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苏渐离觉得血气上涌,抬手稍稍捂嘴,咳嗽了两声。
“大王被……”兔耳朵抽抽搭搭地发了声音,话没说完,就被角团子打断。
“你为什么不知道?!”苏渐离有些楞,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认识大王嘛?你既然认识大王你为什么不知道大王受了那么重的伤?”角团子声音变得有些尖厉,从苏渐离的腿上跳了下去,一跳跳到三尺之外,还冲着兔耳朵喊道,“喂!你快下来!这人怕是有诈!”
苏渐离抿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兔耳朵慌慌张张地从自己手心蹦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儿,和角团子撞到了一起。
“我的确认识那孩子,但是我……的确不知道那孩子受伤了,他出门两三天了,”嗓子又有些发痒,苏渐离停下来,咳嗽了几声,继续道,“怎么伤到的?很严重嘛?他现在在……”
“骗子!”这次竟然是兔耳朵那糯儒的声音打断了苏渐离,“大王好几天前救我们的时候就已经身受重伤了!你还说你不知道!你是个骗子!”兔耳朵越说越激愤,声音也越来越清脆,黑团子在原地上下蹦跳着,像是在示威,“你!你快把我们大王还回来!”
“你先别急,咳…咳咳…”本来身子就差,又连着几天没有休息好,此时一着急,苏渐离只觉得血气不断地从下往上涌,嗓子发疼发痒,本来只是想清清嗓子,却没想到咳嗽起来就停不下了。
“喂!那人好像有病啊,是不是快死了?”角团子看着那个坐在木轮椅上,左手捂住胸口,右手握拳,抵在嘴边,不住地咳嗽的人,有些奇怪,拿角撞了撞旁边的还在上下蹿腾着要自己大王的兔耳朵,想让它安静下来先别吵。
谁知道,那兔耳朵团子一激动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一个劲儿地上下蹦跳,还在不停地说着,“就是你!就是你!说!是不是你放狼来伤我们大王了!”
放……狼?
苏渐离本来已经咳嗽得腹部发痛,流了眼泪,有些耳鸣。却没想到,耳朵闷闷地听到了这小团子来了这么一句,一颗心沉沉地往下陷了一下。
糟了,怕是冤枉小妖精了。总以为他是道行不浅的妖,总归是不怕阿乾的……看他表现得很正常,便以为他没什么事,竟然……竟然还责备了他一番,避重就轻地离了他……
果然我还是苏大少爷口中那个什么都看不清楚的可笑庸人嘛……
真是,委屈他了……
“咳……”苏渐离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的一样地又咳了一声,竟咳出了一口鲜血!
“咳咳……”越来越激烈,苏渐离自己已经不能控制住了,他趁着咳嗽的间隙,哑着嗓子想要发出声音,破碎的声音,像是从气管里擦出来的,“来……来人……”
兔耳朵终于停下了蹦跳,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苏渐离,转来转去,“他……他怎么了?”
“不知道!也许快死了!”角团子不耐烦地说了这么一句,“死了好!谁让他放狼伤大王!不要管他,我们接着去找大王!”说着,就蹦着跳远了。
“啊……”兔耳朵张大了眼睛,呆呆地看了一眼咳得发丝都乱掉了的苏渐离,扭过身子,也跳走了。
苏渐离眼睛充满了血丝,不住地流泪,耳边也是嗡嗡地鸣叫着,完全不知道两个小团子跑掉了,只是弯着腰,捂着胸口,一个劲儿地咳血,呼吸间隙越来越短,越来越憋闷,他自己都觉察不到,自己流起了鼻血。
“咳咳咳……”
不能呼吸!
想要呼吸!
苏渐离意识开始模糊,人也从轮椅上滑了下来,就在即将跪摔到地上的时候,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扶住了身子,头栽进了一个宽厚的怀里。
耳边是那如丝绸般的声音,带了九分紧张地低呼了一声,“哥哥?!”
苏渐离神智不太清醒,只觉得咳嗽缓解下来了,喉咙却越发地疼痛,腹部也像抽筋一样地痛,他浑身无力,像是被小妖精拦腰抱了起来,又好像小妖精什么也没有做。
……是你啊,回来了?……抱歉啊,让你受委屈了……
他想要抬头去看小妖精,问问他哪里被伤到了,严重不严重,头却昏昏沉沉地抬不起来。他知道自己还在咳嗽,怕污了小妖精的衣服,想要用手捂住嘴巴,却发现,手臂也没有力气,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更不知道现在又是以一种什么姿势被小妖精搀扶着,或者抱着。
真是抱歉,又让你看到不堪了。
“咳……”苏渐离咳出了一口血后,头一沉,彻底昏了过去。
“哥哥??哥哥!!”
