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烬之在一片嘈杂中渐渐醒来。满头满脑皆“嗡嗡”作响,揪作一团。许久才慢慢散开,彼此分离,终于各归各位,到了能清晰辨认的位置。最近的一处声息就在床畔,轻细绵长,似是女子熟睡的呼吸,他未张眼,先叫了声“往事”,方一出口便觉缺了那太过熟悉的亲近之感,心知不对,下意识地一侧身,睁眼看去,席地坐在一边抱膝而眠的女子面貌渐渐清晰,却是米狐兰。
米狐兰也被他惊醒,霍地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眨眨眼,才忽似反应过来,低呼道:“你醒了。”
李烬之满腹疑问,先道了声:“辛苦姑娘。”见她似无恶意,便问,“这里是?”
“柴塔。”米狐兰回答,向他左手一瞟,问道,“你的手……”
“没事,小伤。”李烬之坐起身,抬起左手看了看,见包扎妥帖,伤口处亦凉凉的不甚疼痛,人也颇觉神清气爽,这一觉倒颇去了些疲乏。四下一打量,见周围十分简陋,帐篷歪歪斜斜,四处漏风,显是临时拼凑而成,所睡之处亦不过是席地铺了些干草。再看米狐兰也是蓬头垢面,又黑又瘦,一派憔悴之象,便问,“姑娘这边情形如何?”
“很糟。”米狐兰发红的双眼直直盯着帐外,低声道,“总算东漠为了追捕容王妃事先清了场,人倒死得不多,可牲畜、家当,损失便不可计数了。这里集了上万人,个个没着落,救出来的牲口大半杀了分吃,留下最后一点是要做种的,无论如何动不得。这几日粮食已吃紧了;还有伤的、病的,缺医缺药;草原秋短,夏季一过,几场雨便入冬,住处、冬衣都成问题……我已叫阿汀送粮物过来,愿意去西边的也已叫他接着,只是大多人还是想回东边,那里才是他们的地方……”她摇摇头,站起身道,“你醒了,我去叫宋将军进来。他领人在外头帮我搭帐篷呢,倒要多谢了。”
李烬之醒来未见秋往事,已暗自奇怪,此时听她未提,更觉讶异,动了动唇,却未问出口。米狐兰瞟他一眼,倒似知他心思,轻哼道:“宋将军送你来的,往事没在。她也不知搞什么,你伤成这样,她倒扔下你跑了。”
李烬之见她向外行去,步履间颇为拖沓,似是疲惫不堪,便道:“平江开堤,火势已受制,这两日便该熄了,姑娘宽心。”
米狐兰牵牵嘴角,勉强点头笑笑,掀帘走出帐外。
片刻后便见宋流大步跨进帐来,舒口气道:“殿下醒了。”
李烬之要起身迎他,宋流抢上按住道:“殿下需要休养,别起来了。我着人一会儿送些粥过来,只是这儿什么都缺,也没什么好的,且将就吧。”
李烬之摇摇头,招他坐在床边,问道:“我们这是……”
宋流看看帐外无人,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殿下,米狐尝死了。”
李烬之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他……”念头一转,立刻问道,“杨家什么意思?”
“就是摸不准,秋将军才上凤陵去了。”宋流道。
李烬之这才想起昏迷前秋往事正要去找宋流,登时心下一凛,问道:“宋将军,往事她……”
宋流转过脸,抬手道:“罢了,此事不必再提,我们两清了。”
李烬之看他面色沉郁,一道道深刻的皱纹中似乎都渗出哀痛,也不忍细问,听他先前话中提及秋往事似乎平安无恙,便暂且安了心,理理思绪,问道:“杨宗主可说了什么?”
“倒是有个杨宗主和咱们虚头虚脑说了些不着调的。”宋流道,“不过秋将军说他是假的,真的据她猜是偷偷寻米狐哲去了。她说寻那老头子也无用,米狐哲处已打了招呼,倒不如索性折回凤陵刺探。又见你不宜奔波,便留你在这儿,自己去了。”顿一顿问道,“你既醒了,这儿也没什么事,咱们可要也上凤陵去?”
