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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残垣(下)(1 / 1)

宋流浑身一震,一步蹿上前,揪住他衣襟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秋往事也是一惊,警惕地盯着他,问道:“宋怀风死于我手,你从何得知?”

米狐哲冷哼一声道:“宋将军从何处得知,我便从何处得知。”

宋流一径追问:“你说我弄错仇家,什么意思?!怀风不是她杀的?!”

“是否她杀,我当时不在场,与宋将军一样,不过听人一面之词,做不得准。”米狐哲任他揪着衣襟,满是讥讽地盯着他道,“有些话她不好同你说,李将军也不好同你说,将军自己却需想想。他两人是如何光景,将军也看在眼里,且不说你女儿可有插足余地,她是何等样人,将军任是如何厌恶,总也该有所了解,难道当真觉得她会为了些儿女情事杀你女儿?”

宋流怔了怔,一把推开他,冷哼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米狐哲倒不惊讶,淡淡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将军便什么都知道?为情而杀显是托词,不必你说我也知道。只是将军又是否知道,你所听到的所谓内情,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这番话说得云遮雾绕,深浅难辨,不仅宋流,连秋往事也疑惑起来,细思前因后果,越发觉得蹊跷,皱眉望向宋流道:“宋将军,此事内情你究竟从何处得知?那人是如何同你说的?”

宋流经这一闹,心思已不在仇怨上,见她仍跪着,便沉着脸道:“秋将军先起来说话。”

米狐哲冷笑道:“若早些辨辨原委,也不必害她平白毁了灵枢。”又拾起秋往事落在地上的半截灵枢,忧虑地皱眉道,“你们风人不是最看重这块木头,可有补救之法么?重换一块成么?”

秋往事冷声道:“此事背后虽有隐情,可宋怀风是我所杀,此点不假。事后细想,当时也未必非杀不可。此事过错在我,如今又连累五哥,这点罚原是该受的,能换我也不会换!”

米狐哲见她态度倒比宋流更硬,不免跺脚道:“你怎么就那么倔!”

宋流面色越来越是难看,沉声问道:“你当真是逼不得已才杀她?不是你逼得她非死不可?”

秋往事怔了怔,问道:“我逼她?我逼她什么?是她擅自胡来搅得释卢几乎翻天,连当门关也险些丢了,后来又几乎在四姐面前吐露五哥身份,我才一时情急杀了她。”

宋流额上青筋迸现,咬牙道:“不是你逼她反容府,事后又杀之灭口?”

秋往事摇头叹道:“我好好地逼她反容府做什么,我又拿什么逼她?”

宋流怔愣半晌,摇头道:“不对,我特地派人去释卢查过,当日怀风确实行为怪异,也曾软禁火火堡主。她这丫头没什么心思,若无人指示,绝不会自己做这些。指示她的若不是你,那又是谁?”

米狐哲嗤笑一声,说道:“宋将军真是关心则乱。此事显而易见,说秋夫人是主谋显是无稽之谈,那么谁告诉你这无稽之谈,谁便是心怀叵测之人。”

宋流一怔,讶道:“容王?”旋即摇头道,“不会,当日火火堡事变若成,头一个吃亏的便是容府,容王岂会自己同自己过不去。”

“他不同自己过不去,他身边的人却未必。”米狐哲轻飘飘道,“将军请想,容王当日并不在场,令爱死于秋夫人之手一事,他自然也要从在场人口里得知。”

宋流眉心一跳,低呼:“王妃?你说王妃暗中搞鬼?”

米狐哲嘴角一勾,微微冷笑:“有何不可?”

“不可能!”秋往事叫道,“最不希望我们与容府反目的便是四姐,她岂会如此!”

“人心难测。”米狐哲嗓音低哑,带着说不出的神秘,“你当日与李烬之同在止戈骑为容府打江山时,可曾想到他早已打算有朝一日要与容府为敌?”

秋往事顿时怒起,喝道:“五哥如何一样!”

“如何不一样。”却见裴初悠悠然踱上前,冷不防插口,“你五哥有情非得已的理由,未必别人便没有。琅州王家虽然没落,毕竟家底仍在,江一望那时不过是个毫无身家、前途未明的容王义子,若不是凭着王家财力人脉,未必能在军中站稳脚跟,自起势力。王家那时孤注一掷,不择手段踢走江栩让王落嫁了江一望,求的可不是今日的碌碌无为。”

秋往事越听越乱,睁大双眼问道:“王家踢走江栩?她不是自己跑的么?大哥要与他父兄争权,原本也不可能再同她相处,她跑了也不稀奇,关王家何事?”

