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众生皆草木(1 / 1)

“没、没什么。”

李阿姨只当他不好意思,又笑着说:“其实你也不用多想,陆先生这段时间很忙,等闲下来了一定会好好陪您的。”

乔烬偷偷在心里想,他还是、还是忙一些,别回家好了。

听起来陆衔洲是一个很凶很严肃的人,一定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哭,可他天生爱哭,小时候练舞拉筋太痛了都会哭。

这种本能,他根本忍不住,有时候明明告诉自己不准哭,可是眼泪还是先一步下来了。

乔烬两只手攥在一起,小心翼翼的鼓起勇气问李阿姨,“陆先生他,讨厌别人哭吗?”

“他比较欣赏利落干练的人,像是宁小姐那样还有牧先生那样,不过我也没见过有人敢在他面前哭,怎么啦?”

乔烬不自觉又想起那道严厉中带着一丝笑的嗓音,心跳忽然又乱了。

大提琴一样每一根弦都又低又沉,不像自己无论怎么假装沉稳,都带着一股怎么也改不掉的小奶音。

乔烬趴在收拾好的餐桌上,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李阿姨笑着把他赶去沙发上坐。

他边走脑海里忽然又想起程律师的话,‘陆先生很知名,财经杂志上有他的资料,如果您想了解,可以去看看。’

他曲着腿窝在沙发上,看着李阿姨忙来忙去的背影,给自己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才打开搜索界面,小心翼翼地输入了陆衔洲三个字,点击搜索按钮的时候,像看恐怖片似的眯了一条缝,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

他长得一点也不丑!

乔烬不敢置信的伸手揉了揉眼睛,又拉上去看了下搜索框里的名字,屏幕上这个人,真的是陆衔洲吗?!

他不仅不苍老丑陋,反而英俊极了。

眉目狭长而黑,带着一股锋利的弧度,微微侧目的眼神被相机定格下来,就像是……忽然发现了偷看他的人。

乔烬被他“看”的心慌,再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急忙把界面往下拉了拉遮掉他的脸,不让呼吸更加紊乱。

照片上的陆衔洲眼神凌厉,虽然和梦里的样子完不同,但看起来还是很凶。

李阿姨收拾完东西,洗了一小盘水果过来给他吃,又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先生不在家需要什么都跟自己说。

乔烬说不用,好不容易等到李阿姨走了才稍稍松了口气。

乔烬的亲生父亲因为误杀了人入狱,杨芹背负巨债和漫天的声讨辱骂,带着乔烬东躲西藏艰难度日,每天起早贪黑的打工却还是应付不了那些讨债的人。

他小时候就长得漂亮,那些人让杨芹拿他来抵一部分债,杨芹说什么都不肯,走投无路便嫁给了当时看上她容貌的冯玉生。

结果嫁给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亏欠”冯玉生,在这个家也没有发言权,希望藉由自己的忍气吞声,让乔烬过的稍微好一些。

杨芹一直跟他说,他不如别人伶俐、不会跟人相处就少说话,乖乖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他不聪明,却很听话,然而事有两面,杨芹本意是希望他乖乖的,结果却成了就算是在学校里受了欺负他也都默默忍受,从来不肯告诉杨芹,怕她担心。

乔烬其实并不太懂婚姻分配,也许他比陆衔洲更为排斥这种规定,只是不知道、也没有那样的能力去反抗罢了。

从小杨芹就让他乖,给他形成了一个潜意识,乖、听话就不会惹别人生气了。

乔烬收起手机,默默在心里下定决心,他一定会乖,会听话。

“喂,想什么呢。”

乔烬回过神来,发现是周诉。

他是个beta,算是乔烬唯一的朋友,为人爽朗,虽然平时总把自己搞得像个不良少年看起来很不好惹一样,但是心地很好。

“看你发半天呆了,怎么姜飞那个傻逼又找你了?”周诉说着便要去撸袖子,被乔烬一下子拽住手臂,摇摇头说:“没有。”

