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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海号是林缚的座船,不作为攻击主力战船使用,尾舱甲板上设有床弩,但不设蝎子弩,宋博与王成服给强邀登船后,随林缚登上尾舱甲板观看海战,但没能看到江东左军依为秘密利器的蝎子弩,午时的海战中,也没有用到蝎子弩。
这时候大洋山岛据点南面的高地上,六架蝎子弩给架了起来。
宋博看到辅兵往弩梢头皮囊里装散石弹,能猜到这种形制怪异、一杆弩梢高高翘起仿佛蝎尾的器具是一种投石弩,却是熟知兵事及战争器具的他从未在实际上见过,也未在任何一本兵事见有记载。
“大人麾下真是能工巧匠无数啊,”王成服近距离看过蝎子弩发射石弹,三五发之后,就准确打击寨墙,二三十斤重的圆形石弹,在三百步外的距离投掷过去,砸得寨墙晃动,寨墙上的寇兵给砸中两人,立时肉绽血流,眼见性命不保,其他寇兵都被迫退下寨墙,王成服不得的感慨道,“这种弩器当真是利器,用于海战,可要比床弩还要犀利……”
蝎子弩制造成本高昂,林缚也只舍得制造小型的蝎子弩装于甲板上用于水战。陆战攻城夺寨,用蝎子弩,远不如普通投石弩合算,毕竟弩梢与弩索以及一些器件使用多次就会报废,需要替换。
王成服初次看到蝎子弩实战,便能看到蝎子弩更利于海战,也确实是个有眼力的人物,林缚心想:也值得宋博为他专程到江门走一趟。
王成服说完那句话,就有些后悔,瞥了宋博一眼,将蝎子弩的用途说破,提醒了宋博,担心会惹林缚心里不快。
宋博微微一笑,问林缚:“林大人当真以为天下间有煌煌大道可循?”
“得之者多助,失之者寡助,古人如此说道,”林缚笑问道,“用计乃术,此蝎子弩也是术。术道并重,失一不可。奢家逆行倒施,肆意屠戮,得术又如何?自以为得计,却失之大道,局器如此,怎么可能成大器?江东左军虽说势力弱小,我却有信心跟奢家斗上一斗,成败也不过三五年之事,宋兄且观之。”见王成服倒是想明白似的嘴角也露出笑意,想来王成服这时候也想明白宋家明哲保身、观望形势的犹豫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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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不介意给宋博看到江东左军的虚实,就算宋家铁了心跟奢家一条道走到黑,蝎子弩的秘密即使不由宋博泄露出去,但是只要将蝎子弩用于海战并发挥作用,也不可能完全保密。
蝎子弩的结构并不复杂,善于制器的工匠看到,多半能很轻易猜到蝎子弩产生扭力的关键是位于弩架中间的那根弩索发挥作用,以蝎子弩的技术含量以及当世的技术水平,仿制蝎子弩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只要奢家的战略重心不在海面上,就算给奢家知道蝎子弩的秘密,奢家也不可能大规模的投入资源建造大型海船并在海船上安装蝎子弩。
在陆地上攻城夺寨,由于蝎子弩制造成本高昂,反而不及普通的投石弩实用,也没有仿制的必要。
虽说奢家放弃走仙霞关北进浙西、江西的战略,弃陆走海,转而渗透、控制东海寇势力,从海上直接攻击、抢掠富庶的浙东、江东东部地区,以达到既能沉重的打击元氏在两浙及江东地区的统治,又能以战养战、迅速恢复元气的目的,但是奢家控制东海寇之后的重心还是发展利于攻城守寨、利于陆上野战的步卒。
从奢飞熊六月中旬攻陷象山城尝试守城以及诸多对明州府、嘉杭府的动作能看出奢家弃陆走海的战略,最终还是要达到攻占城池、蚕食浙东的目的。
即使奢家会不断的加强东海寇的力量,但是只要奢家的根本战略不作调整,奢家都不可能将有限的资源用来发展利于海上争霸的大型战船。
制海权的概念,还没有正式的出现当世的军事思想里。
在当世的主流用兵思想里,虽然有人开始意识到海战这种战争形式的存在,朝廷也在镇军体系内筹建有登州水师、宁海镇水营以及江宁水营三支正规的舟师,沿海地方也筹建水营舟师防备海盗,但是海途艰险、风波难测,几乎所有的水营舟师都极力避免出海作战。即使偶有水营舟师出海巡海作战,也会极力避免直接在海面上接舷而战,以登岸清剿岛陆据点为主要作战形态
在当世偶尔才出现海战的战争形态下,战船是渡海的乘渡工具,而非战争利器。
四艘能抗风浪的海鳅船可编甲卒加桨帆手三百余人,津海级战船正常情况也只编甲卒辅兵三百余人,两艘集云级战船所编甲卒辅兵甚至只有两百余人,但是一艘津海级战船的成本可以造二三十艘坚固海鳅船,两艘集云级战船的成本可以造十二三艘坚固海鳅船。
在当世以登陆作战为主体的海战思想影响下,奢家控制的东海寇势力自然是以发展成本低廉、更容易形成登陆规模的海鳅船为主。
