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国多台榭,吴风尚管弦。
每家皆有酒,无处不过船。
叶昊天一边品尝苏州松鹤楼的rǔ腐肉、百鱼宴、诸老大粽子和苏州醇香,一边欣赏苏州的评弹,感到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温馨、轻柔和灵巧。
他喜欢江南水乡,喜欢那种溪涧纵横、绿水潺潺的感觉。江南的水,少有汹涌奔放的气势,只是长年汩汩地流淌着,培育出了江南人特有的温和柔美。
除了潺潺绿水之外,他还喜欢苏州园林。“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要想悟道,有时必须另辟蹊径,死死地守在一个地方闭门造车是不行的。
苏州的园林,以典雅淡朴、小巧玲珑著称。“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冠江南”。园林面积一般在方圆二三十丈,在建园手法上,运用建筑、假山、水池、花木,巧妙地把全园划分为主次分明、疏朗相间的大小空间,组合成各具特sè的景区,并善于运用借景。因此,面积虽小,却不会有一览无遗的感觉,并处处入画,移步换景,引人入胜,给人以“不出城廓而获山水之趣,身居闹市而有林泉之美”的享受。
可惜这些园林大多是私家园林,所以叶昊天大多只能在外面看看而已。
晚上的苏州也不寂寞,很多人打着灯笼出去逛街。叶昊天不急不缓地任意穿行,不知不觉走到一个灯火通明的楼前,门口站了好多人,大门两边高高挂了八盏大红灯笼,每个灯笼有一个大字,依次是“冬夜游园,以谜会友”,门牌上题着三个大字“拙政园”。
门口的老头看他书生气十足,人又长得玉树临风,赶紧请他进去。
园内灯笼无数,将诺大的园林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叶昊天顺着人流往前走,放眼欣赏园内风光,但见整个园林布局以水池为中心,各式亭轩楼阁临水而筑,形成朴素开朗、平淡天真的自然风格。堂北为主景所在,池中累土石作二山,西山上建“雪香云蔚”亭,题有文征明手书“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对联。东山上有“待霜亭”。两山之间,连以溪桥,山间遍植花木,岸边散种藤萝灌木,野趣横生。
逛了一圈以后,他也像大多人一样,将目光集中在灯笼上。每个灯笼都有一个谜语。有些灯谜已经被破解了,留下的越来越难。
不远处就有十余人围着一个灯笼打转。叶昊天走近前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远看山有sè,近听水无声。chūn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打一字”。略思片刻,叶昊天告诉守灯的童子:“这是个‘画’字。”
守灯童子急奔而去,没多久又急奔而回,高叫着“又破了一个”。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将灯笼上的字谜取下,递给他一把折扇。
叶昊天笑了笑接下来。
未走几步又见一灯谜,谜面是“忧愁幽思作离sāo”,打一七言唐诗。很多书生打扮的人正围着灯谜苦苦思考。叶昊天看了一眼就说这句诗是“似诉平生不得志”。
众人不解。叶昊天道:“谜底出自唐代诗人白居易的《琵琶行》,说的是琵琶女透过‘弦弦掩抑声声思’的乐声,来诉说自己不得志的生平遭遇。这个谜语的关键在于‘平’字,这是屈原的字,底意为‘似乎是诉说着屈原生世之不得意’。”众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此一路下去,叶昊天盏茶工夫破解了十余个极难的灯谜,忽然那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对他一躬到地,说道:“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叶昊天跟着那人来到一个阁楼上。阁楼地势很高,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四面的灯笼和人群。
一个五十余岁的儒生看见叶昊天进来,连忙离座迎接。
宾主落座,下人奉上香茗。老者道:“贤侄才高八斗,不知是哪里人士?”
叶昊天急忙谦让:“小生长安人。偶然猜中而已。”
老者问道:“不知贤侄是否曾应试科举?”
“正待明年参加乡试。”
老人轻叹一声道:“若以才华而论,进士三甲亦有望也。可惜朝廷昏暗,不是入仕良机啊。”
叶昊天躬身道:“却待先生开解。”
老人饮了口茶,吩咐下人把门关上,然后道:“我见贤侄神清气朗,必非jiān诈小人,也就实话实说了。如今圣上昏溃,宦官权盛,jiān佞当道,残害贤良。老夫王献臣,本为朝廷御史,两年前因苏家灭门一事说了几句良心话,却遭jiān人当堂辱骂,圣上不加劝阻,满堂文武噤若寒蝉。当时我决意退出仕途,告老还乡,回来后建了这个园子。”
叶昊天心下感动,面上不动声sè,问道:“不知当时辱骂先生的都是些什么人?”