周诉坐下来,一只手大大咧咧的搭在乔烬的肩膀上,侧身靠在桌上说:“我猜他最近也找不了你麻烦了,一个alpha让我揍的在地上喊爹,我看他就是老哇子堪蚌壳——光听到嘴响。”

乔烬每次都能被他的歇后语逗笑,天生的笑眼弯成个月牙儿,和梨涡交相辉映,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甜味。

周诉见目的达到,收回手装模作样的捂住胸口:“啊乔美人你别这么跟我笑,我要死了快快快扶我一把。”

乔烬忙收住笑轻轻咳了一声,这才发现他手上真的有伤,微微蹙眉问道:“你真的打他了?”

“对啊,我不是说了么姜飞总缠着你,好像是个alpha了不得似的,仗着信息素跟你契合度有87%就想撩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配吗?唱戏打水桶——算啥家伙,87%就了不得了?说不定以后有个跟你契合度99%的呢。”

乔烬手指一僵,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

周诉发现不对,推了他一下,“你咋了?”

“周诉。”乔烬咬咬嘴唇,在心里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他问:“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能不告诉别人吗?”

周诉一拍胸脯:“能啊,就是让我滚钉板都不往外传,你说吧。”

“我结婚了。”

“切,你这坟上烧报纸——糊弄鬼呢。”周诉摆了下手笑起来,没等乔烬解释他自己就欺近了压低声音问:“乔美人,烧没烧纸?”

乔烬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价值不菲的钻戒。

“那……我……不是,这没听说啊,等等你们结婚没办婚礼?”周诉盯着他手心儿里的戒指,总算发现问题在哪儿了,“阿姨就让你这么嫁了?”

这件事太过复杂,乔烬不知道怎么解释,就点了下头。

周诉觉得头壳发昏,捂了下脑袋缓了一阵又说:“那人谁啊?”

“陆衔洲。”

“卧槽谁?陆衔洲?!”

周诉一喊出来,整个教室都侧目过来看他,忙又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完了,这个我打不过,他要是欺负你,我没辙了。”

乔烬微微皱眉:“你也认识他吗?”

周诉说:“不认识只听过,我哥就在他们分公司上班,有一次他来视察分公司,把分公司负责人训得跟什么一样,紧接着下面那个月的业绩就提高了三个百分点,太魔鬼了。”

乔烬越听心越沉,周诉却像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眼睛一亮,说:“哎哎哎!大水冲了菩萨——绝妙啊。”

“什么?”

周诉撑着下巴,笑眯眯的说:“下次姜飞再缠着你,你把你老公名字往他脸上一甩,保管给这孙子吓尿。”

乔烬抿了下唇,轻摇了下头说:“他好像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结了婚的事。”

“陆总,您私自结婚的事儿陆老知道了。”

陆衔洲手指抵着额角,淡淡的“嗯”了一声。

宁蓝斟酌了下,她只知道陆衔洲和父母的关系比较淡,但并不知内情,只当是两方门不当户不对,看不上乔烬罢了。

也是,冯玉生那种见钱眼开的暴发户,怎么配得上根基稳重的陆氏掌权人。

陆衔洲打开了一点窗户,微凉的风裹挟着一颗雨珠落在他脸上,打断了宁蓝条理清晰的工作报告,说了声:“先去趟大学。”

宁蓝:“去看太太?”

陆衔洲指尖微顿,“乔烬也在平城大学?”

宁蓝在心里默默翻了下白眼,心说你还敢再瞧不起自己的老婆一点吗。

“敢情您连资料都没看完啊,太太是平城大学破格录取的新生,周老亲自签字的。”

“破格录取?”

