马车车厢,想了下后说道:“没什么能够教你的,金人好武、强壮、强悍,武力比一切都要重要,虽然这些年有汉化的迹象,但本质上,他们还是喜欢用武力解决争端。不过……你如今出使是在燕京,那里的百姓都是我大宋遗民,想必现在,恐怕把金人也同化了一些,也有可能大部分金人不再像从前那般喜欢用拳头说话了。”
听着虞允文的叙述,叶青不由想起上一世的一句名言:你瞅啥、瞅你咋地。
“怎么,难道连你也心虚了?难不成你也如同那被你扳倒的汤相一样,只会窝里横不成?”虞允文看着短暂走神的叶青,笑着问道。
“心虚倒不至于,若是只用拳头解决问题,那就倒是好办了。金人之中多有宋臣,科举如今也并非是我大宋独有,金人同样也有,我大宋遗民如今在金朝堂之上为官者也不少,拳头说话……恐怕已经是我大宋对金人的误解了。”叶青摇摇头说道。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关于金国的事情,马车缓缓驶入丝毫没有变化的扬州城内,依然还是去年住过的驿所,也依然还是一百人跟着叶青出使。
这让虞允文倒是颇感意外,也不知道叶青敢只带一百人出使金国这是胆子大呢,还是说他有什么有持无恐的秘密不成?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跟金人之间的事情,你即便是在扬州,想必你也知道。所以我还真不是窝里横,对不对?”叶青打量着熟悉的驿所,而后让赵乞儿等人自己安置后,便与虞允文两人走出驿所,再次漫步在扬州城的街道之上。
如同上一次一样,两人依然还是在同一家酒楼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是使臣,本该是淮南东路在扬州的官员,都该为你送行才对,但你为何却要推辞?”虞允文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去就算了,若是能够活着回来,到时候你在扬州最好的酒楼给我接风洗尘再。”叶青喝着茶说道。
“明日你就要出发,过泗州渡淮河而后进入金人的地盘,有什么就赶紧交代吧。”虞允文在得知叶青走水路只到扬州,而后接下来都是走陆路后,便知道叶青必然不只是走个过程那么简单。
“泗州。”叶青看着虞允文淡淡说道:“淮南东路如今都在你的治下,说你是封疆大吏都不为过,左淮河右长江,所以当上淮南东路的安抚使,其实便是我大宋唯一的真正的封疆大吏。”
虞允文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冷冷的看着叶青道:“所以你这皇城司统领打算如何,查我还是诬陷还是栽赃?”
“泗州有皇城司、市舶司、转运使以及你,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吗?”叶青转着茶杯静静的说道。
“市舶司招你惹你了?你皇城司在之前,不是跟人家相处的挺好吗?”虞允文皱眉,临安在他离开的近一年时间,确实发生了很多大事儿,而且每一件,都跟眼前的叶青有关。
所以叶青在他眼里,此刻就是如同扫把星一样,刚一到达扬州,就开始打泗州的主意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替你冤的慌,每年淮南东路上缴朝廷的赋税并不少,但市舶司却从来都是绕过淮南东路,直接交给朝廷,而且从中贪了多少银子,你不会一点儿也不知道吧?”叶青看着神色严肃的虞允文说道。
“这是朝廷同意之事儿,我若是多管闲事儿,怕到时候就像你一样了,立刻成为朝堂之上被人攻讦的对象了。”虞允文一脸严肃道。
“不错,话是如此说。”叶青坦诚的点头,而后也同样严肃的道:“但虞安抚使可有想过,若是任由市舶司等官员继续如此徇私枉法,你觉得……这样的朝廷何时能够收复失地,或者是淮南东路以后还能不能成为抗金的第一道屏障呢?明哲保身、精忠报国,都是为官之道,身为大宋臣子,我想,该有个立场或者是为朝廷尽忠的坚定才对吧?”
“你叶青不是那种人……。”
“所以我才要拿市舶司开刀,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叶青端起茶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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