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赌博,而且很麻烦。
天知道那些该死的活尸究竟会在外面等到什么时候。它们很有耐心,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猎人。更糟糕的是,主控制室与监控系统的连接中断,无法通过分布在卫星射场各个位置的摄像头对外界进行观察。
想通了这一点,廖秋挑了挑眉毛,不再言语。他转过身,专心致志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资料,专心默记着。
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主控制室这种地方不可能有别的娱乐项目。虽说张梅强硬的态度让廖秋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看看这些资料打时间,倒也不错。
张梅扶着长长的条形办公桌,慢慢走到宽大的沙上坐下来。
她很虚弱,那块巧克力吃得很慢。大口吞咽实在是对受伤身体的一种折磨。张梅换了一种比较简单的吃法:她把糖块在嘴里慢慢含至融化,尽量减少吞咽的次数。
廖秋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转过身,颇为担心地问:“你是不是饿了包里还有饼干和罐头,拿出来吃吧”
那是非常结实的军制伞兵背包。刘天明团队里所有人都配备了一个。外出的时候,除了武器弹药,还必须带上可供一至两天消耗的食物饮水。除此而外,从各地市搜集的糖块和巧克力,还有少量维生素药片也是必备品。
“差不多已经够了,我不饿”
张梅虚弱地摇摇头,安静的脸上浮起微笑:“抓紧时间看你的,一定要把资料背诵下来。就算你无法理解,也必须把它们牢牢记在脑子里。”
廖秋耸了耸肩膀,没有争辩,转过身,继续着复杂难懂的记忆活动。
他可以感受到张梅的固执和坚决。
很熟悉,就像当初那个女人要自己成为她的徒弟。
说起来,廖秋之所以从女人那里学到精湛技艺,很大功劳要归于皮鞭和棍子。厚厚一大本机械原理概述要在一星期内背完,福特、奔驰、本田、吉利等等所有不同型号的汽车内部结构图纸都要牢记于心。小孩子天性总是喜欢玩耍,枯燥的学习使廖秋觉得乏味。他抗争过,哭喊过,却一次次被女人用凶狠野蛮的手段压制。那段时间,廖秋觉得自己脑袋仿佛被人用斧头劈成两半,强行塞进去大量知识。
但是不可否认,这样做很管用。在短时间内强化训练的结果,就是廖秋掌握了大量普通人并不具备的基础理论,拥有极其深厚的扎实功底。当然,这也成为了廖秋在集团里赖以生存的基础。否则,他早就被当做无用的废物抛弃。
廖秋不明白张梅为什么要自己强行记忆电脑上这些资料。可是幼年时代的经历告诉他:最好老老实实按照张梅的要求去做。就像当年那个女人要求自己做的,其中肯定有着意想不到的好处。
主控制室里一片安静。
张梅累了,躺在沙上休息。
廖秋专心致志看着电脑,努力背诵着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与符号。
他只是一个技术精湛的汽车修理工,航天知识和火箭操控程序对他来说,的确过于深奥。但这并不重要,无论是否理解,只要记下来就行。
廖秋背对着张梅,没有看见她从急救箱里又拿出一支兴奋剂,朝着手臂表面缓缓注入。
任何药品包装上都会罗列出注意事项。兴奋剂也不例外。透明的圆柱形管壁表面,印着醒目的黑色字体警告:本药剂适用于十八周岁以上成年人。单支使用时间最好不要少于十二小时。特殊情况下,使用间隔不能少于六小时。否则会引起心脏功能衰竭,对中枢神经系统造成永久性损伤。
最重要的是这一句:使用间隔不能少于六小时。
从廖秋带着张梅逃回主控制室治疗至今,前后只过去了不到两个钟头。
张梅觉得眼皮很重,仿佛上面压着两大块沉甸甸的石头。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疲劳、伤痛、饥饿总之,这不是什么过于严重的身体损伤,只要好好休息就能恢复。
这是对普通的病人而言。张梅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尽管很困,她却不敢睡觉。只要眼睛闭上,很多事情就彻底失去了控制。张梅无法保证自己是否还能醒来。在睡梦中死去是一种幸福。可是那样做实在太奢侈,也不是张梅想要的结果。
她必须让自己保持清醒。
急救箱里有五支兴奋剂。
这也是主控制室里唯一的急救箱。
只要时间上把握准确,这些兴奋剂应该可以让自己撑到最后。
很幸运,自己不是一个人。
这个叫做廖秋的年轻人很听话。张梅原本想着他可能会拒绝自己的命令。很意外,他对电脑里复杂的航天资料能够静下心来仔细阅读。看样子,也真的是按照自己的要求,认真背诵。
事情正在按照预定轨迹进行着。