宁蓝说:“是啊,因为太太的文化课成绩实在是……有点不太好,因为在舞蹈上非常有天分,所以就破格录取他了。”

陆衔洲想起那个柔软的细腰和怯生生的脸,无意识的捻了捻指尖,说:“幸好是录取之前,这要是之后就会有新闻说他是靠吹校长亲属的枕边风了,周老眼神儿还不错。”

宁蓝一听,又默默翻了个白眼。

平城大学如今的校长名叫周静敏,是他的舅舅。

周家一门是勤俭朴实的书香门第,家风看的比什么都重,偏偏出了一个周婉容去做小三,还在明知没有名分的状况下生了陆衔洲,被周家扫地出门。

周静敏为人和善,虽然不认同妹妹的行事,但对这个外甥却是很疼惜。

相比较亲生父母而言,陆衔洲和周静敏的关系更像是父子。

陆衔洲没兴师动众的开车进去,让司机和宁蓝在门口等着,自己走着进去。

平成大学是个很有历史的大学,林荫茂密,建筑都是白墙黛瓦,走在里面让人心情都不自觉的平静下来。

他从平城大学毕业多年,临危接管遭遇重大危机面临破产的陆氏,几乎一次都没有回来过没因为不想被人围观便刻意找了条小道。

“哎那个舞你练的怎么样了啊,好像说校庆那天有不少导演制片人什么的来呢,你要是跳得好了说不定就被签去娱乐圈了。”

乔烬说:“我没想过去娱乐圈,你知道的,我……”

周诉不爱听他说这个,一把勾住他肩膀往自己一拽,故作生气的说:“喂,不准提那种事儿啊,你都治好了,内向又不是病,别听那些傻逼乱说,听见没。”

“嗯。”乔烬被他逗笑,颊边的小梨涡压出一点笑痕,秀致的眉眼弯弯的透着一股甜味,显然是很习惯这种“亲昵”了。

陆衔洲看着两人越走越远,淡淡地收回了视线,看来,他的小妻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乖。

偌大的舞蹈室里只有一个人。

乔烬穿着轻便宽松的舞蹈服流畅的做着动作,旋转、下腰,把所有的注意力尽量放在肢体动作上。

有一次他在家里的舞蹈房练舞,冯玉生喝多了回来将他一把按住压在了镜面上,手放在他贴身的连身舞蹈服上,带着酒气说:“小/骚/货,在门口看你半天了,勾引我?”

乔烬被他吓坏了,拼命挣扎着反抗却因为alpha天生的蛮力动弹不得,正好杨芹上楼叫他们吃饭才看见。

杨芹的底线就是乔烬,她能忍受自己委屈,但不允许别人欺负他,头一次跟冯玉生吵了起来,他自知理亏只能道歉说自己喝多了,再也不敢了。

从那以后,乔烬便不敢在家里跳舞了,也没人知道他签了婚姻契约书之后失眠了多长时间。

他很怕陆衔洲也会像冯玉生那样用满是酒气的嘴靠近他耳边说他勾引人,好希望陆衔洲永远都别回家,把他娶了自己的事情忘记就好了。

陆衔洲站在后门,比刚才更加近距离的地看了一会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妻子。

他看起来像是未成年,手骨细的能一只手松松圈住,哪哪儿都透出一股不经摧残的脆弱感,但跳舞的时候很投入,会发光。

尽管穿着宽松的衣服还是能看的出里头包裹着的腰很细,很软,双腿笔直修长,侧脸白皙中透着一股微微的带着汗意的粉。

空气里有淡淡的甜奶味,陆衔洲眼神一瞬间暗下来,他连控制信息素都不会?跳个舞都能暴露出来!到底有没有一点作为oga的自觉!

这是只有他一个人,如果这里还有其他观众,他就不知道到底有多危险?

陆衔洲想着,身上的怒意不自觉的盛了,有种山雨欲来的架势,一下子把舞蹈房的气压扯低了几度。

乔烬是oga,又因为信息素契合度过高,敏感的感觉到一股压迫,反射性的停了动作,一回头。

!!

他惊吓的后退了几步,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

陆衔洲看见他受惊的表情,鼻尖几乎是同时蔓延进一股浓烈的甜奶味信息素气味,带着明晃晃的恐惧。

“怎么不跳了?”

乔烬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想礼貌的冲他笑一下可又笑不出来,半天挤出来一个难看的、仿佛是哭一样勉强的笑。

陆衔洲看出他的害怕,故意问他:“认识我吗?”