李烬之思忖片刻,摇头道:“不必,她在凤陵探不出什么,想必很快便会回来。”
宋流微微一怔,问道:“殿下觉得她这步走错了?”
“没错。”李烬之摇头,“杨守一此人高深莫测,不知是何心思,又通入微、人我二法,得在他面前藏起来咱们才有主动。不和他纠缠,跳开局外,这点没错。她的错处,在米狐哲。”
宋流心下一凛,沉声道:“殿下觉得米狐哲靠不住?”
“当然靠不住。”李烬之冷笑,“他的野心一直不小,原本这次被我们拿住,一直受制,借着这场火翻了身,才一出火场便摆出做主的架势,几乎要强扣我们,其后看难得逞,才退一步提出双头堡之会,要与咱们划地盘。如今米狐尝死了,他更是得了志,反倒会放低姿态主动站到咱们这边?我看难。”
宋流显然也有同感,点头道:“我也这么想,只是秋将军去见过米狐哲,不知谈了些什么,倒似颇有把握。”
李烬之默然片刻,苦笑道:“米狐哲对往事有些特别,一时冲动许了她什么也未可知。只是此人天性凉薄,一遇大事必定以己为先,就算对往事真有少许感情,一涉实利,只怕立刻就会翻脸不认人。往事本是清醒之人,不应不明白,只是她嘴上虽不认,心里到底当米狐哲是个故人,多少有些情分在,难免失了分寸。”
宋流皱眉道:“那依你的意思,咱们还是得赶回双头堡盯着米狐哲?”
“盯他是盯不住的。”李烬之道,“杨家敢出此险棋,必有后手,多半是同米狐哲已有默契。我们与其同他们正面硬杠,倒不如在米狐兰身上多下些功夫。这姑娘倒不像她哥哥,颇讲情义,或许可以争取。她在西边有些人望,纵不能彻底站在我们这边,只要暗中搭把手便也足够了。何况柴塔此地正扼东西咽喉,西边贺狐汀的人马要过来,这里是必经之路。如今有这万把人,今后还陆续会有难民过来,双头堡一众也可能西迁,东边大火过后,此处倒可能兴旺起来,我们在这儿事先经营,打些底子,倒是长远之计。”
宋流思忖片刻,眉头渐展,点点头道:“殿下心里有底便好,可要我去知会秋将军?”
“不必。”李烬之摇头,“她不会多耽搁,一两日也便回来了。将军还是先回融洲。”
宋流微讶,问道:“这个时候回融洲妥当么?我倒觉该多调些兵过来。”
“兵贵其势,你远远摆着架势,倒比真刀真枪堵上别人家门口更叫人忌惮。”李烬之道,“咱们北边要应付燎邦,南边要防着容府,论兵力绝不够用,只能一股兵当做两股用。融洲是两顾之地,最是紧要,你不宜离开太久,还是回去坐镇,随时预备增兵。另外还有一事,”他眼神一闪,沉声道,“你捎我的信给望山城楚颀,让他偷偷回秦夏去,至于望山的事,你找个妥当人去接着便是。”
宋流怔了怔,问道:“是嫌楚颀这败家子碍事?何必放回秦夏,寻个事头除了他也不难。”
“不。”李烬之摇头,“楚家要出事,他派得上用场。”
宋流一愣,讶道:“怎么,楚三不是被擒了,你在楚家还有别的棋?”
“我倒没有。”李烬之微微笑道,“前一阵楚二在北境活动,游说裴节与东漠诸人,打的却是楚三的名号。这岂不奇怪?我若未猜错,楚家必定不稳,楚二原本是走不开,却因大哥的命令不得不上燎邦,只能偷偷摸摸离开。他在楚家恐怕也布了障眼法,说不定秦夏城至今还无人知道他已远在燎邦。”
宋流心下微震,慎重地问道:“这拿得准么?”
