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鱼叩门只见院里出来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童,垂髫小童见她来,向屋内大喊道,“阿奶,鱼儿姐姐来了。”
时下人成亲早,别看钱氏才不到四十,已是做祖母了,怀哥儿面团子脸可爱的很,沈鱼顺手撸了一把他的发顶,“怀哥儿真乖。”
怀哥儿笑嘻嘻的,拉了她的手往屋里去,眼神却没离开沈鱼另一只手的大陶碗,馅饼的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小鱼儿来了,快进来。”钱氏从里院出来招呼她进屋。
小孩子藏不住什么心思,沈鱼忍俊不禁,这娃儿口水都快下来了。沈鱼把陶碗递给了他,“拿着吃吧。”
怀哥儿却没立即伸手接,小眼睛看了一眼钱氏。
钱氏拉了沈鱼的手落座,“来钱姨家还带什么东西。”
“白菜馅饼罢了,不费什么功夫。”沈鱼将陶碗搁在桌子上,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其实是有事儿,要请钱姨帮忙......”
钱氏听完,却还有些顾虑,“这卖饭团子,能行吗?”
沈鱼面不改色扯谎,“自然不会如此简单,这是阿娘家乡那处的吃食,在那儿很是受欢迎呢。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但我一个孤女,只有这点厨艺拿得出手,也只能做做小生意了。”
钱氏一听这话当即顾虑全消,“既是你阿娘留给你的秘方,定有其奥妙之处。”
当年钱氏儿媳难产,眼看大人孩子都要不保,是沈母拿出了压箱底的老山参,给钱氏儿媳含了参片在嘴里,这才保住母子两人,是以钱氏对沈母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
沈鱼适时将白菜馅饼递上,“钱姨尝尝我的手艺。”又给口水流了一地的怀哥儿塞了一个。
钱氏接过咬了一口,饼皮软糯筋道,也不知她这白菜馅是怎么调的,吃着便是与旁的不同。
再看一旁的怀哥儿,嘴里塞地满满,两边脸颊鼓起一口一个好吃,一个下肚,油花花的小胖手还欲往陶碗里伸。
钱氏一把捉住了正打算作乱的小胖手,“剩下的是给您爹娘的。”
怀哥儿望了一眼大陶碗,舔了下唇,默默低下了头,那小模样,委屈极了。
沈鱼忍俊不禁,又呼噜了一把他的圆脑袋。
晚些时候两人上街买菜,身后还跟着条小尾巴。
“要买米去西街罗家准没错,他家不论是大米小米糯米,同等价钱上杂谷都是最少的,买菜疏要赶早市,迟上一些,上好鲜嫩的就都被别人挑走了,豚肉要买刘大家的,刘大是个老实汉子,从不缺斤短两......”钱氏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沈鱼用心记着。
食材好办,摆摊的工具却不好办。
主要原因就是——太贵了!!林林总总竟要一两多的银子,都够寻常人家半年的嚼用了,只是做生意这些却不能省的,沈鱼一边心疼一边掏银子。
主要是一个带轮子的小车贵些,其他倒是还行。沈鱼还在木匠那里定做了一个用来装米饭的大木桶,和做饭团的小竹帘,还有些矮桌板凳。
器具做好还要些时间,沈鱼趁机出去做了个市场调研。
崇安坊很大,却并不很繁华,高门大户少见,多是低矮瓦舍,然治安是盛京城内最好的,皆因大理寺正处坊内。因着这,坊内不少房屋都被改成了官舍,武侯小官不胜数。
沈鱼沿着这街走了一圈,发现这条街上,竟没一家食肆,早点摊倒是不少,小吃摊也比其他地方少得多,只零碎有几个穿街巷的货郎,杂货铺子倒是有两家。
沈鱼也算个熟脸又刚没了爹,大家都同情她一个孤女,她生得好看,邻里也很愿意同她说话。
问了才知道,不是没人开,只是这地租金贵,开食肆的卖得便宜了还不够租金,卖得贵了,再走一条街拐过巷口就到了成宁坊,那是闹市所在,有家三层大酒楼,也不会选这儿,关门了几家后,便无人再开了。