裴初不屑地嗤笑一声,说道:“这还用问?王氏医术传家,素称德高天下,家中子弟又多俊美,因此虽然没落,却自有大把豪门愿与他家通婚。王落堂堂正房嫡脉的大小姐,医术样貌都没得挑,就算做了皇后也不稀奇。她却情愿在个无名小子身边没名没份地一跟数年,若不是对他、对容府皆志在必得,难道真是对江一望死心塌地到什么都不计较的地步?好,就算她果然一片春心昏了头,可只怕王家也断不容她如此在外丢人。”

秋往事蓦地想起王落当日所说“两厢情愿未必两情相悦”之语,忽觉心下发寒,惊疑不定,说不出话来。

宋流眯着眼打量着裴初,冷哼道:“裴公对容府家事倒知道的多。”

裴初面上闪过一丝狠厉,冷冷笑道:“这便要拜我顾二弟所赐了。我也直到顾雁迟叛降才知,他自井天一役前后起,便一直同永安长乐楼暗中有书信往来。”

秋往事吃了一惊,低呼道:“永安长乐楼?!楼主叫侯望贤的那个长乐楼?!”

“还有哪个。”裴初瞥她一眼,冷笑道,“秋将军或许还未必知道,这侯望贤原本并不叫侯望贤,而叫王思齐,正是王落的四伯父。”微微一顿,又道,“这个王思齐当年四处浪荡,曾在凤陵盘桓过三年之久,一直住在杨家。”

秋往事心下大震,直如霹雳一般。这长乐楼她当日初上永安与卫昭相认时曾经去过,知道楼主是王家人,此楼也是容府在永安一处紧要据点,哪知竟会暗中与顾雁迟有所联络。再想到井天一役前后诸多无解怪事,无端得知秘事的楚颃,江一望屋中不翼而飞的飞鹏令,泸中的布局,火火堡的变故,乃至此番的老燎王之死,丝丝缕缕串连起来,越想越觉混乱,亦越想越觉心惊,只觉头绪纷杂,搅作一团,堵得心头发慌,再也不愿多想,用力甩甩头道:“别说这些,再说也是胡猜,能作数么。我们回去吧,五哥还不知如何了。”转向宋流,低头略一沉默,抬眼道,“宋将军,怀风一事,我……”

“你不必多说。”宋流背过身,挥手打断,“无论此事内情如何,你欠我的,已偿清了,今后并肩为战,当无芥蒂。至于那背后捣鬼之人,”他目光冷厉,拳头握得“格格”作响,“不管是容王妃还是别人,我绝不饶他!”

米狐哲本还想多探些容府内幕,见她不欲多说,也知套不出什么,便道:“你们先回,我去东边瞧瞧火势,稍后再回。”

裴初也打马往东行去,说了句:“我不回了,双头堡见。”

秋往事满心烦乱,起伏不定,只想去寻李烬之,随口应了一声便匆匆上马,同宋流一起回营地去。才靠近,便见闹哄哄的乱成一团,大多数人倒自山头上跑了下来,挤作一堆闹得不可开交。秋往事虽觉讶异,却无心理会,只四处寻着李烬之,一眼扫见他一动不动的躺在人群之外,边上只有一名杨家子弟,杨守一却不知去向,顿时大急,飞身下马直冲过去,一把推开那名杨家子弟,扶起李烬之用力摇晃着,连声唤道:“五哥,五哥你怎么了!”

宋流见李烬之面色苍白,人事不知,也是大惊失色,顺手揪过那名被秋往事推得跌跌撞撞的杨家子弟,厉声喝道:“他怎么了!你们把他怎么了?!”

那杨家子弟倒是处变不惊,摊摊手,无奈笑道:“他这会儿倒是没事,再被秋将军那么摇下去可说不定了。”

秋往事一怔,顿时停下手,细细看他情形,才知只是睡着,并无大碍,被她一番乱晃倒是皱着眉似要醒来,忙轻轻放他躺回,看他气息平稳,手上伤口已妥善包好,散着淡淡药香。她心下略觉平稳,跪坐下来定定看着他,许久不动,神情平淡,一声不出,只是眼里有一层水雾渐渐泛上。

宋流见她真情流露,也觉动容,一时不忍打扰,便拉过那杨家子弟问道:“他情形如何?”

“没事。”杨家子弟答道,“已开始退烧,扎扎实实睡上一觉便无碍了。”

宋流点点头,看着他左手上层层叠叠的纱布,心下也是阵阵难受,鼻头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忙别过头,扫到喧闹的人群,便随口问道:“他们怎么了,乱成这样?”

