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市上不仅有禹朝各州府来摆货的书局,还有很多行业内交流的机会，可以得到在禹朝的书行内，第一手最新鲜的信息。比如第四天的上午,段雨茗就听有来参加书市的金州同行说,京西书局准备在除了上京城以外的州府,改变她们现行的运营模式,跟当地的书局联营。
段雨茗回来的时候，跟竹林和谭苏琦说起这件事。
“联营是怎么个联营的法子？”谭苏琦觉得段雨茗提到的这种模式，可能是类似于在商业中品牌代理的概念,京西书局在上京城的大本营资源丰富，采取的是直营的模式,在外州城,采取加盟制，跟本地的书商联合。
段雨茗一解释，跟谭苏琦想的差不多，“挂京西书局的书铺分号的牌子，实际上当地的运营是由联营的书商具体进行的。”
“那是怎么样的投入和分成？”谭苏琦想，在禹朝，这种联营的方式应该也是常见的，之前她在金宁逛京西书局的分铺的时候,就发现，京西书局的店铺从选址到设置都很财大气粗的样子，而且店里的伙计有一部分是上京这边派过去的，这一家店的投资就颇多,更别说，她们要在禹朝全部的州府都铺设分号，每家分号的投入都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京西书局家大业大,但整个的图书出版行业，相较于其他的商业形态来讲，并不是利润十分高的买卖，她们从上京派出去的掌柜伙计，拿的薪酬可不比在上京少，甚至由于离家较远的缘故，还有一部分的补贴，人工所花的钱财颇多。
这几天参加书市，谭苏琦观察到，在上京城还有好几家实力雄厚的书局，而且各有特色，京西书局占了个综合，各个品类的书籍都出，但是并不是每一个品类都能占到第一，只能说，它是上京城最大的书局之一，而不是唯一。而且有些生僻类的书籍出出来，显然是不赚钱的，要靠文人的情怀和官衙的补贴。
现在这样的消息放出来，想必在京西书局是想重新规划一下自己的主营业务，缩减在外州府分号的投入。
段雨茗摇摇头，“她们要的分成有点儿高，我觉得没什么赚头，再者还有押金，押金加上前期的进货投入，差不多需要两千两银子，我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来。”
“跟她们联营，销的不好的书籍，可以退回京西书局吗？”谭苏琦想，就算利润不多，但如果解决了压货的最大的顾虑，利润少一些也没什么关系，京西书局的牌子摆在那里，她们最赚钱的是科考类的参考书籍。
“不退，自担压货。”
谭苏琦好奇道，“那跟我们平常从她书局拿货也没什么两样了吧。”
“给联营店的进价低，而且听说这一季京西书局要涨价一波。”
谭苏琦觉得现在书籍已经算是贵价品，不是每个人都能随便买来看的，再涨价的话……看来在禹朝读书真是个费钱的路子，怪不得她有个秀才娘子的身份就让很多人羡慕，只是她本人差点儿文盲，还是来到禹朝之后发奋了一下，读书没什么障碍，写字依然像狗爬。
段雨茗问了问她的意见，“你觉得呢？跟京西书局联营的事情。”他想问问她的意见。
自打团年饭的时候段方砚病倒之后，谭苏琦的作为，他看在眼里，就算是装作表面的样子，也很少有人装的这么周全。他已经习惯每天谭苏琦在身边的日子，浑身的刺也少了，他有时候在一些事情上也会听听谭苏琦的看法，只不过最后做决定的还是他自己，而谭苏琦也从来没有因为跟他意见相左而跟他产生争吵。
在有些时候，段雨茗心里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说不清自己的心里在期待什么，他很满意谭苏琦从来不擅作主张插手他的家事，还有书铺经营的事情，当个合格的上门妻主，又有些失落谭苏琦对他家事情的一种理智的旁观，仿佛，她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冲动和失控过，理智地像个假人。
谭苏琦说出自己的想法，“若是投入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可以试一试。”
毕竟是品牌效应，目前没有听说京西书局有什么经营不善或者缺钱的情况，她们缩减了在上京城之外的州府的投入，省下来的钱肯定要规划投在其他书品的开发上，并且巩固在上京的大本营，全程在主业上发力，说不定过个一两年，就可以在主业上更精更专，比其他头部的书局发展更好，如果能沾上这个光，那么宁风书局在金宁城，也可以牢牢站在头部，稳固一下地位。
