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苏琦睁开眼睛,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床帐和周围都是摆设古色古香,临窗的摆件算不上奢华,看上去也是精雕细刻,旁边站着一个女郎,浓眉大眼,小麦色皮肤,看样子是个惯常风吹日晒在外头行走的,见她睁眼,看了一眼就往门外走去,门窗的隔音不怎么好,谭苏琦隐约听到那女郎说什么“世女,人醒了。”
谭苏琦浑身上下没有哪处不疼痛,伸手想擦擦眼睛,看到两只手都被厚厚地包成了粽子。她看着床帐发了会儿呆,她哪里认识什么世女,这难道是禹朝之外的另一个世界,自己到底是什么运气,闭上眼睛就能穿越到另一个地方。
片刻功夫,江晨朗得到了信息到这边屋子里来。
“谭苏琦,你醒了。”
江晨朗连日赶路,声音有一些沙哑。
谭苏琦抬眼看了她一眼,这人她果然不认得,这是拿了个新剧本吗?古城真是个神奇的系统,只是这次的开场好像不怎么妙,浑身受了不轻的伤。
她上下打量了江晨朗一番,也不吱声,她对目前的情况一无所知,决定以静制动。
江晨朗看着谭苏琦冷漠的表情,只当是由于往日的恩怨,谭苏琦不愿意理她,谭苏琦之前在书院念书念的好好的,听说通过那年的举人考试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谁知硬是被舅舅要求退了学不在走科举的路子,任是谁,心里也是有怨气的,她只当是谭苏琦对自己,对侯府有些怨恨。
“谭苏琦,怎么说,你也是我妹妹,至于这样一言不发,见了面就装作不认识吗?又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上一辈的恩怨平白波及到我们,你心里有怨言我也能理解。”
谭苏琦从短短的几句话中,开始分析有效信息,在这里她也叫谭苏琦,在禹朝的那个也叫做谭苏琦,看来古城系统并没有改变主角的名字,刚才出去的那个人,看起来像是个武行的随从,她叫眼前的人“世女”,而眼前的人,刚刚称自己是“妹妹”,也就是说,自己也是跟皇亲国戚侯爵等贵族沾一点儿边的人?
这是终于要脱贫致富了吗?天知道她在禹朝熬夜写话本挣点儿银子是件多么掉头发的事情。
还没来得及为新故事的贵女身份开始高兴,门口进来的人打破了她的幻想,这个声音她有印象。
“居然还没死?”
卫一凡走到床边,盯着谭苏琦上看下看,当时她看到谭苏琦瘫在枯草皮上都不动弹了,呼吸也变的微弱,当时她想劝江晨朗视而不见,她们一行人返回上京,谭苏琦肯定就交代在着荒郊野岭的了,这样对她们无疑是最好的结果,好处是谭苏琦再也不会来找麻烦。
江晨朗的担心,她也能猜到一些,谭相有些故旧门生,之前谭苏琦的母亲又死的蹊跷,虽然江家的人口风很紧,但是上京城的圈子就那么大,她跟江晨朗关系又好,在江晨朗家也碰到过江紫知和谭苏琦,那个时候江紫知领着谭苏琦,来向长宁侯江兴怀求那半粒救命的丹药。过去不久时间,就听说谭母过世了。江紫知谭苏琦跟长宁侯决裂得厉害,若是当时在郊外她们放谭苏琦在地下不管,谭苏琦看样子是遭了劫道的贼人,她的处境跟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她们又没有下什么黑手,也不会良心上有什么过不去。
一劳永逸。
可是江晨朗决定救人。
谭苏琦有些失望地看着卫一凡,这个人是在上京城的归林居见过了,她们还有几句纠结,这人好像也是个什么贵女,那么说,自己还是在禹朝。
“这是哪里?”谭苏琦问道。
“安平。”江晨朗答道,她们发现谭苏琦的位置,跟上京和金宁城都有点儿距离,离山里官道最近的城镇是安平城,已经是在金州的境内,跟金宁的繁华程度差不多。
谭苏琦和段雨茗都受了伤,江晨朗一行人到了安平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按照侯府世女的派头,自然是住最好的客栈,请了安平最好的大夫。
好在谭苏琦和段雨茗都没有什么致命伤,段雨茗的脚要休养一段时间,谭苏琦皮外伤比较多,大夫看了看她头上的伤口,又听醒过来的段雨茗说他们从山上滚了下来,有些担忧谭苏琦的头是不是撞伤了哪里。
谭苏琦心想,不是上京,也不是金宁,她好像在金州风土志里看过安平这个地名,但是记不太清楚。
随即她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段雨茗呢?”
