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宁城出发去上京,单程的马车需要四五日,来回加上办差事的时间,少说也要半个月。
这次段雨茗出行,还是跟去年一样,宁风出了两辆马车。竹林在一辆马车上,带了一些宁风书局过去半年新出的书籍样品,品类繁杂,就连谭苏琦那本新鲜出炉还没在书铺铺开的《胡十一郎》第二册也装上。
段雨茗自己一辆,今年比去年多了个谭苏琦,跟段雨茗坐一辆马车,一行人轻车简从。
出门那天早上艳阳高照,谭苏琦还以为会跟前世的商业展会一样,助理助手一堆,一群人浩浩荡荡在展会上维护本公司的形象,谁知出门上马车的,除了两个车把式,只有她们三个人。
“就咱们几个吗?”她以为段雨茗会让翠芝跟着。
“往年都是不带的,不过,”段雨茗思考了一下,“你要是觉得身体不适的话,可以喊上令欣一起。”
“不用不用,”谭苏琦连连摆手,她也就随便问问,才不想要带什么仆从伺候,她以为以段雨茗那么讲究的龟毛性格,出门也会像在家里那么讲究,吃穿用度虽然不奢华,但细腻舒适,生活优渥的富家公子受不了出门舟车劳顿的苦。
这一路走下来,她才觉得自己以前不了解段公子对艰苦条件的耐受程度。
去上京城的四五日路程,不似城郊那样的短途,也不像段母去南方走货那样单程就要个把月的长途,就马车的运力和速度来讲,算是中途行程,段氏商行有去上京城进货的其他车辆,她们乘坐的两辆马车不远不近跟在商行马车的后面,走的都是宽敞的官道,道上来往车辆也很是繁忙,她们就没有请单独的护卫。
段雨茗出门在外,轻装简从,也是一身寻常的素色的棉袍,帽子一带,根本没有半分在城中书铺里时贵公子的文气,若不是他过分白皙的皮肤,日常看着就像是常年在外奔波走货的商人,他们路上吃饭打尖儿住店,也都是干净舒适即可,饮食住宿比不得城里精细,段雨茗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身边又没有随从,他日常的一应事物也都是自己动手。
赶路程的时候在马车里,段雨茗有时候休息,有时还有兴致在翻看翻看在上京的行程计划。
“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就跟我说一声,让车把式停下来休息一阵子再赶路。”
出门在外,谭苏琦反倒成了被照顾的那个,她有些吃不消马车的颠簸。
官道修的宽敞平整,但有些路段由于地形所限,还有车马频繁,路面又维护不当,某些路段坑坑洼洼。自打谭苏琦第一天中午吃饱了饭,被颠得全吐出来之后,这两日她吃的越发少了,害怕进食这项活动变成无用功。
“我没什么事情。”
谭苏琦可不想成为拖后腿的人,她的症状很简单,晕车,晕马车。
她原本以为娇贵的段雨茗会是讲究这讲究那的人,没想到自己成了这儿不舒服那儿也不舒服的人,坐马车会晕,换了地方睡不着,吃东西不仔细会吐。
原来小郎君还有好多副面孔,她看着坐在马车上认真查看行程的段雨茗,居然觉得这股工作的认真劲儿很是迷人,不由靠在车壁上,用手托着腮,看得有些入神。
这样直剌剌的目光,段雨茗很难忽略。
“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灰吗?”他伸出袖子擦了擦,又一想不是在城里,出门赶行程就算风尘仆仆脸上有灰也没人在意,他也不怎么在意。
“早些年,你也有这样从金宁城去外地的行程吗?”在晃荡的车厢里,谭苏琦要是看个什么带字儿的书本,满眼都是金星星,索性随便问几句,跟段雨茗聊聊天,还有两年的时间她跟段雨茗要一起生活,她想更多了解一点儿自己的这个协议夫君,避免哪天踩了不知情的雷,惹毛了他。
“我接管了宁风以后才单独出行的,以前都是我娘外出,怎么了?”段雨茗放下手里的记事册,抬起头,目光转向她。
“也没什么,就是刚才在路过的那家食店吃午饭,我以为那汤你不会吃。”
她们刚才路过一家道路边的食店,这已经快到了上京的地界儿,店里吃饭的多是赶路去上京的行人,那食店里饭食不太精细,她们几个人点了饭菜和汤,汤端上来的时候飘了点儿杂物,谭苏琦还没看清那是个虫子还是个叶子枝,段雨茗筷子一撩,把那杂物剔出去,然后给自己盛了一碗,丝毫没有介意,就着汤饼和菜吃起来。
对比谭苏琦在段家吃的精细饮食山珍海味,这餐饭食是谭苏琦没有见过的粗糙。
“出门在外,哪有城里的讲究。难道是刚才那顿饭吃的,你不习惯?”段雨茗不知道是汤里有杂物这样的小细节让谭苏琦心念,出门这是第五日,再有半日的车程就可以摸到上京的大门,这次顾忌谭苏琦的晕车,比上次来多行了半日。前面几天也是一样在路边吃饭,也没见谭苏琦有什么挑剔。
段雨茗不爱吃干饼,所以饭点的时候路过食店,都会住下车正经吃顿饭,有那不讲究的人出门赶路,三个干饼子并一点儿肉干就可以顶一天的饭。
“没什么不习惯,我向来吃的少。”
在太阳西沉的时候,她们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到了上京城。
高大的城门楼上已经掌了灯,马车缓缓进入城内,道路两侧的渐起的灯光层次渐进,街上的人摩肩接踵,好一番繁华热闹的景象。
谭苏琦从车窗里往外看去,闹市的嘈杂声,间杂着烟火气扑面而来,携裹着上京城干燥的空气卷入车内。谭苏琦仔细打量了一番,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个个昂首骄傲,就连路边叫卖的小贩都饱含十足的热情。这可跟她们今天在城郊经过的人烟稀少的地段完全不像是在同一个维度。
这难道就是,天子脚下?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谭苏琦出声。
“怎么?”段雨茗思索了一番,二月里的这个时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节日。
不等她回答,谭苏琦说道,“街上好多人,比金宁城过节的时候还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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