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语惊四座。
江雪舟望着身旁那三张惊诧的脸,有些无奈,更有些恶作剧得逞后的好笑：“怎么了,我都说要换新题材了。”
“这……可是这……”燕其羽率先替编辑说出了心中的震撼,“老师！你这题材未免太‘颠覆’了吧？”
圈内人一提起“独钓寒”这个名字,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他古典细腻的画风,可以说他就是古风漫画的最佳代名词。他就像是一座大山,无数人追赶、攀登，却都难望其项背。
可江雪舟决定尝试的新题材，却和曾经的他没有丁点相似之处……这既是最大的噱头,也让人担心起他能否驾驭这个题材。
要知道，越是成名已久的作者，在创作过程中越会有一些“老套路”。比如有的作者就是喜欢霸道总裁,连写三本都是同样性格复制粘贴的男主角；比如有的作者习惯用波折来推动he,五篇女主角接连在结尾前遇到事故……而独钓寒在古风漫画里根深蒂固的叙事习惯，如果带到现代校园背景下,很有可能是一场灾难。
如果是新人小透明,编辑可以勒令他们修改大纲,可面对独钓寒这样一尊大神,他能听得进去编辑的劝说吗？
步娜娜心中升起一丝顾虑,但很快又被势在必得的信心压过。
——这世上没有搞不定的作者，只有不够专业的编辑！她完全有信心更有能力推动这艘巨轮驶向新的大陆。
她虽然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位大神签下,可是总编在场，没有她这个小编辑拍板的余地。她赶忙把火辣辣的视线投向身旁的茄哥,每朵秋波里都写满了“签签签签签签签”！
高大壮硕的男人余光接受到她拼命发送的签约光波,心中一哂，脸上却不动声色。
茄哥沉吟了一会儿，忽而直言发问：“你在古风漫画领域已经取得了旁人难以超越的成就，为什么突然想要尝试新题材？”
对于这个问题，江雪舟的答案自在心中：“因为重复自己，只会原地踏步。其实我早在几年前就想换题材，但一直没等到好的时机。”他顿了顿，“后来我意识到，好时机不是等来的，只要我拿起笔，那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两个男人年龄相近，一个威严冷酷，一个儒雅温文，一个是漫画平台的最高话语者，一个是圈内首屈一指的大神人物……可是当眼神碰撞时，他们都读懂了彼此对漫画的热爱。
“独钓寒老师，”茄哥身体前倾，主动向对方伸出右手，“欢迎你加入海豚漫画。”
江雪舟淡淡一笑，把自己的右手递了过去。
当两掌交叠，一直在旁屏息以待的步娜娜瞬间“耶！”了出来，燕其羽比她还要夸张，拼命鼓掌捶桌。
江雪舟赶忙制止住燕其羽的动作，关切的问：“好啦，别拍了。手都红了，不疼啊？”
燕其羽打心眼里觉得兴奋：“老师以后就是我的同事了，我超级开心哒！娜娜姐人可好了，特别专业，有她当编辑，你就放心吧！”
听了她的话，步娜娜一愣，下意识的否认：“其实编辑的分配……”
她话没说完，茄哥便打断了她的话：“步娜娜是我们这里的资深编辑，精通日语，手下的作品有三部已经推向海外市场，业务方面你不用担心，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和她沟通。”
“那好。”江雪舟谦逊的伸出手，“以后就请步小姐多多指教了。”
步娜娜难掩兴奋，握住江雪舟的手重重甩了两下，激动之下眼睛里更是波光潋滟，美艳不可方物。
公司里上下级关系分明，虽然独钓寒是小羽毛介绍来的，但并不代表这个作者百分之百就会归属于步娜娜旗下。
像这种大神级作者，茄哥只需要对步娜娜说一句“你职级太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独钓寒分配给三组的主编——如果茄哥愿意，他甚至可以亲自带作者。
步娜娜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茄哥要把独钓寒交给别人负责，她绝对会据理力争把人抢回来！哪想到她准备的腹稿完全没有派上用场，茄哥就爽快的同意了！
步娜娜动作自然的把手机拿到了会议桌下，点开邮箱，飞快的打出三个字母“thx”，然后点击发送给总编——“咻”的一声，邮件就飞到了茄哥的智能腕表上。