寻半跪在地上,双臂紧紧地搂着苏渐离。苏渐离没有知觉的双腿软绵绵地在地上蜷曲着,上半个身子被寻整个地环在怀中,头歪歪地靠着寻宽厚的肩膀,失了意识。
寻的右手一阵剧烈而尖锐的疼痛,他刚才赶到的时候,正好接住了从轮椅上滑落的苏渐离,寻心中害怕,下意识地把他紧紧搂在了怀中,不敢再有其他动作。此时见怀中人终于停了剧烈的咳嗽与喘息,他才低下头,稍稍松了松左边的肩膀,苏渐离往下滑了一点儿,寻颤抖地抬起右手,轻轻抚住苏渐离那瘦削的脸颊,仔细看过去,轻声唤到,“哥……哥哥?”
只见怀中人,双目紧闭,薄唇微微张着,惨白的脸中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口鼻中都流着鲜红的血丝。
寻的呼吸停滞了一下,眼前发黑。
“啊呀!二爷!二爷你怎么了!?”突然有一个下人远远地看见了地上的苏渐离,惊慌中尖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爷昏到了!”
苏宅内这才一阵动乱,一阵不安。
苏渐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屋内昏暗,只有桌上的昏黄的烛火在轻轻摇曳着。
“哥哥……你醒了……是吗?”说话的人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像是怕碰碎小心呵护着的玻璃一样。
苏渐离侧过头,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眼中。脸色苍白,一双墨色的眸中挤满了痛苦。
苏渐离张了张口,却发现,嗓子已经肿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了。无奈地扯了个微笑,想要告诉对方不用担心。
醒了,我很好。
“我给哥哥倒些水来。”说着,小妖精立起了身子。
苏渐离的手心一凉,随后被轻柔地送回了被窝,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小妖精握在自己手中,此时他要离身了,才把自己放了开来。
这孩子,怕是一直握着自己没有放开罢?
寻弯腰轻轻扶起苏渐离,把茶盏送到他嘴边,苏渐离抿了一口,咽下去的时候,感觉仿佛有刀子划着喉咙似的慢慢划下去。皱了皱眉,虽然很渴,但是实在太痛苦了。
小妖精见状,收了杯盏,转身送了回去。
苏渐离侧头,借着昏黄的烛光看着小妖精的高大挺拔的背影,眼色迷离,神智仍旧有些模糊。浑浑噩噩中,又感到自己无力的左手被他重新握回了宽大的手掌之中,温热的手掌,很是舒服。
“哥哥神色还是很……哥哥你再睡一觉吧,现在还是晚上……”寻柔声说道。
苏渐离眨了眨眼睛,褐色的睫毛轻轻颤抖,他看了看小妖精,左手手指僵硬地动了动。小妖精以为把他弄得不舒服了,松了力气,想要把他的手送回去,却被苏渐离冰凉而枯瘦的手握住了。
——你怎么样?还好嘛?听说你受伤了。这几天去哪里了?伤好了嘛?
苏渐离口不能言,只能用询问担忧的目光看着小妖精,眨巴眨巴眼睛。
小妖精眼中涌了一星泪光,回握住他的手,“我没事,哥哥,一点事情都没有,你休息吧……快睡吧,我,我一直在这里的。”
苏渐离眨了眨眼,眼皮沉沉地阖上,又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苏渐离一睁眼,先是看到了守在床边的小妖精,一脸的担忧与痛苦。他刚扯了过笑容,想要安慰他自己没事儿,就听见妖精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抽烟喝酒不吃药,你就这样吧,神仙也救不了你。”说罢,仿佛还哼了一个重重的鼻音。
苏渐离咧嘴笑了,扭头,张开苍白的唇,没有发出声音地做了个口型:“徐大夫。”
只见妖精身后站了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目光矍铄,山羊胡子随着人说话,一抖一抖的。
“起来,老夫要把脉。”徐大夫声音浑厚却又清冷,铁青着脸,一副不易近人的样子,他不耐烦地瞪了瞪小妖精。“从前天到现在,一直巴巴地守在这里,不吃也不喝,有意思,别到时候,这边没治好,那边又倒了一个,那到时候可真就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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