“哦,刚才凤陵那里传来消息。”杨家子弟平静地答道,“米狐尝死了。”

宋流怔了怔,只道听错,凑近些问道:“谁死了?”

“米狐尝。”杨家弟子重复,“燎邦大王子米狐尝。”

宋流愣愣盯着他,片刻后方蓦然大叫一声:“什么!米狐尝死了?!”

秋往事被这一声惊呼吓了一跳,也怔了半晌,回头问道:“谁死了?”

那杨家子弟耐心地又答一遍:“米狐尝,燎邦大王子米狐尝。”

秋往事陡然愣住,蓦地想起李烬之当日所说杨守一的古怪行径,心下一惊,立刻跳起来,揪着那杨家子弟问道:“杨老宗主呢?”

那人抬手点点拥挤地水泄不通的人群,答道:“被围在里头,人人都想问他呢。”

秋往事立刻甩开他往人群间挤去,费去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往前挪了数步,扯着嗓子大喊也淹没在哄闹声中无人理会,急得几乎要拔刀,却听杨守一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大家莫急,莫急……不清楚……再去打听……”

秋往事听得他慢条斯理的腔调,才渐渐冷静下来,心知再如何逼问他也绝不会吐露实情,当着这许多人之面更是不必指望套出话来,索性退出人群,略一思忖,对宋流道:“宋将军,五哥烦你照料,我去寻米狐哲。”

宋流虽不明就里,也知米狐尝一死,米狐哲即成关键,便点头道了句放心。

秋往事正欲上马,忽又折回他跟前低声道:“西边大约一两日路程,沈璨在那儿打理难民,你遣人带个信给他,让他把米狐兰看起来,并盯紧贺狐汀一路,如有异动,随时来报。再有融洲那里,也需有所预备。”

宋流眼神一闪,点了点头。

秋往事不再耽搁,上马便向东疾驰。日头已渐渐落下,东西两面红云相映,奇异莫名。东方的光亮较之前夜暗淡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蒸腾的雾气。才跑出半个时辰,已觉温度渐高,仿佛下了重露,呼吸之间尽是水汽,又湿又闷。水汽中偏又夹着烟火气,熏得嗓子眼发干发疼,说不出的难受。

米狐哲一行担心沟渠不深,河水西漫,也并未摸黑赶路,天色渐晚便扎了营。秋往事赶出一个来时辰便已追上,也不管守卫之人放空弦警告,一路直冲过去。守卫见她来势汹汹,正要放箭,米狐哲倒一眼认出是她,连忙喝止,迎上前去,高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秋往事几乎撞上他才一收缰绳,翻身下马,正落在他跟前,劈头问道:“杨家同你换了些什么?”

米狐哲一怔,疑惑地皱起眉,问道:“杨家?杨家怎么了?”

秋往事紧盯着他,冷冷问道:“你做了什么,才让杨家愿意下手杀米狐尝?”

米狐哲浑身一震,双眼骤然睁大,抓着她双肩大声吼了一串燎语,见秋往事一怔,显然未听明白,才忙不迭改以风语问道:“你说什么?杨家杀了米狐尝?杀了?!死了?!”

秋往事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倒愣了愣,定定看了他半晌方问:“真的不是你?”

米狐哲胡乱摇头,恐怕连她问什么都不曾听清,只急切地摇着她问道:“你先说清楚,米狐尝死了?真的死了?!”

秋往事见他狂喜的神色藏都藏不住,看来事先的确并不知情,越发混乱起来,喃喃道:“不是你,那杨家在做什么?”

米狐哲听她总不说重点,等得不耐烦,跳上她的马便欲向西奔去。秋往事回过神来,忙一把拽住马缰,叫道:“下来!先弄清楚。方才刚传到的消息,说米狐尝死了,确实与你无关?”

米狐哲被她强拉下马,不耐烦地摇头道:“我的手若能伸进杨家去,当日还会被你擒住?你别扯我了,先说清楚,消息是哪儿来的,确实么?”

秋往事满心烦乱,摇头道:“我也不知。消息是杨家传来的,那老宗主此番出来便有古怪,说起话来也云遮雾绕,尽是虚的,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只是米狐尝生死这等大事,怎么也瞒不了人,既然传出了消息,恐怕不会是假的。”

米狐哲兴奋地搓着双手来回踱步,嘴里颠来倒去念叨着:“他死了,他死了……”

秋往事见他喜形于色,不免心寒,皱眉道:“好歹是你兄弟,如今死了,你至于乐成这样么。”

米狐哲瞟她一眼,冷哼道:“他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野女人生的杂种也算我兄弟?你知不知道,当日我上释卢,便是被他出卖,才会遭孙乾追杀!”