老人走到门口四周望了一下,回来低声说道:“大宦官王希以及权臣刘衡。”接着恨恨地道:“jiān佞横行,无人可制啊。”
两人聊了一会儿,颇觉投缘。叶昊天环顾四周见有不少书籍,他一向爱书如痴,不禁提出要瞻仰一番的要求。
老人也是个书迷,能有人欣赏自己的藏书高兴还来不急,尤其是这样的青年俊彦。他微微一笑,对着叶昊天招手:“跟我来。这些书只是摆设,算不得好书。我还有一个藏书室,收藏的都是举世罕见的珍稀孤本。”
叶昊天跟着老人穿堂过户,来到一个小院,打开三道房门,进入一个房间,房间里充斥着檀香的气味。檀香是为保护藏书点燃的,可以防生书虫。书房里并没有很多书,总数不过千余卷,不过大都是失传多年的古籍。
叶昊天赞不绝口,回头一瞥老人,老人已有点洋洋得意起来。
他从乾坤锦囊里取出在终南山得到的诗词,递给老人看。
老人接过去开始没当回事,翻开一看是李白的真迹,收录的诗词竟是平生仅见,立即连声感叹,爱不释手。
叶昊天笑道:“这卷诗就送给先生了。”
老人嘴上想客气一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手里还握得紧紧的。
叶昊天对那些古书很感兴趣,趁机说道:“我想年关这几天到先生这里来读书,不知可否?”
老人简直像捡到了宝贝一般,急忙道:“好啊!你在哪里下榻?不如搬过来住吧!我这里房子多,多你一个更加热闹。”说着催下人跟他去搬行李。
叶昊天看老人这么热情,也就搬了进来。
第二天一早,有人端来热水帮他梳洗,然后请他去客厅用餐。老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两人匆匆忙忙吃了点心就来到书房。
叶昊天首先浏览了一下书目,发现有五百余本很有价值,其余内容大都看过,不需再读。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他现在神完气足,阅读能力也加强了数倍,一本书几下就可以翻完,同时也就记在心里。虽然他已经放慢了速度,无奈书太吸引人,结果还是越看越快,一上午竟然看了九十余本。
老人在旁边看着不太高兴,到中午的时候实在忍住了,埋怨道:“贤侄,你不用看那么快吧?囫囵吞枣不是读书之法。”
叶昊天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记住了。”然后随便拿出一本书来,“这是我一个时辰前看的,第十五页第三行是‘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生者不能不生,化者不能不化'。”
老人接过书看了一下,果然一字不错,禁不住惊呼起来,一脸惊愕地看着叶昊天:“你,你,简直是神仙啊!这怎么可能?”
叶昊天从乾坤锦囊里取出《道藏总览》递了过去,道:“先生,我这里也有本书,不但能延年益寿,还能增强记忆。您要不要看看?”
老人翻开看了看,颌首道:“黄老之学啊,我也曾喜欢过,早年在国子监的图书室看过《道藏》,当时热衷功名,没有用心。这本书看来讲述的更加全面,高屋建瓴,很好!”说着从一个书橱的暗格里摸出一卷书来,道:“看看我这本,跟《道藏》是一路的,说得很是玄奇,只是很难明白。”
叶昊天打开来看,见是一本《列子补遗》,里面只有一章,赫然是《列子御风行空心法》,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了这篇心法他就能修炼身剑合一了!文章不长,只有短短数百字。他一眼看过去就记住了,然而却感到字字珠玑,直扣心弦。
回头看时,老人也已经沉浸在《道藏总览》里。良久,老人自言自语道:“到底什么是气?怎么才能令丹田发热?”
