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太过温柔,沈鱼一阵耳热。
沈鱼抬起头,江砚白的视线越过了她的头顶看向她的身后。
方才作怪的大力正是身后的马儿,江砚白那句话也是对着它说的。
沈鱼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
观里有个女孩跑出来,在沈鱼面前站定,“沈姐姐,虎子说你受伤了,我来扶你。”
小蕊身量到她的肩头,沈鱼迅速将手臂搭在她的身上,催促道,“快走。”
她走得慌忙,没有看见身后的人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小蕊将沈鱼带到后院,先前出来的那位师太又迎上来,“沈娘子快些坐下,不知伤得可严重?观中还有些伤药。”
“不必,我已敷过药了,不打紧。”沈鱼婉拒,又问,“厨房在哪,冬至日该吃些热饺子才是。”
“哪好劳烦沈娘子动手,我们自己来就是了。”静思师太道。
沈鱼笑道,“馅是已经做好的,和个面不费功夫。”沈鱼瞧过了,这观中只有几位道姑和道长,年纪都已经不小了。
她脚虽受了伤,坐着和个面还是小菜一碟的。
沈鱼都这么说了,静思师太也只好带着她去了厨房。去厨房会路过后院,后院里种了许多菜,雪一打下来冻坏了不少。
一如她想象中的,文丘观的厨房老旧且小,米面都已经见底。
“这个冬日,观里预备怎么过呢?”沈鱼忍不住问,外头孩子的笑闹声传来,她的眼中不自觉带了些怜悯。
静思师太笑笑,“每年冬日都是这么捱过去的,实在不行的时候,沈娘子这样的好心人就出现了,”
静思师太说得轻松,沈鱼一阵悲切。
江砚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子里,一堆孩子围着他玩。
静思师太给她拿来一张椅子,沈鱼坐着开始揉面团,她所在的位置正对着窗,抬眼就能看见外面的光景。
外头雪仗搭得太过激烈,有个雪球砸到了窗台边。沈鱼抿抿嘴,隔着窗户喊,“小石头,虎子,小蕊,都给我进来,一起包饺子!”
她的面已经揉好,包饺子的面团不需要发酵。沈鱼将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搓圆压平擀好。
孩子们听话地洗干净了手进来,“我们不会包饺子。”
“不会就学,很简单的,姐姐教你们。”沈鱼拿了一张擀好的饺子皮,放入馅料在饺子皮边缘沾了些水,手这么一捏,就成了。
“变戏法似的。”
“姐姐好厉害!”
孩子们不吝啬地夸赞,纷纷尝试着自己上手。
静思师太手巧,包起来的速度也很快,她嘱咐着孩子们,“切不可拿此玩乐,这白面精贵着呢。”
孩子们都是饿过肚子的,知道食物有多宝贵,都小心翼翼地对待手中的饺子皮。
江砚白隔着窗与她说话,“沈娘子果然巧手。”她手指翻飞,一下子擀五六张皮,小孩子们包得没有她擀得快。
沈鱼未抬眼,专注她手上动作,“江少卿也想试试?”
“我……”
江砚白话没出口就被打断,院里进来一个年轻人,“怎么这么热闹?咳咳……”
来人声音不怎么有力还伴着咳嗽声。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躺着吗?”静思师太责备着。
孩子们齐齐叫了声梁哥哥。
梁间身子孱弱,先天不足有肺病,脸色因病不是很好看,穿着一身道袍,却书卷气十足,有些清隽儒生的样子。
梁间轻咳了声,“成日里闷在屋子里,更加不舒服了。你们这是在包饺子?”
他这才发现被孩子围在中间的沈鱼,笑了起来,“想必这位就是沈娘子,多谢沈娘子愿意来此。”
沈鱼回了个笑,这位梁郎君不笑时有些死气沉沉,笑起来整张脸都鲜活了起来,还挺好看的,无意识多看了几眼。
江砚白走进来,站在沈鱼身边。
梁间观此人气宇不凡,行了个叉手礼,“请问阁下是?”
“江砚白。”他拱手回礼。
梁间闻言却是心头一凛,睁大了双眼,“大理寺少卿,江砚白?”
江砚白勾唇浅笑,“梁郎君识得我?”
梁间眼中带了些笑意,激动起来,“当然!江少卿屡破奇案,还是永嘉十三年的新科状元,您当年的锦绣文章至今还有人拜读。您,您来这里做什么?”
江砚白看了一眼沈鱼,想起关于文丘观的传言来,淡淡笑道,“来求子。”
这谎撒的一点儿也不心虚,沈鱼心中腹诽。
那厢梁间还在恭喜,“那就祝江少卿早得麟儿。”
沈鱼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媳妇都没影呢,还麟儿。
江砚白眼波流转间尽是笑意,“梁郎君误会了,我是替家中兄嫂求的。”
“啊?”梁间脑子也转得快,“那就祝令兄早日弄璋。”
“他们想要个女儿。”
梁间脸上的笑都快僵了:“……”
沈鱼悄悄弯了唇,江少卿这不定时触发的毒舌属性啊!