秋往事吃了一惊,顿时也起了恨意,咬牙道:“是他!哈,倒让杨家抢了先,该我亲自杀他才是!”

米狐哲左转右转,总没个着落处,踱了片刻,忽又跳上马,促声道:“我这就回去看看。”

“你先慢着。”秋往事又将他强拉下来,“这事不明不白的,你贸然回去,焉知是什么结果。我本以为杨家既下手杀米狐尝,必定是与你有了什么协议,可你竟不知情,那他们是想做什么?”

米狐哲心不在焉地摇头道:“便是不明白才要回去,我们在这儿胡猜能猜出什么?还得问杨家人。”

“你跑去问,他告诉你么?”秋往事见他全无心思考虑前因后果,不由也隐隐生怒,“你爱撞进他网里不要紧,我却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

米狐哲虽头脑发热,却也隐隐知道自己太过冲动,见她发怒,只得勉强收了收心神,叹气道:“好,那你说要如何?”

秋往事也觉头绪纷乱,全没个主意,不免想起李烬之,心下又一阵酸楚,却也暗暗决定不能再添他负担,这一想着便踏实下来,思忖片刻,说道:“我们出来时米狐尝伤势已然好了大半,显非伤变至死,必是遭人所杀。杨宗主平白无故离开凤陵,五哥当日便说城中必定将有变故,如今看来,便是为了这个。如此大事,杨家不会独立决断,必定有人合谋,既然不是你,以裴初的直性子也不会是他,更不是我们,算来便只剩下容府。”

米狐哲听她一步步分析,也渐渐冷静下来,忽心下一动,抬头道:“裴初今日说,王家人和杨家有来往。”

秋往事想起此事便觉满心烦躁,忙闭上眼平平心思,沉吟道:“听裴初的意思,王家和容府还未必一心,这里头不知是如何光景,一时也无从揣测。只是当日我同五哥在杨家,同他们谈得好好的,如今忽然生变,应该就是我们出来之后的这段功夫。只需查清这期间什么人去了凤陵,应当便能知道背后谋划的究竟是哪边。”

米狐哲点头道:“这个容易,我这便去查。”语毕招来一名下属吩咐两句,下属领命下去不久,便见一只鹰“扑簌簌”振翅而起,向西飞去。

秋往事看着那鹰没入夜色,出神良久。米狐哲见她心事重重,便道:“先坐吧,今晚你还回去么?”

“自然得回去。”秋往事在他铺好的外袍上坐下,低低叹道,“杨宗主那老狐狸,见我不归必定起疑,不知又出什么花样,五哥一个人在那里,我如何放心。”

米狐哲安慰道:“你不必担心,米狐尝一死,东漠无主,草原上无人可与我一争,不管杨家玩什么花样,燎邦都是我的。我无论如何,总不会与你为难。这北境一线的局势,你大可不必多想。”

秋往事听他说得诚恳,也颇觉感激,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道:“那便谢过了。只是杨家走这步棋,岂会想不到你,既不同你通气,便定是另有后招,届时还不知是如何光景。”

米狐哲难得见她对他有好脸色,见她笑起来神色柔和,眉目清婉,依稀正是秋随风当日模样,一时不觉怔怔发起呆来。

秋往事倒未察觉他的异样,一心只记挂着李烬之,见他确实并不知道什么,又已许下承诺,便起身道:“好了,我先回去。”

米狐哲见她要走,一时不舍,心下急转,随口道:“等等,如今出了这档事,咱们的双头堡之会怎么说?可还去么?”

秋往事倒几乎忘了这事,侧头想了想,说道:“出了这事,燎邦局势更要大变,这一会免不了,就算杨家不去,我们也会去。”

米狐哲想了想,点头道:“杨家的用意既然不明,我看我暂时不宜同老宗主见面,待东边能走便先上双头堡打理。”

秋往事也听他语气,显然已以东道主自居。这一番情势骤变,他倒成了结盟的唯一人选,已然是脱出牢笼,难以拘制,眼下虽许了诺,却终究不知将来是福是祸。还有用意莫名的杨家,虎视眈眈的容府,立场难测的王家,一切皆扑朔迷离,越是深想,越觉前路惘惘,不知终究通向何处。纷纷繁繁,一时也无从细思,只得轻叹一声:“那好,我们双头堡再见。”翻身上马,往来处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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