叶昊天知道,老年人jīng气衰竭,炼气极其困难,普通人百rì筑基,老年人恐怕一年也难以成功。于是他取出一粒自己炼制的补中益气丸,递给老人道:“服下这个试试。”
老人接过丹药,凑近鼻子闻了闻,觉得有股淡淡的香味。又抬头看了叶昊天两眼,看到的只有真诚。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丹丸放进嘴里。
半个时辰后,老人忽然起身对叶昊天深深鞠躬,无限感慨地道:“真要谢谢贤侄了,我觉得身体轻盈,力气充沛,就像年青了十多岁,而且丹田温热,看来可以修炼丹道了。”
※※※
快到年关的一个下午,叶昊天将老人的藏书全部看完,闲暇之时来到虎丘。
虎丘位于苏州城西北郊,相传chūn秋时吴王夫差葬其父于此,葬后三rì,有白虎踞于其上,故名虎丘。虎丘山水相连、亭台错落、殿宇参差、飞阁凌崖,有赏景“九宜”、“三绝”之说,山绝、景绝、池更绝,chūn夏秋冬,yīn晴雨雪,四时皆宜。更兼得历代名人雅士品题诗咏,加之神话传说之渲染,以致也有“吴中第一名胜”之誉。
虎丘正门是断梁殿,入内经试剑石、真娘墓就可到达“千人石”。千人石后“别有洞天”内有剑池,其四周还有白莲池、点头石、云岩寺、冷香阁、第三泉、孙武子亭及虎丘塔等古迹。虎丘自古就是游览胜地,山上一石一木都有美丽的传说。
虎丘最吸引叶昊天兴趣的莫过于“剑池”了。古籍记载,阖闾墓即在剑池底下。进入该池“别有洞天”,仿佛置身于绝崖纵壑之间,使人顿觉“池暗生寒气”、“空山剑气深”。剑池形狭长,状如宝剑,水深约两米。两壁陡峭,拔地而起,石崖上有众多古人题书。因吴王阖闾墓葬于池下,更给剑池披上了神秘的面纱。
据传吴王曾埋剑剑池。叶昊天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而已,未曾想走在剑池,胸前的通灵宝玉竟然渐渐热了起来。“难道真的有宝剑?”他心里也跟着一热。沿着剑池慢慢行走,通灵宝玉越来越热。在剑池后二十丈的平地上,他停了下来!原来宝藏并非埋在剑池深处,而在剑池之外!抬头看rì已西斜,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于是他记下方位,决定晚上再来。
冬rì白昼很短,用过晚饭没多久天就暗了下来。叶昊天跟老人聊了一会早早回去休息。大约两更时分,夜静无声,没有月亮,他飘身来到虎丘。由于功力深厚,已经不用灯火就能看清道路,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剑池。他先在四周摆了个小阵,防备有人进来,然后开始放手发掘。没多久,他挖出一排硕大的石棺。打开看时里面并无遗骸,而是摆满了宝剑,数量之多,恐怕真的有传说中的三千把那么多。更难得的是,历尽千年宝剑竟然没有一丝锈斑。
他将宝剑悉数装进乾坤锦囊,转念一想,又放回去一些,心想:“历史遗产不能由我一个人独占,还要给后世留点东西。不然数百年后,世人都以为吴王乃虚妄之辈,就有点冤枉古人了。”然后他把石棺原样埋好,地面也装饰了一下,看起来跟周围差不多,这才撤除了阵法。
略一点数,他发现加上在山上找到的,乾坤锦囊里大概已有一千八百把宝剑。这么多宝剑他要来无用,不如开个剑店卖掉。苏州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之一,剑店就开在这里了。
“铁家铁器”,苏州城最小的铁匠铺,只有一个伙计和一个铸剑师傅。伙计大约十四五岁,脸上透出超过年龄的老练。铸剑师年纪也不大,大约二十四五,脸sè黑红,身材结实,看上去相当纯朴。
叶昊天看了看店里出售的刀剑,发现质量相当不错,在苏州已经算上乘的了。大概是因为剑师太年轻,还没有创出招牌来,所以生意不算太好。
伙计一只在旁边小心侍候着:“客官,您看这把剑不错,买一把吧?”
叶昊天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主人怎么称呼?”
伙计答道:“小人宝生,我家店主叫铁中堂,虽然刚出师不久,技术却是一流。”说着翘起大拇指。
叶昊天取出两把地下挖出的宝剑递过去,说道:“拿去给师傅瞧瞧,看他能否打造。”
宝生跑进去对剑师说了几句。剑师停下来,把那两把剑拿在手里细看,不一会走了出来,神sè凝重地道:“先生,您这是上古珍品,铸剑的工艺已经失传了,小店打造不出。”
叶昊天笑道:“我曾有幸读过一本古书,上面有欧治子铸剑心诀,我写出来,你看看有没有用。”
剑师半信半疑地找来笔墨。叶昊天一挥而就,写完递给剑师。心诀只有两百余字,讲的是炉火的控制,铁jīng的提炼,还有一些奇怪的配方。
剑师看了一会儿,忽然神sè大变,手足颤抖起来,口中叫道:“是的,原来是这样!这下宝剑的柔韧xìng强多了!嗯,还有这锋利程度……”
感叹良久,剑师放下宝剑对叶昊天大礼参拜,十分感激地道:“先生赐我稀世古方,等若授业恩师,请受我一拜!”