也没让梁间尴尬太久,江砚白收起了毒舌,两人开始谈论些时事策论来。
两人谈论的东西,沈鱼是不懂的,那梁郎君很是激动的样子,神色活泛病气都去了不少,说到尽兴时手舞足蹈,江砚白仍是一贯的淡然神色,垂耳倾听。
大抵是久病的缘故,梁间的身板有些瘦弱,说话间带着轻咳。两人站在一处,倒显得江砚白有些魁梧了。
沈鱼倏地想起观门前的那一幕,往他的胸膛瞄了一眼,挺硬的,还是有些料的……
江砚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看过来。
沈鱼转身浅笑,轻摇头,自己是被美色蛊惑了吗?还是怪当时的气氛实在太好。
外边的雪越发大了,沈鱼有些担忧道,“这么大的雪,阿莓还能上山来吗?”
静思师太笑眯眯说了一句,“沈娘子不必担心,观中空房还是有几间的,休息一晚明日再下山也不迟啊。”
沈鱼倒不是担心这个,阿莓是个死脑筋,即使知道江砚白来找自己了,但见不到人她是不会安心的。沈鱼现在就怕她执意冒着风雪还要来,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沈鱼猜得一点没错,阿莓带着人到了半山腰,破马车还在原地。
沈鱼他们只带走了食物和棉衣,还有些日用品在里面。阿莓将东西搬上江府的马车,不见沈鱼,心更焦了。
此时的风雪已经很大了,实在不宜快速赶车。
阿彦宽慰她道,“有我家郎君在,沈掌柜不会有事的。”
“是啊,阿莓你放宽些心。”邓氏也跟着劝。
江砚白放了阿莓后,便让她拿着自己的信物去江府借马车。一起跟来的还有阿彦和邓氏。阿彦是个上好的车把式,邓氏会照顾人。
阿莓微皱了眉,望了望这肆虐的风雪,“见不到小鱼,我不安心。”
“又不是不让你见,只是慢一些而已,你这着急忙慌的,万一我们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反而要掌柜来担忧我们。”
邓氏话说得有理,阿莓冷静下来,祈求这风雪能快些过去。
阿彦赶着车,又说了一句,“我家阿郎会护好沈掌柜的。”
“你家郎君那么文弱,能照顾好小鱼吗?”
文弱?阿彦产生疑问,不知自家郎君为何会给阿莓留下这么个印象。
他家郎君挥起剑来,可厉害着呢!
厨房里不断有热气升腾起来,暖烘烘的,与院外严寒形成对比。
热水咕噜噜冒着泡,一大盆形状各异的饺子下锅煮。
“行了,你们等着吃吧。”沈鱼笑道,这堆孩子七手八脚地包的还不如沈鱼一个人快。包出来的形状也掺不忍睹,反正是进他们自己的肚子的,谁也不嫌弃谁。
沈鱼总共准备了三种馅料,猪肉大葱,白菜豆腐和酸菜猪肉的。酸菜是她自己腌的,她腌的酸菜不放水不放盐,只洗干净白菜过一遍开水烫,放进酸菜坛子里压紧实,然后密封,放在井水里,等上三十天就成了。
这制酸菜的方子还是和一个东北同学的妈妈学的,同学妈妈听她说了南方的酸菜都是要放盐腌制时大为不解,她认为放盐的酸菜统统不正宗。
沈鱼给她解释南北差异,一般南方的酸菜用的是芥菜来做,芥菜本味重所以需盐来调和,而北方的酸菜是白菜做的,白菜本味淡寡再加盐会夺了酸味。
“沈姐姐,我还要一碗。”虎子捧着空碗,连碗里的饺子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沈鱼微笑着又给他盛,虎子指着锅里的几个模样好看的饺子,“我要这几个。”
“你这小鬼头,小小年纪就是个外貌协会了。”好看的都是沈鱼和师太包的。
虎子扬起小脸,“什么叫外貌协会?”
江砚白也看过来。
“额……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沈鱼简单解释。
虎子盯着碗里的饺子,点点头道,“我就是外貌协会。”
虎子一本正经,沈鱼忍俊不禁。
江砚白摩挲着下巴,他怎么觉得,这个词用在人身上更合适些。
梁间给江砚白端去一碗饺子,“江少卿吃些,暖暖身子。”
江砚白抬手欲接,就在手指刚刚触碰到碗边时。
沈鱼搅了搅锅里的饺子,“没干活的人怎么好意思吃呢?”她还在记恨方才江砚白说她娇气,故意刺他一句。
沈鱼大声道,“小家伙们,你们说是不是呀?”
“是。”众小孩都是出了力的,觉得这碗饺子比以往的都要香些。
屋内只有江砚白没有动手,连晚来的梁间也撸起袖子包了两只。
沈鱼挑眉浅笑,对上江砚白的目光也是丝毫不惧。
梁间举着碗一动不敢动,看看沈鱼又看看江砚白,摸不准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江少卿既送了沈掌柜来此,想来两人应该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为什么他感觉这个气氛有些不对劲呢?
作者有话要说:文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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