张梅脸上流露出一丝满足,盯住廖秋背影的目光,也随之变得焦灼热切,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烈期盼。
她觉得伤口不是那么疼了。
我可以得到帮助。
可以活下来。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哈哈哈哈
西昌城外,团队临时驻地。
钱枭那些人还算卖力。他们带回了一辆“金龙”大巴。这辆大型客车虽然有些破旧,性能却还可以。只是钱枭把车子开回来的过程有些麻烦,必须从楼房中间的小路行驶,还要不断停车,清除挡在前面的各种障碍。
按照刘天明的命令,齐元昌和雷平等人监视着钱枭。为了稳定对方情绪,刘天明按照昨天商谈过的分配标准,给钱枭那些人分了两箱罐头。
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任何胆敢挑战自己权威,妄想控制团队的人,都必须死
刘天明觉得自己变了很多,不再是从前那个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实习医生。
一路过来,杀了那么多人,任何人的心性都会产生变化。刘天明觉得,在昆明城里,把郭勇志一家从楼顶扔下去的时候,自己就与“善良”这个词永远断绝了关系。
在这个黑暗混乱的世界,“好人”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白天外出的团队成员纷纷返回驻地。
一直没有看到廖秋的身影。
刘天明有些烦躁。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时在窗前停住,皱着眉头,朝着远处逐渐被黑暗笼罩的城市观望。
黄河走过来,递给刘天明一支香烟,疑惑地自言自语:“廖秋这小子直到现在也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刘天明没有点燃香烟,他把烟卷在指间灵活地转了转,从远处收回目光,转过身,烦躁感依旧,说话声却很平淡,带有令人信服的沉稳:“不会的。估计廖秋是遇到了必须解决的事情,在什么地方被耽搁住了。他很安全,用不着担心。”
这番话说的非常笃定。
刘天明并非是在刻意做作。
他越来越频繁的感觉到,自己和拥有变异能力的团队成员之间,存在着一种神秘的联系。这大概是人类从很久以前就梦寐以求的心灵感应,或者是来自变异细胞之间的共鸣。在一定程度的半径范围,刘天明可以感觉到其他变异团队成员的位置。当然,脑海里生成的虚拟地图很模糊,远远没有肉眼真正看到的那么清晰。就好像你听到某人的咳嗽,知道他就在隔壁,却不可能知道对方是站是坐脸上的表情是哭是笑
廖秋已经出了刘天明正常的感知范围。他无法感应到廖秋所在的具体位置。毫无疑问,距离远近是决定这种感应准确度的关键。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廖秋目前的状况很好,没有受伤,很安全。
黄河对刘天明有着百分之百的信服。他没有争论,轮廓粗糙的脸上,浮现出带有调侃意味,贱贱的笑意:“头儿,你说小秋会不会是遇到了女人他们找了一个不错的房间,说不定还是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有很软的大床,说不定还弄了几瓶酒我估计这家伙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嘿嘿嘿嘿他一定是玩得很开心,在那个女人身上重新找回了失落的人生,重新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看着满脸贱笑的黄河,刘天明有些哭笑不得:“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个家伙。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初中时候到底有没有你这么一个同学如果不是你故意骗我,就一定是我的记忆力出了问题。说真的,李洁馨知不知道你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黄河不以为意地笑着。
他是个挺看得开的人。
黄河把视线投向窗外,想要借着天空中最后一丝即将被暮色吞没的亮光,看看远处街口会不会出现廖秋的身影。
很失望,那里还是一片平静,空旷无人。反倒是钱枭等人弄回来的那辆“金龙”客车停放在近处路面上,显得有些突兀,非常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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