叶昊天赶紧将他扶起,问道:“为何不开个大的店面?”
剑师道:“出师未久,没有名声,又没有本钱,只好先弄个小店慢慢发展。”
叶昊天道:“我有一批宝剑,质量跟你刚才看到的差不多,我想找你帮我卖掉,卖的银子分你两成。”
铁中堂急忙道:“不,不,那是极品的宝剑,一把就可以卖到十万两银子。两成我可不敢要,有半成就够了。”
“那就一成吧。”叶昊天最后道。
他看小店过于寒酸,取出一万两银票交给铁中堂,道:“换个大的店铺,好好装修一下。过了年我把宝剑运过去,就可以开业了。”
铁中堂答应下来。
正月初八,苏州人气最旺的大街上新开了一家兵器店,名字叫“苏州神剑坊”。
由于位置选的好,名字又取得响亮,所以很多人前去观光。叶昊天也去了。
三个大汉从人群中挤进店内,旁若无人地叫道:“竟然敢称神剑,拿来给大爷瞧瞧!”
未等小伙计上前招呼,其中的一个已经冲上去取剑在手,抖了一下道:“剑是不错,要说神剑还算不上吧!”
宝生赶紧招呼:“大爷,那些只是凡品,真正的神剑在这儿呢。”随后招呼三人来到另一侧的柜台前。放眼望去,柜内摆了五把宝剑,样式古朴,剑鞘刻了细致的花纹。
宝生取了一把宝剑递过去。
宝剑出鞘,寒光闪闪,屋子里似乎冷了几分。大汉取出自己的配刀向宝剑砍去,就听“叮”的一声,宝剑完好无损,厚厚的宽背大刀却断作两截。“啊呀,还真是宝剑啊!”大汉了叫起来。
另一人还是不信,取出自己的宝剑道:“让我试试。我这剑花了五千两银子,相当锋利。”说着轻轻砍下去。这次倒没什么声音。他提起自己的剑一看,上面有一个深深的缺口,另外一把还是完好无损。
周围的人一下纷纷聚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怎么卖,多少银子?”
“本店刚刚开业,图个吉利,五万两银子一把。”宝生用清脆的声音回答。
“五万两?”很多人只是热切地看着,没有一个人说贵,一时之间也没人上前去买。
“给我一把。”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说着拿出银票,连还价的意思都没有。
“剩下四把我全要了”一个衣着普通的老者走上前说,一下递过去二十万两银票。
“还有吗?我替我叔叔问一下,他喜欢搜集宝剑,知道了肯定来买。”后面有人走上来询问。
宝生一边点着银票一边道:“下一批出炉要等半个月以后了,到时候请早点来吧。”众人兀自不肯散去,后来连铁中堂自己铸造的剑也卖出去几把。
神剑坊生意红火,叶昊天自己也没有闲着。
这些天,他已经将“列子御风行空心法”参悟得差不多了,决定离开苏州,找一个无人的旷野修炼身剑合一之术。
临别之际王献臣将一把折扇交给他,叮嘱道:“我在京里有些做官的好友,见了扇子会给几分薄面。你若想科举为官,不妨去找找他们。”然后说了几个人的名字。
叶昊天默述几遍记在心里,然后拍马向东南行去。
没行多久来到海边,那是一片长江泥沙冲积而成的荒野,由于刚刚形成,泥沙还很软。他首先温习了御风行空的心诀,然后在软软的泥沙上飞掠而过。他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渐渐地竟然在空中漂浮起来。略一运功,漂浮的速度骤然加快,片刻之间就飞出了十余里。他在空中一转身,向着大海飞去。飞了五十里之后,感觉真气消耗很快,赶紧转身往回飞。落在实地的时候,他几乎耗尽了真元,休息好久才恢复过来,想想就觉得后怕。看来还是不能cāo之过急。
接着是演练元婴的御剑飞行。元婴的修炼一向很惊险,一般需要有人护法。他现在是孤家寡人,阵法又不能无限扩大,只能把龟镜取了出来,以三味真火透入镜中,观察周围的动静。他发现东方和南方比较平静,相比之下,西方和北方却相当凶险。