“我明天再去京西书局那边看看，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况。”
谭苏琦点点头，看了看周围，“今天已经是到了书市的第四天，书市上人是真多，但是为什么感觉……咱们订出去的货也没比前两天多多少呢？”
她觉得奇怪，今天在书市上逛荡的人，走马灯一样，看得多买的少，而且她抬头观察了一下，很快觉察，今天来书市逛游的人跟前三天的不同之处，前三天在书摊前走过的人，多是来自禹朝各地的书商，说话带着各地的口音，多为出来进货的女郎，今天在书市逛游的，还多了很多年轻少年郎，在书摊前面走过，脂粉气味都重了一些。
谭苏琦听到有人跟同伴说道，“看时辰快开始了，这边也没什么好看的，乡下来的书局，上京城什么书没有，我们快去占个好位置。”
谭苏琦听着，“乡下书局，那小郎君是说我们这片儿吗？”
竹林忍不住笑道，“夫人，在上京城的这些小郎君们看来，大概上京城以外的地方，都叫做乡下吧。”
段雨茗不在意道，“你听他们瞎说，估计他们连城门口都没出去过，哪里知道乡下的样子。”
谭苏琦好奇，“他们来书市做什么，明显看着不像是来订货的人。”跟前两天看到的书商画风不搭，“书市这最后两天是开始清货了吗？”以前她们参加展会，最后一两天，带来的样品会低价清仓掉。
竹林道，“清货是得到明天才清的多，明天是最后一天，我们带来的这些书籍样品，也要清掉的，有些卖掉，有些送给同行，很多散客也是赶着书市最后一天来捡漏，但这些小郎君们出现在这里，怕是为了顾卿言顾公子，夫人是没有注意到昨天在书市门口贴的告示吧，说顾卿言要在京西书局的展位上，推销自己的《冯钰传》，这宣传语可是叫的震天响。”
谭苏琦颇为感兴趣，作者亲自下场了，难不成办成个签售会之类的，那也太先进了，“出了什么宣传语？”
“说《冯钰传》写的故事是，热血铿锵，一代传奇。”
一代传奇，谭苏琦赞了一句文案，写的简单直白，朗朗上口。
段雨茗见她感兴趣的样子，“你也想去看看？”
“当然。”
她好奇什么样的人可以写出理念这么先进的言情话本，虽然《冯钰传》引发了很多读者的争议，但是也在话本界引起了新型的读书潮流，一出世，就把之前的古早狗血话本比了下去，给人带来耳目一新的感觉。
京西书局的摊位很好找。
在书市中间位置最黄金，客流量最大的地方，就是上京城的大书局们集中的位置。在摊位旁边，书市有专门搭了个高出地面的台子。
谭苏琦过去的时候，台下已经围满了人，有顾卿言的书迷，也有各地来的书客，挤在前面的，都是想一睹顾卿言芳容的年轻人。在一众青葱的少年郎中，谭苏琦瘦弱的身形淹没在人群中十分不明显，看都看不见。
没过一会儿，顾卿言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台。谭苏琦打量了一眼，那是个身形高挑，气质出众的男郎，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看向台下这些书迷的时候，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但清冷的神情里带着淡淡的疏离，在初春二月还寒冷的季节，把一袭月白色的夹棉长袍穿得像天仙下凡一样。
谭苏琦内心称赞一句，真是个妙人，她要是也长成这么美，那不得天天催着宁风书局给自己开一梦生的读者见面会，保管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一大波书迷。
这不是什么谭苏琦想象中的签售会，大概在禹朝还没有兴起这种模式，更像是书迷见面会，京西书局的人主持了一下顾卿言在台上的发言，然后书局的伙计广告了一波《冯钰传》的雕花盒精装版，就是在到上京城的第一天，谭苏琦在书店看到的她觉得像是抢钱的那一版，接着，她见证了上京城公子小姐们的购买力，摆在京西书局摊位上堆得满满的雕花盒装《冯钰传》，没过一会儿功夫就卖光了，而且还有人在排队登记，想要书局来了新货之后第一时间给自己送货。
那天店里伙计说，她如果下午到店里，估计就没有货了，她以为是伙计故意夸大的说辞，这会儿看来，竟然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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