“拿不太准。”李烬之摇头,“只是望山城起不了风浪,不缺一个楚颀,送他去秦夏碰碰也无妨。万一碰准了,那便是挖到容王的墙角跟了。”
宋流思忖片刻,缓缓点点头,沉声道:“也好,此事交给我,一有消息便知会你。融洲有我照管,你且放心。这火一烧,消息也断了许久,回去我立刻重新安排,容府风都有什么信,我立刻给你送来。”
李烬之欠身一礼,望着他道:“辛苦将军了。”
宋流看出他眼中深重的感激之色,轻叹一声,拍拍他肩头道:“殿下说哪里话。好了,既然定下,那便事不宜迟,我这就上路。殿下有什么事,吩咐阿璨便是。”
李烬之点点头,执意起身相送。宋流勉强不过,只得由着他送到帐外。才出帐,便见米狐兰自前头不远处走过。李烬之见她脚步匆忙,与身边人低声说着什么,心下一动,叫道:“兰姑娘,可是有事?”
米狐兰闻声抬头,摇摇手远远答道:“没事,阿汀带人来了,我去瞧瞧。”
李烬之见她神色有些不豫,并不是粮草送到后应有的喜悦,便问:“可是送的粮不够?”
“粮倒不会不够。”米狐兰皱眉道,“不知他搞什么,不止粮来了,把整队人都拉来了。”
李烬之心下微微一动,走到她面前道:“兰姑娘,可否暂勿透露我在此处的消息?”
米狐兰扫他两眼,不屑地撇撇嘴,却也未多想,点了点头,挥手着他回帐。随后便往营地口去迎贺狐汀。还未出营,远远便见他跨在匹并无鞍辔笼头的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几队剽悍骑士,护卫着几列牛车队伍。车上堆得满满,想是载着粮草物资。再往后隔出二三里远,但见尘烟飞扬,旌旗展动,乌压压布着大队人马,一眼扫去便总有数万之众。
米狐兰起初只道他是着紧火情,这才大动干戈地带来了许多人马,待见车队规模却并不大,所载物资与她当日提出的要求只怕颇有差距,不禁又嘀咕起来,加快脚步上前,拍拍他马头道:“阿汀,辛苦了。这是第一批东西?”
那马似是不满米狐兰拍打,打个响鼻,歪头便似欲一口咬去,却被他脚跟随意在腹上一磕,顿时哑嘶一声,老老实实垂下了头。贺狐汀也不下马,就居高临下地瞟着米狐兰,举鞭指指身后车队道:“没什么第一批第二批,都在这儿。”
米狐兰见他态度轻慢,顿时有些恼怒,皱眉道:“这里才七八十车吧,我问你要两百车。”
贺狐汀耸耸肩道:“我们兄弟也是行军在外,哪有这许多屯着没人吃的粮食,牙缝里抠出一些来,不错了。”
“什么不错!”米狐兰怒道,“当日征粮还是我经手操办,你手里有多少东西我不知道?吃到明年也没问题,叫你匀出两百车倒有那么难?”
“阿兰。”贺狐汀懒懒散散地甩甩手,皮笑肉不笑道,“征粮虽有你一份,可征来的粮都是从哪儿出的,还不是我西漠贺狐?我贺狐家的粮从不入无用人之口,这规矩你是知道的。这回弄出这些已是看在你和阿哲面子上破了例,再要多,我答应,兄弟们也不答应。”
米狐兰固然早知贺狐氏素来作风狠厉,对自己人亦是毫不容情,可听他如此冷酷,仍不免动怒,可眼下有求于他不便发作,只得忍着气道:“这里这么多人,只怕还会源源不断有人过来。他们又非什么无用之人,只是遇了大火,无妄之灾,家都没了,吃的从哪里来?老老小小的都要过冬,没牲畜,没存量,你叫他们怎么办?”