他将元婴附在飞剑上,祭起飞剑向东南方向飞去。元婴为纯阳之体,不像本体那样重浊,所以飞行起来一点都不吃力,一会儿功夫就飞了数百里,低头一看,脚下是浩瀚的大海,烟波浩淼,无边无际。头顶是暖暖的太阳,身边是悠悠的白云。他尽情地享受眼前的美妙光景,忽然明白人人想做神仙的原因了。神仙追求的是超人的能力,其实就是扩大的zìyóu,正是为了那分zìyóu自在的感觉,有些人穷期一生无怨无悔。
又飞了一会儿,他感到列子心法已经应用自如,元婴和飞剑的配合也很完美,于是将元婴和飞剑收了回来。这时候,他已经从真人界第九重跃升到第十三重显定极风天。
炼气化神早已完成,进一步的修炼则是炼神还虚,就是将元神化作虚空,进入虚无缥缈的境界,那样就有了白rì飞升的能力,可以像鸟儿一样zìyóu自在地翱翔。
他心中一直在想,虽然尘世还没有厌倦,若能到仙界看看未尝不是美事。
早chūn二月,红杏初发,烟雨霏霏,芳草新绿。
叶昊天撑着伞漫步在西湖苏堤。
苏堤南起南屏,北接曲院风荷,横贯南北,全长五里。苏轼任杭州知州时,开浚西湖,取湖泥葑草筑成苏堤。堤上有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六桥,古朴美观。堤旁遍种花木,桃红柳绿,景sè迷人。
他缓步而行,薄雾中西湖如同刚刚苏醒,新柳如烟,飞鸟和鸣,水波潋滟,船帆点点,山sè空蒙,青黛含翠。“苏堤chūn晓”真不愧“西湖十景”之首。
西湖永远是一首诗,一幅天然图画,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不论是多年居住在这里的人还是像叶昊天这样匆匆而过的游人。
他收回雨伞,一任霏霏细雨洒在脸上,尽情地迷失在无边的chūn意里。
忽然远处传来似有似无的琴声,如怨如诉,如泣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细雨霏霏,琴声呜咽,令人只觉得薄雾清寒,chūn愁无尽。
他运功于耳,凝神细听,发现琴声来自远处的一只画舫。琴音不断传来,竟然是苏小小的名曲:“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泥*去,纱窗几阵黄梅雨。斜插玉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梦断彩云无觅处,夜凉明月生南浦。”
琴声婉转,动人心弦,无尽忧伤,无尽悲凉。
叶昊天听得心中一痛,忍不住抬手折下一段柳枝,捻出一只柳笛,放在唇间,合了一首李贺的词:“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珮。油壁车,西厢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笛声袅袅,千番惋惜,万般哀怜。
吹奏未完,但见那画舫渐渐移近,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过来:“萍水相逢,琴笛和鸣,竟是有缘。不知公子能否移驾舟上,但品香茗,略息片刻。”
说话间,画舫已经靠岸。
叶昊天心有所系,迈步上了兰舟。
舟边站着一个如梦如幻的绝sè佳人,年约二八,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锁,齿如含贝。
叶昊天看得呆了。
女子展颜一笑,轻启朱唇道:“公子请入内坐。”
叶昊天收摄心神,随其入内。
船舱不大,但却一尘不染,极其雅致,不时透过来缕缕似麝如兰的清香。
女子敛衽道:“耳闻公子笛音,清雅不俗,感人至深,却不见笛在何处?”
叶昊天手缝中漏出柳笛,看得女子眼前一亮,惊讶道:“难以想象,公子竟然能以柳笛吹奏如此仙曲!”
叶昊天拱手道:“小姐琴声出神入化,至今余音袅袅,萦绕耳边呢!”
说话间,一个面貌清秀的小丫环送上香茗,叶昊天轻啜一口,但觉满口芬芳,竟然是绝品碧螺chūn。
女子递过来一只玉笛,明眸流转,望着他道:“贱妾yù与公子再合一曲,不知公子应允否?”