崇安坊常年有武侯巡街,有些小摊贩也不敢往这儿摆,是以比起别的地方,显得有些冷清了。
沈鱼不免有些丧气,这里实在不是个好地段。但目前也没别的办法,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她东西做得好吃,总能卖出去。
沈鱼边想边回了家。
食材买回来,有些还是需要自己再加工,譬如饭团里必不可少的油条酥,她最是喜欢那脆脆的口感,当然直接用油条也可以。
黄瓜和胡萝卜这里都没有,用满意值去兑换有点不划算,沈鱼想了想还是算了,改用豆腐皮,火腿片培根什么的就用肉丝代替。鸭蛋她买了已经腌制上了,不过等咸鸭蛋好还要些时日。
配料不足就只有在酱汁上想点法子了,沈鱼从前爱吃糯米饭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里面的沙拉酱特别好吃,她狠了狠心,找系统兑换了一瓶沙拉酱,一下子花去了她30点满意值。
三日后,天还蒙蒙亮,沈鱼费了好大的劲将大木桶挪了出来,里头装了满满一桶糯米,面前小摊上摆着各色配料小菜。
因是头一天,沈鱼只蒸了五斤的量,头天夜里就将糯米浸泡上了,蒸米时又加了些香油进去。
大木桶盖子一掀开,升起腾腾热气,糯米自带的稻香味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春风一吹,满街飘香。
沈鱼将昨日找大字先生写的棉布招牌挂好,托腮坐在摊子后面等客人上门。
崇安坊的朝食铺子陆续都开了门,一时间家家都有热气散出,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三五成群早起上工的,有送小娃儿去学堂的,有背着包袱赶路的,更多的还是穿着统一制服的武侯和青衫小官,形形色色。
“小娘子,你这饭团怎么卖啊?”
这声音有些耳熟。
沈鱼抬眼一看,原来是钱氏带着怀哥儿来了,“钱姨您怎么来了?”
钱氏笑眯眯的,“你这摊子新开张,可不得给你来捧个场,来两个饭团。”
“谢谢钱姨,您要荤的还是素的?”
“一荤一素。素的小些就行,给这皮猴尝个鲜。”钱氏拍了一下怀哥儿的小脑袋。
沈鱼很快做好,待钱氏问价时却只收了一半的钱,钱氏立马就觉察出不对了。
“小鱼儿可别框我这婆子,你昨日同我说的定价可不是这样。”钱氏将剩下五文钱投进了瓦罐就带着孩子走了。
沈鱼无奈笑笑,她这新摆的摊子,好些人都是瞧热闹,未曾有人上前,有了钱氏的带头,本就有些意动的人上前询问。
“小娘子来个饭团。”
“素的四文钱一个,荤的六文一个,郎君放心,一个管饱。”
问价的是个上主家做工的泥瓦匠,穿着短打布衣,他时常在这条街上买朝食,见新摆了个摊子,摊主不像旁人那般叫卖,安安静静的,只怕是年轻面嫩,不好吆喝。
汉子家中小女儿年岁与沈鱼差不多,一时有些恻隐,这四文钱是贵了些,肉包子也不过三文一个,但一个能饱,也算是划算。
“那给我来个素的。”
她素手纤纤,案板上铺着小竹帘,在上面铺开一张油纸,用木勺舀出适量糯米铺在油纸上,往里加入两种咸菜,生菜,油条酥,豆皮,再添上一层沙拉酱,料都放的足足的,最后再加上一层糯米,小手卷起小竹帘捏紧。
“好了,给您做了个大的,小心烫。”
那汉子将那个比他手还大一圈的饭团抓在手里,递上四文钱,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小娘子也忒实在。”
沈鱼微笑,“若吃的好了,明儿还来照顾我生意就是。”
汉子打开油纸咬了一口,第一口没咬到馅,但糯米醇香软弹,不粘牙,似乎还带了点油香,再咬一口,里头各种馅料混合,数种口感在嘴里交杂,白色的酱料有着奶味又有些微甜,令人回味无穷。
“小娘子,你这是什么酱啊,怎得这般美味?”那汉子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满意值+30】
沈鱼有些惊诧,这没吃过食品添加剂的古人就是容易满足。
她当然不能明着说这是沙拉酱,毕竟这名字太奇怪了,想了想道,“白玉酱,家传的秘方呢!”