“自己老家都被人放火烧了,还不叫无用之人?”贺狐汀不屑地啐一口,“你问我怎么办?好办啊,这里往南有不孤城,往北有博古博,哪里没有大把的粮,要填肚子,只管凭能耐抢去,要多少没有。”
米狐兰又气又急,跺脚道:“他们皆是寻常牧民,又非部众,不过求口踏实饭吃,岂能去抢!”
贺狐汀摊手道:“既非部众,更不关我事了。”
米狐兰听他话中似有深意,眉梢一挑,问道:“你什么意思?”
贺狐汀眯起眼,笑道:“意思便是他们若做了我贺狐部众,我自然会管。”
米狐兰大怒,喝道:“贺狐汀,你岂非趁火打劫!你真不肯白给,这粮算我米狐兰借你的便是,日后加多少倍偿还,你只管找我!”
贺狐汀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道:“我倒不差这两个利钱,这点小生意没兴致。我瞧你还是问问大家伙儿的意见,我没工夫多呆,这便领兵上东漠了,若要吃饭的,现在便跟我走,不愿走的,便自谋生路吧。”
米狐兰一怔,问道:“你上东漠做什么?”
贺狐汀笑道:“这还需问?东漠一把火烧了,想必乱作一团,我一路到这儿可一点阻拦都未遇到。这会儿不打上博古博去,还等他们草长齐了马长肥了么?”
米狐兰一听便急起来,愕然道:“这是谁的意思,我哥给你信了?”
“他但凡没昏了头,迟早自有信来。”贺狐汀大喇喇一挥手,双腿一夹,不理米狐兰的呼喝,调转马头向外走去,一面对身边跟随的下属道,“你们进去把我的意思同大伙儿说明白,愿意跟着走的,不拘男女老幼,一人一把刀,一袋粮,这便跟着上路。我等一个时辰,过时不候。”
米狐兰怒不可遏,一时说不出话,忽听远处一人冷哼道:“同胞手足遭了灾,不想着施以援手,倒趁火打劫,强掳良民,难怪偌大一个燎邦,却每每沦落到扰人边境,自人刀箭驱赶下打些秋风过活!”
贺狐汀停住马步,也不回头,懒懒道:“哪来的风狗,跑到草原上乱吠。”
米狐兰回头看去,见沈璨满面轻蔑,远远走来。她与他数日来联手抗灾,多少有些并肩之谊,恐他吃亏,便递个眼色,对贺狐汀喝道:“罢了,你要走便走,别给我添乱,也不指望你的东西,回头我自向贺狐家要交待!”
沈璨却似没看到她警告的眼神,仍旧大步上前,高声道:“早听说贺狐勇悍,原来是靠着不给人饭吃逼出来的,果然不过野兽。”
米狐兰面色一变,正欲上前拉住他,已听贺狐汀仰头一笑,调转马头冲沈璨瞥了一眼,见他仅有独臂,顿时皱皱眉,似是甚觉扫兴,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两眼,颇有些勉为其难地开口道:“我也许久没松筋骨了,瞧你还算有点底子,残废便残废吧。来,咱们玩两手,你但凡能逼我落马,我便送你二百车粮食。”
米狐兰听他先前无论如何不肯多给半点粮食,此时却随随便便拿来打赌,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见沈璨挂着冷笑,提着刀便要上去,忙过去拦道:“沈将军,别,咱们何必稀罕他这点粮,再想办法便是。”
沈璨瞟她一眼,哼道:“姑娘莫以为我缺了一臂便瞧不起我,我也算在卢烈洲刀下逃过命,还不至于怕了这么个不知礼数的小子!”