叶昊天接过玉笛,尽力将目光从对方羊脂白玉般的手臂收回来,凝神注目玉笛,发现那笛竟是极品秀玉做成,sè呈纯白,入手温润不凉,端的是人间罕见。
女子端坐抚琴,轻拢慢捻,奏出一曲《妆台秋思》。
叶昊天将笛凑近唇边,随意吹奏,曲调莫名,然而笛音美妙,琴笛相合,流畅自然,如同两人曾经合作了很久一般。
琴笛之音渐高,忽然女子随琴而歌:“今夕何夕兮,蹇舟中流,今rì何rì兮得于公子同舟……”
声音曼妙婉转,如闻天籁。
良久良久,琴笛歌声归于平息。
叶昊天静坐不动,魂魄都已经飞到了天外,耳边还回荡着美妙的歌声,只觉得那歌声透出无尽的幽怨,女子的眼神里也有着太多的哀思,忍不住问道:“小姐有何不平之事,但请开口,我愿鼎力相助!”
女子努力展颜一笑:“今rì与君相逢,琴笛和鸣,平生之愿足已。愿公子保重,鹏程万里,一切如意。”说完面上隐隐有送客之意,双目迷蒙又似乎希望叶昊天多留一刻。
叶昊天见对方不肯开口,只好暗叹一声,起身作别。
出门之际,他觉得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正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公子且慢。贱妾yù将此笛送于公子。这笛非是凡品……只有公子才配拥有。”
叶昊天并未推辞,径自接在手中,随即探手入怀想找投桃报李之物,无奈满囊宝剑,却找不到适合相赠的物品。
那女子见他一脸窘sè,幽幽地道:“就请公子把柳笛送给贱妾……我会好好保存着它……”说话间,面上不觉浮起一层忧sè,看得叶昊天心中一颤。
走出很远,叶昊天还一腔幽怨,满头迷雾,无法释怀。回头看时,兰舟尤在,依稀看见女子美妙的身影,似乎一直在目送他离去。
此后的半个月,他每天在西湖徘徊,四处寻觅。断桥残雪,双峰插云,吴山天风,三潭印月,南屏晚钟,曲院风荷,到处留下了他的身影,然而再也没见到那个女子。
二月十五rì,叶昊天不得不离开杭州回转长安。
因为清明节就要到了,童试就在清明之后。他对科举志在必得,准备从童生到秀才直到进士,然后步入仕途。这是父亲的遗愿,也是探查苏家灭门原由的途径。
纵然成了仙人,他也要按部就班地解决好这件事,否则一辈子不得安宁。
途经长沙,叶昊天决定进城看看。古城依旧,城墙高耸,旌旗猎猎,迎风招展。几个少年正在空地上放着纸鸢,五颜六sè,高高地飞在天上。
沿着曾经走过的大街前行,越往前走越见冷清。快到苏府旧址的时候,原来繁华的街道只剩下几个老人摆弄着小摊,过往的行人也非常少。放眼望去,苏府原本高大的宅院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断垣残瓦,满地狼藉,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几只乌鸦在“呱呱”地叫着,似乎在告诉人们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叶昊天在一个卖糕点的小摊前停下来。
看摊老人招呼着:“小哥,坐下歇会儿啊!”
叶昊天翻身下马,找了个矮凳坐下,要了几块糕点,随口问道:“老人家,前面什么地方,怎么那么荒凉?”
老人瞄了一眼,摇头叹了口气:“那可是顶顶有名的苏家啊,长沙城谁不知道?谁想到两年前一场大火,没一个人逃出来。大火整整烧了三天!半个月后,有人进去察看,结果回家就死了。一直到半年以后,才由官府出面进去验看。你不知道有多惨!满地白骨呀,分不出人来,最后只好葬在一起了。”
叶昊天强忍悲痛问道:“葬在哪里了?”