茄哥分神看了一眼腕表上的邮件，待看清发信人名字时，他冷冷的挑起了眉毛。
一分钟之后，步娜娜的手机“叮”起来，同样有一封邮件落入了她的掌心中。
from：海豚文化集团漫画事业部总编-番茄炒蛋很好吃
to：漫画事业部编辑三组-步娜娜（香蕉殿下）
内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地主，没兴趣抢佃农的余粮。
步娜娜：“……”
紧接着又是第二“叮”。
from：海豚文化集团漫画事业部总编-番茄炒蛋很好吃
to：漫画事业部编辑三组-步娜娜（香蕉殿下）
内容：如果你连这块田都耕不好，明年就去喂猪放羊。
步娜娜：“……”
接踵而来的是第三“叮”。
from：海豚文化集团漫画事业部总编-番茄炒蛋很好吃
to：漫画事业部编辑三组-步娜娜（香蕉殿下）
内容：老实开会，不要分心。
步娜娜：总编，到底是谁在分心啊？
……
之后的谈话内容都是围绕着独钓寒的合约等级和作品筹备，燕其羽主动避嫌，以去洗手间为由离开了会议室。
一出会议室，她立即钻到了茶水间，连上wifi，第一时间给自己的搭档通风报信。
小羽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羽毛：【小兔子蹦蹦跳】
小羽毛：田野老师在不在！！
小羽毛：你今天没来编辑部真是损失！！！！
小羽毛：你快出来！！！！
小羽毛：我这儿有个惊天大咪咪！！！
她一召唤，田野老师立即冒头了。
田野：……你有个惊天大什么？
田野：看来毛毛对自己的身材很自信啊。
小羽毛：orrrrz。
小羽毛：我是说惊天大秘密！大秘密！
田野：好，你说。
田野：我洗耳恭听。
燕其羽手速极快的在键盘上飞过。
小羽毛：之前忘了告诉你，独钓寒老师也要签约海豚漫画啦，也是娜娜姐名下的作者！
田野：哦，然后呢。
小羽毛：……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小羽毛：别人要是知道这种大八卦，肯定很震惊的。
小羽毛：你难道从别人那里听到过这个消息了？
不怪燕其羽多想，说不定江雪舟也告诉过别人他打算换平台的打算呢。但很快，“田野老师”就发来了回复。
田野：我发誓。
田野：这消息我只听你说过。
小羽毛：好吧
小羽毛：不过重点不是这个！
小羽毛：老师说这次他决定换个题材。
小羽毛：不再画古风宫廷了，而是改成现代！校园！而且还是条漫！
这个消息果然引起了“田野老师”的极大兴趣。
田野：现代校园条漫？
田野：这不就和《喵喵侠》撞方向了？
小羽毛：呃，具体题材现在还不能透露，不过《喵喵侠》是幻想类的，独钓寒老师是热血青春，差别还是很大的。
田野：他什么时候上？
小羽毛：不清楚，但最快也要春节后了。
田野：那就是三月份了。
田野：……有点棘手。
小羽毛：怎么了？
对话框上方，“正在输入中”的几行字闪烁不停，看样子网络那头的男人在努力措辞。
田野：到今天为止的这一个月，都是咱们在和《喵喵侠》打擂台。
田野：等到三月份，独钓寒的新作开始连载，咱们的劲敌又多一人。
田野：我刚刚在想怎么调整大纲，要把第一个小高潮挪到春节，这样人气持续下去，三月就不会被他们两部作品压着打，还有争第一的余地。
小羽毛：！！！
小羽毛：等等！
小羽毛：田野老师你在说什么！
小羽毛：我确实把《喵喵侠》视为竞争对手没错，可是独钓寒老师……我怎么有资格和老师竞争啊？
燕其羽被自己搭档的“豪言壮语”……不对，是“疯言疯语”吓住了。独钓寒可是圈内最顶尖的大神，而她身为他曾经的助手，对他一直抱着仰望之心。她是满打满算刚出道半年的新人，而老师成神多年，她想“打败”他？完全是痴人说梦。
田野：为什么没资格？
田野：毛毛，你哪里都好，但是我发现你经常妄自菲薄。
田野：你总把自己放的太低。
田野：总是觉得自己能力不够，认为自己不配和别人相提并论。
田野：别人对你有一点点好，你就藏在心里，牢牢记一辈子。而你却忽视了自己有多少优点，忘了你有多吸引人。
田野：谦虚是好事，但自卑不是。
这段话，不光是“田野”说给“小羽毛”听，更是“于归野”说给“燕其羽”听。
日常交往中，于归野便发现燕其羽很容易害羞同时又很胆小，这一方面是天性使然，另一方面就是她缺乏足够的自信。