有认识那汉子的见他吃的如此香,也有些想买了,过去问那汉子,“常顺,这糯米饭团真这么好吃?”
常顺埋头吃着,得空才抬头,嘴角还沾了饭粒,“真的好吃,我你自个儿买个尝尝不就知道了!”
刘二得了准信,对沈鱼喊道,“小娘子给我也来一个。”
“您要素的还是荤的?”
“给我来个荤的,六文钱是吧。”刘二穿家中有点闲钱,不缺这两文。
沈鱼很快给他做了一个,刘二有些讶异于这饭团的个头,有些大了,他吃不下,但当咬了第一口下去,他觉得刚才有些多虑了,再来一个他都能吃下好嘛!
两个大汉在摊子前给沈鱼做起了无声宣传,很快摊子前就排起了长队,铜板投入瓦罐的声音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这白玉酱果然好吃,滋味绝了!”
“里头的料足足的,真好吃。”
“明儿还来,小娘子可千万多准备些荤的呀!素的也行吧,来一个。”沈鱼准备的肉馅不多,有人没买到,语气中掩不住的遗憾。
一桶糯米饭很快见底,过了早饭点人少了很多,沈鱼见卖得差不多了也打算收摊。
沈鱼看着识海中动起来的满意值,压抑不住要上扬的嘴角。
她正收拾着佐料台,却见街头远远来了两位年轻人。
引起沈鱼注意的是其中一人身上穿着的官袍,是绯色的。附近是官舍,有官府中人不奇怪,只是这绯袍高官倒是少见。毕竟能做到绯袍,不是圣上赐了府,便是世家勋贵子弟,哪能呆在崇安坊呢。
两人一前一后,青袍官员步履匆匆,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面的人,似在催促绯袍官员,而绯袍那位仍是不紧不慢,从容不迫。不过距离太远沈鱼听不清他们谈话。
待两人行近些,沈鱼才看清他们的面容,那绯袍高官果然好相貌,眉骨圆润而饱满,鼻梁挺拔,一双桃花眼平静无波却更添几分沉稳,体态姿容皆为上乘。
青袍那位五官端正,生了张圆圆的娃娃脸,其实也算不错,但与绯袍一比,就相形见绌了。
青袍官员一脸愁容,眼底还有些青黑,重重叹了一声,“你这孤家寡人,哪知养个哥儿姐儿的苦,昨儿闹了一夜,我与夫人子时才安枕。”
绯袍闻言顿了顿,“嗯,确实不懂。”
青袍官员:“......”
沈鱼听着他们对话,看见那青袍官员被噎的表情十分好笑,没忍住笑了出声。
青袍官员听见笑声看过去,埋怨道,“砚白,你瞧瞧人家小娘子都在笑话咱们。”
江砚白瞥了一眼沈鱼,对黎辞舟道,“人家笑的是你。”
沈鱼忙起身行礼,“小女子无状,两位大人莫怪。”
黎辞舟摆摆手,“用不着行礼,这又不是在衙门里,小娘子这卖的是什么,给我来一个。”
他很是随和,沈鱼倒是有些不习惯了,“是糯米饭团,只有素的了。”
“不挑,快些就行。砚白你要不要?”黎辞舟闻见这热腾腾的香气更觉腹内空空。
“我用过朝食了。”江砚白淡淡道。
沈鱼十指翻飞,有条不紊添料,这一套动作做下来十分行云流水,再加上这做吃食的是个小美人儿,更为赏心悦目了。
“大人趁热吃吧。”
黎辞舟正要付钱,左右袖口都掏了掏,手肘怼了下江砚白,“砚白,今日出门有些急了,借我几文。”
江砚白看他一眼,眼底有些无奈,却也还是拿出了钱袋。
“多少?”
“四文。”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她的眼前,五指三长两短,细长而又秀美。沈鱼抬眼不经意间撞上江砚白的视线,他眼中似有一汪清泉,澄澈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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