老人用手一指道:“那儿,就在原来苏府的中间。”
叶昊天再也无法平静下来,满脑子都是森森白骨的样子。他随手给了老人几两银子,让老人将糕点每样用纸包了些。然后转身离开,到远处又买了些香烛火纸。
夜半时分,天边挂着半轮残月,天不算很黑。他来到苏府遗址,在杂草丛中走了没多久,找到一个大大的坟冢。土坟三尺,蒿棘满布。他将杂草蒿棘拔掉,在坟前摆上糕点,洒了一圈水酒,点燃了香火纸张,禁不住双膝跪地,泪流满面。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鬼影。想是一家满门早已超生了吧。
他取出龟镜,运足三昧真火察看。结果镜子里出现的都是些一两岁的幼童,正在父母的怀抱里安详地睡着。他没有仔细分辨哪个是自己的父母。再世为人,亲缘便已经隔断,喝了孟婆茶,对面相遇也不会相识。他不想打扰家人宁静的新生,只想帮他们加点yīn功,让他们一生平安。
正在悲伤难过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有人走近的声音,一个得意的笑声传过来:“嘿嘿,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人上钩了!哈哈。”
眨眼工夫五六个黑衣人来到面前。
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我们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个活人!”说完不问青红皂白一剑当胸刺来。
叶昊天伸手将剑夺过,低声厉喝:“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一个壮汉抬手放出一朵烟花,喝道:“苏门余孽,问那么多做什么!”说完一招手,众人刀剑齐上,向着叶昊天的手足砍去,看样子想逮个活口。
叶昊天看着他们张牙舞爪的样子,心中愤恨不已,怒道:“我也懒得再问,一般小喽啰,谅你们也不知道内情。”同时暗暗对天祷告:“爹,娘,外公,看我为你们报仇了!”当下十指连弹,在隔空点向每人的印堂穴。指风过处,几个人当即仰天倒下,再也无法爬起身来。
他托起龟镜察看周围的动静,却见镜中现出几个人的影子,正有仈jiǔ人向这里急驰而来,其中有两三人脚一点地就能掠起十丈有余,看来都是真人界初期或者接近真人界的高手。
他仔细察看,没有发现达到真人界中期的高手,所以夷然不惧,径自站在那里等着,心中暗道:“今天就大开杀戒了,先灭几个小妖祭典家人!”
片刻之间已有两人赶到,一前一后将叶昊天夹住。
不一会儿,其余数人也已赶到,将叶昊天团团围了起来。
叶昊天在身周布起一道罡气,双目电闪,喝道:“你们都是什么人?快快报上名来!”
连问几声,却没有一个人回答。
那些人一步步靠拢过来,一个个面带狞笑,仿佛凶神恶煞一般。
叶昊天提聚十成护体罡气,将所有人挡在一丈开外。
为首两人冲了几次没能冲破罡气,于是先后祭出了飞剑。
叶昊天抖手祭起自己的飞剑。
三柄剑在空中飞舞,只是片刻之间,便有两只剑断作四截,像死鱼一样从空中掉下来。
叶昊天继续催动飞剑,化成一条银光,直奔众人而去。
那些人见势不好,急忙四散奔逃。
飞剑急如电闪,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斩落数颗人头!逃出圈外的只有两位功力较高者!
叶昊天催动飞剑追击其中一人,自己则飞步赶向另外一人。他运起“列子御风”心法在空中掠过,赶至那人身边,伸出宝剑,轻轻从颈项之间切下去,宝剑锋利无比,就像切豆腐一样。
那人头已落地,身躯还向前冲了丈远才砰然倒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元婴飞了出来,叶昊天出手无情,挥剑将元婴斩做两段。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他祭出的飞剑也将另一人斩杀在百步开外。
叶昊天眼见那人的元婴正躲在一棵大树后,准备悄悄溜走。于是飞过去一把捉住,捏住元婴的脖子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说!说了放你一条生路!”
元婴哆嗦着道出“九yīn”两个字,忽见天边飘来一朵黑云,旋即闭上了嘴。
叶昊天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那黑云远在天边,形态可怖,妖气极重,而且来势很快。
他心中明白,能够化形黑云肯定有散仙以上的修为,于是当机立断,一指点碎元婴,运起十成的列子心法,沿着断墙的yīn影贴地飞出百余丈,躲在一个yīn暗的角落里,飞速地在周围挪动杂草石块,布了个小阵,将整个身形隐去。
刚刚布完,便有一道黑影携着yīn风从身前掠过。
yīn风呼啸,黑影在空中飞旋了几圈,眼见四周无人,只好停了下来,站在断墙上怒骂:“nǎinǎi的,逃得倒挺快!”一低头,看到地上的十余具尸体,旋即恨恨地道:“一群废物!元婴也没逃出一个,连个回话人的也没有!”
叶昊天定睛看去,想看清黑影的面目。可惜黑影从头到脚笼在罩子里,什么也看不见。
黑影一面狂骂,一面在周围飞来飞去。过了好大一会儿,还是没见到一个人影,他气得一跺脚:“娘的,出手狠辣,是个人物!不要让我碰到!”说完腾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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