卫一凡道,“你说那个瘸子?你还挺惦记人家的,看不出来还是个深情的。”
“他怎么样了?”
江晨朗见她着急,说道,“差人送回金宁了,他脚不能动,在这里待着也是待着,大夫来看了看他,没有性命之虞,就让他回金宁。”
卫一凡道,“真是没见过这样的男郎,洗干净脸以后,瞅着也俊俏,可是脸皮厚的很,哭着喊着不肯走。”
谭苏琦皱皱眉头,“你说什么呢?”她怎么觉得这个人这么欠揍。
“本来就是,非要带你一起走,啧啧,哭哭啼啼的,烦人的很。”
卫一凡想到段雨茗离开的时候哭的梨花带雨的,就觉得他跟谭苏琦两个人真是有意思,大夫明明已经说了谭苏琦没有性命之虞,可段雨茗见她不醒,瘸着一只脚也在床边待着,江晨朗不想牵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进来,问清楚段雨茗家住金宁,就让人送他回去,段雨茗非要把谭苏琦一起带走,哭得生离死别的,最后被江晨朗塞进马车打发走了。
谭苏琦听这意思,段雨茗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他脚伤的严重吗?”
卫一凡答道,“还没断。”
谭苏琦松口气,活着就好,他们从北面山坡下来的唯一的渴望,就是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一切都有可能。
谭苏琦头疼背疼,索性盯着头顶的床帐出神。
卫一凡揶揄江晨朗,“你看你,急急忙忙把谭表妹救起来,人家压根就不想搭理你。”
江晨朗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朝卫一凡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跟苏琦说。”
卫一凡还有随从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江晨朗开门见山,“你去上京做什么?”
“书市。”谭苏琦一点儿也不想说话,每个字都要耗费一番力气。
“书市?你以为我会信?你跟江紫知明明答应过,不再踏足上京城一步,你食言了。”
谭苏琦没有关注食不食言的问题,世女好像说了一个她不知道的名字,“江紫知是谁?”
江晨朗一愣,“我舅舅。”
谭苏琦心想,那你跟你舅舅感情也不怎么样啊,直呼人家的名字,“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舅舅又不是我舅舅。
江晨朗哑然,仔细盯着谭苏琦的脸看了一会儿,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似乎对江紫知这个名字真的没有什么反应,“我舅舅,是你爹亲。”
谭苏琦想起卫一凡说什么表妹,想必就是这层关系了。顿时觉得十分尴尬,居然不认识自己爹亲的名字,这也太乌龙了,她来了禹朝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见过原身的爹亲,按道理讲,是不是应该去清海寺给昭心法师尽一下孝道呢。
江晨朗从她脸上读出了惊讶的表情,“谭苏琦,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谭苏琦轻轻摇摇头,“不知道。”
江晨朗又想起卫一凡说过他们在归林居遇到时的情形,谭苏琦也是死活不认识卫一凡,但她们明明以前也是见过的。
想起了某种可能性,她吩咐屋外候着的随从,“叫大夫过来。”
“许是,摔到头了。”大夫又小心给谭苏琦察看了一番,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到了旁边的屋子里,向江晨朗禀告谭苏琦的情况。
卫一凡正坐在旁边,对不知道还要在这里等多久感到烦躁,她怎么就头脑一热,跟着江晨朗出城了呢,这本来就是她们江家的事情,跟她卫一凡有什么关系,唉,这该死的好奇心。
她吐槽道,“别是失忆什么的,那岂不是成了傻的了吗?”
她随意一句话,江晨朗却认真问了起来,“大夫,她说的有没有可能,谭苏琦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大夫斟酌了一下用词,“有这种可能,脑袋伤到的情况比较复杂,可能会遗失一些对于过去事情的记忆。”
卫一凡不满道,“我随口说说,可做不得真,我可不信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你看她一醒过来,就问那个瘸子的下落,分明是记着的。”
大夫解释道,“失忆的情况比较复杂,有些是记不得一个时间点之前的事,有些是某段时间的事情记不清楚。”
屋内一时静默无言,江晨朗送走了大夫,卫一凡问道,“这也太离谱了,晨朗,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把她赶回金宁,还是把她带回上京?”
江晨朗沉思片刻,“我们去趟金宁。”
“脚长在她身上,你把她送回去,她还是会跑去上京,除非找处院子关起来,但若关她起来,还不如把她带回上京,好歹在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派人看着,她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我是想,去趟金宁的清海寺,看看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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