米狐兰摇头道:“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阿汀……”
话未说完,陡听贺狐汀一声暴喝,策马直冲过来。马上并无鞍辔,他整个人便随着马匹起落松松垮垮地晃荡着,杂乱无章,看来像是随时会跌下来。沈璨却看出他左一颠右一颠中重心始终无丝毫偏移,知他颇有斤两,不敢掉以轻心,推开米狐兰,挺刀便上,照他马足削去。
贺狐汀看也不看他削向马足的长刀,一探身,照他失了右臂防卫的右肋抓去。沈璨见他不挡刀,暗叫来得好,右肋处紧紧绷起,预备挨他一抓,换得刀断马足。哪知才贴到马边,刀锋未展,却见那马头一偏,张嘴便朝他递出的左臂狠狠一口咬来。沈璨吓了一跳,忙一缩手,却觉右肋一阵撕扯的剧痛,立刻脚下发力,向前一蹿,与奔马一擦而过。待远远分开,低头一看,才见右肋血肉模糊,竟被撕去一大块皮肉。他心下一惊,着实未想到贺狐汀的手竟犹如铁爪,有这等劲力。
贺狐汀仍旧松松垮垮骑在马上,面上挂着悠哉的笑,抬起沾着血的手示威地一晃,引得边上观战的下属一阵起哄喝彩。
沈璨冷冷啐一口,气息往右肋处一引,顿时皮肉收紧,血流明显缓了下来。左手长刀一挺,趁着贺狐汀未掉过头来,又疾冲上去。
米狐兰连声喝止,见他只是不听,急得无法,自知拉不住他,只得奔回营内去寻李烬之。才跑近他所居帐篷,便见他立在帐外向营口方向望着,显然已知发生何事。她不由恼怒起来,奔过去急道:“你还在这儿看着,还不去拉住他!从阿汀手下过的,不死也半残!”
李烬之面色也有些凝重,却仍是摇摇头道:“阿璨断臂之后,越发好强,这等一对一的较量,任谁劝他也绝不会退一步。我硬插手,他只当我看轻了他,身上少流些血,心里却更不痛快。”又微微一笑,说道,“你先放心,这狼王也未免托大,阿璨不止如此。”
米狐兰见他竟不去相救,跺脚嗔道:“你们风人真是莫名其妙!罢了,他是你的人,我同你交待过了,出了事可别怨到我头上!”话虽这么说,到底不欲坐视,又往营口奔去。一路跑一路只听阵阵惊呼,愈发急起来,加快跑去。才挤过围观人群,尚未看清情形,便听周围一片惊叫,忙定睛看去,只见沈璨左手前臂被贺狐汀扣个正着,顺着马匹前奔的势子向下一拉,顿时鲜血涔涔。沈璨却硬挺着不放刀,也不退让,合身向他撞去。贺狐汀仰头大笑,一面五指紧扣,逆着他前撞之势向后狠狠一拧。但听清晰地“咔嚓”一响,连边上围观之人也看见沈璨的左臂折出一个诡异的角度,显是断了。
贺狐汀放声大笑,随手向他颈项抓去,一抓之下却落了空。他心下一凛,眼角瞥到沈璨单膝跪倒,左臂绕着马尾连转几圈,竟将马尾缠在断臂之上。贺狐汀知道不好,仰身欲击他头顶,却听他暴喝一声,断折的左臂硬是向后一扯,拖得马匹脚步不稳,嘶鸣一声向侧翻去。贺狐汀并无鞍辔可用,无法将马身拉正,眼见马稳不住,只得一撑马背,凌空一个翻转,远远落地。
场上一片静默。米狐兰见贺狐汀眼中精芒暴闪,知道不好,忙欲开口,却已听他大笑起来,一挥手道:“来,拉两百车粮食过来!”随即扯下外衫随手一扔,大步走向沈璨,双眼精光闪闪,似是极为兴奋,咧开嘴笑道:“来来,咱们再玩两手,三招之内你还活着,我带来的人、马、东西,全归你!”
沈璨面色苍白,满额冒汗,却毫无退避之色,背脊一挺,正欲应战,忽听一声尖利的破空之响,眼前一花,但见一柄钢刀自头顶划过,“嗤”一声钉在贺狐汀跟前。
他吃了一惊,回头看去,远远只见秋往事骑在马上缓步踱来,铁青着脸道:“这一场,我陪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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