在他眼中，她是最迷人的宝珠，熠熠生辉，有着从里到外的夺目光芒，可她却对自己身上的光芒视而不见，还以为自己是颗路边随处可见的普通石头。
田野：《苍穹之梦》很好，你画的很好，我写的也很好。
田野：数据说明一切，收藏、点赞、评论都远超其他a级作品。《喵喵侠》比咱们高了两级，可数据只高了一点点。
田野：独钓寒这次是要转战校园青春题材，喜欢他老作品的读者不一定会跟来，而且他很有可能“水土不服”，这都是他的弊端。
田野：就算他有大神效应，可咱们已经比他多连载了两个月，读者群积累了这么多，难道还没有一战之力吗？
田野：乱码君和独钓寒都是我们的劲敌，我们可以敬佩他们，但是绝对不能敬畏他们。
小羽毛：……我懂了。
小羽毛：谢谢田野老师爱的鼓励qaq。
田野老师的一席话，说得燕其羽茅塞顿开。独钓寒身上的“前辈”光环太大，让她自惭形秽，差点忘了自己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小萤火虫，而是足以燎原的星火。
就算是曾经的老师又怎样？
她一定可以堂堂正正的战胜他！
田野：乖。
田野：【摸头】【摸头】
田野：拖着你说了这么久，这都要到中午了，你吃饭没？
小羽毛：没有_(:3」∠
小羽毛：很有可能中午要和大家一起行动……
小羽毛：不过独钓寒老师和娜娜姐还有总编都在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田野：和独钓寒他们一起吃？
小羽毛：对呀，我好久没有和老师吃饭啦！【太开心】
田野：……这么期待？
小羽毛：【太开心】【太开心】
小羽毛：你别看老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其实他特别会“吃”！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饕！！
小羽毛：之前给他当助手的时候，他经常带我下馆子，超棒der！
小羽毛：中午能和老师一起吃饭，我就要有口福啦！
小羽毛：【馋嘴】【馋嘴】【馋嘴】
不知道今天江雪舟要带他们去哪家餐厅呢？粤菜？湘菜？北京菜？……哎呀呀，光是想到中午的大餐，燕其羽就馋的口水滴答，非常丢脸的直砸吧嘴。
希望他们三个人赶快开完会，燕其羽肚子里的小馋虫都要被饿死啦。
恰在此时，燕其羽的手机又响了。
不过这次响的不是qq，而是微信。
于先生：燕小姐，在吗？
于先生：今天上午和编辑的会面还顺利吗？
小羽毛：在~！今天很顺利的~！
于先生：开完会了？
小羽毛：(⊙v⊙)嗯！
于先生：是这样的，我刚刚发现，你下车的时候落了一个东西在我这里。
于先生：应该对你蛮重要的。
于先生：你中午有没有空，咱们约个午饭，我把东西还给你。
小羽毛：咦？！
燕其羽赶忙低头翻找起自己的包包，看看是什么重要东西落在了于先生的车上。
口红，在。
粉饼，在。
画随笔的小本子，在。
于先生送的护手药霜，也在。
燕其羽翻了一分钟，回忆了三分钟，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落了什么东西在于归野的车上。
小羽毛：oao我刚刚翻了半天，没有不见什么东西啊……
小羽毛：你给我拍张照，我看看。
很快，于归野发来一张照片。
然而照片里的影像却出乎了她的意料——照片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于先生在对着镜头微笑。
这张照片是用前置摄像头随便拍下的，没有刻意找光线，没有特地寻求角度，只是普普通通的按下快门，却捕捉到了男人眼角眉梢的味道。
燕其羽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便猝不及防的闯进了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眸中，胸腔中的小鹿瞬间撞破了她的心房。
随着照片同时而来的，还有于归野发来的一道低沉沙哑的语音——
于先生：燕小姐，你把我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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