千年之后,制海权的思想在普通军事爱好者的脑子里都已经根深蒂固,林缚发展靖海水营的主要意图是争夺制海权,兼顾发展精锐步营。
李卓在平虏策有意加强津海、登州两路偏师,计划在反攻东虏时,以津海、登州两路偏师走海路攻击东虏侧后,实际上就有制海权的思想在萌芽。
拥有制海权之后,才选择陆上战场的主动权。
东海寇出入两浙、江东沿海府县如入无人之境,实际上也是宁海镇水营无作为、东海寇掌握制海权、随意选择陆上战场的体现,只是东海寇背后的奢家还没有意识到制海权的概念及重要性。
要是东闽战争期间,李卓在陆上压制奢家,宁海镇水营从海上发动攻势,直接对奢家控制的腹地据点进行打击,奢家很难有裂土封侯的机会。
世人都说崇州无守土之险,却不知道崇州依江傍海,以崇州为根基,编有一支犀利舟师,势力就可以西进川东、北击东虏、南抵南洋,辐射的范围要远比一支精锐骑兵广阔、深远。
只是,制海权的重要性,一直要大航海时代才给充分的发现,中原王朝兴替、千年战事频繁,从来都是以陆地争霸为主,传统的军事思想里忽视甚至无视制海权也是必然的。另外,海洋远航能力的薄弱,也是一种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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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前,江东左军登陆作战的甲卒辅兵加起来超过千人,是寨中据守寇兵的五倍之多,共十二架蝎子弩、十六架床弩,分别从东侧之寨门、南侧之高地打击寨门、寨墙。西侧高地的土台也垒起有一丈高、五丈长,土台距西侧寨墙就二十步远,拿栈板搭上,就形成能直接进攻寨墙的云桥,两百甲卒借着土台的掩护做进攻前的准备,也集中了数十架强弩,好在强攻时压制寨墙上的寇兵,这时候就等南面、东面能吸引更多的寇兵,好减轻这边的进攻压力。
风雨季过去,暮色四色,海天之间浮起一弯白月,天边的金星也苍白无光,等夜色真正的降临下来,星月才能变得明亮,照亮苍穹。
寨墙虽然坚固,但毕竟远不能跟厚达三四丈的砌砖夯土城墙相比,高度也只有丈余。就算是厚达三四丈的城墙,在大型投石弩的连续打击下,也有崩塌的可能,南侧寨墙在经过上百发石弹的精准打击下,不但寨墙上站不了人,整个墙面已经形成枝形的裂纹。
林缚看着南侧寨墙有直接砸塌的可能,跟敖沧海说道:“月色尚好,夜里便于攻寨,是不是多些耐心?”
“好,”敖沧海说道,“我派人去跟周同商议,要他们再等一等。再从东面调四架蝎子弩过来,东面也准备一辆冲车,要能顺利将这处寨墙打塌,东面可能用冲车先攻打寨门,等两面吸引足够寇兵后,周同那边再走云桥夺寨……”
歼灭据寨死守的二百多寇兵没有什么悬念,但是“歼敌二百、自损一百八”的战斗又有什么意义?
江东左军在崇州刚刚立足,以清查公田、清淤运盐河为手段的大规模流民安置工作还刚刚开始,这时候能给江东左军征募补充战力的兵员还相当有限。在与东海寇中的战事中,战力消耗太大,江东左军非但得不到成长,反而会受到削弱,林缚要江东左军诸将要多打聪明战。
一共十架蝎子弩、六弩床弩,持续不断的攻击南侧寨墙,到月行中天的深夜,厚达八尺、砖石砌成的寨墙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破开一个宽五六丈的大口子。
尚未放弃防守的寇兵,以大盾为主,涌到缺口处,想要阻挡江东左军从南面攻入寨中。
而东面寨门当前的江东左军甲卒在南侧寨墙倒塌后,也拿床弩、弓弩压制寨墙上寇兵,拿高盾掩护冲车直接冲击寨门。
冲车形制简单,是两轮车架上一根坚实巨木,尖头包铁,增加冲撞力,十数名辅兵推着猛的撞向寨门。之前对寨门的直接打击已经积累到相当厉害的程度,一记就撞得寨门摇晃,门额上的砖石脱落。
寨子里的寇兵当然不会等到寨门给攻塌再聚集,看着寨门摇摇欲坠,便聚集六七十人,拼命的往寨门后填砖石木土,要将寨门彻底封堵起来。
这时候西面哗声大作,弩箭如雨,将寨墙上二十余寇兵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数块长十丈的栈板搭上墙头,形成宽达丈余的栈桥。一都队甲卒借着这座临时栈桥,抢登寨墙,将守西墙寇兵悉数击毙,掩护弓弩手登墙,站稳阵脚之后,源源不断的将甲卒输入寨内进行巷战。再之后,南面甲卒再从砸塌的寨墙缺口里强行攻入,打击寇兵;东面甲卒也放弃攻击寨门,直接以云梯攀附寨墙,攻寨,三路一起攻入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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