乔烬艰难点头。

“还真听程君的话去搜了?都看到什么了?”

乔烬没敢说自己除了有些商业财经版访问之外,还看了很多花边新闻,那上面非常详细的写了他和每一任情人的感情生活。

他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什么都……没……我……”

舞蹈房内的信息素从门缝里溢出来,陆衔洲原本只是靠在门口,看着他连句话都说不好,紧张又局促的忍不住想逃,刚才在拐角让人摸头不是挺自然的么。

乔烬看着他伸手彻底推开后门,脚步缓慢的走进来,深色的大衣熨烫的笔挺,搭在肩上随着他的动作轻颤了两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容逃脱的压迫。

陆衔洲看见他鼻尖有汗,脸颊也泛着一丝红晕以为是热的,结果走进来才发现舞蹈房里根本没开空调,垂眸看了他光着的脚一眼。

“不冷吗?”

乔烬避无可避,后腰已经抵在了把杆上,“不、不阿嚏……”

陆衔洲拿下肩上的大衣,手臂一伸将带着他气息的大衣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冰冷的西装袖扣贴到他的颈侧皮肤,反射性的哆嗦了下,“凉。”

陆衔洲收回手,顺道抹了一下他鼻尖上的汗,低声问他:“那天为什么挂我电话?”

乔烬脸受惊的抬起头,又猛地垂下头,却被他一下子掐住下巴。

“乔乔。”

下巴上的那只手明明有些凉,乔烬却觉得滚烫,烧的他呼吸困难,却逃脱不了,只能被他掐住下巴迎向他。

因为身高不够,迫不得已微微踮起脚尖,不自觉地张口呼吸,落在陆衔洲眼里的殷红嘴唇一张一合。

“是咕咕。”

“姑姑?”

乔烬说:“是我的猫……它叫咕咕。”

陆衔洲沉默半秒,说:“下次找个好点的借口。”

乔烬忙不迭摇头,却被他捏着下巴动不了,怕他因此生气慌忙解释说:“我……我没撒谎,真的。”

“真的?”

乔烬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轻轻的眨了下眼,“真的,你相信、相信我没有……撒谎。”

陆衔洲几乎从一进来就发现了,这个小孩说话的时候不大利落,一紧张就断断续续的靠他自己理顺了再推断一下才能得出他真正想说的话。

声音很抖,肩膀也有细细微微的颤抖,这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件事。

陆衔洲说:“你很怕我。”

乔烬下意识想点头,但觉得如果说了他一定会不高兴,索性就咬着嘴唇不说话。

果然不会撒谎。

陆衔洲松开手指背到身后,发现他一被松开就慌忙的后退了两步,细白的指尖抓着他大衣的衣摆,眼圈通红仿佛在忍耐什么。

“你怕我会碰你,标记你,还是怕什么?”

陆衔洲站在他面前,挡住了阳光进来的路线,用阴影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严丝合缝的无处可逃。

乔烬这才发现,陆衔洲根本不需要鞭子,也不需要像他梦里那样苍老丑陋,他即便长得很好看,也一样吓人。

陆衔洲微微俯下身,靠在他的耳边,说:“我不喜欢有人跟我撒谎,说实话,怕我吗?”

乔烬不敢动,任由他的呼吸绕在自己耳边,不自觉的掐紧了他大衣的衣料,小心翼翼的点头。

陆衔洲没想到他真就乖乖的承认了,惊讶于竟然会有小孩儿这么乖,问什么答什么。

因为抿唇而压出来的小梨涡,还有鼻尖冒出的细汗,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争先恐后的往外漫信息素。

如果不是他手里的资料证明了他真的傻乎乎的,陆衔洲甚至以为他在用和他99%的信息素契合度在勾引他。

“你的信息素快把这间舞蹈室填满了。”

话音一落,乔烬瞬间抬起双手捂住了后颈的腺体,惊吓的脸都白了。

“我有这么吓人吗?”

乔烬被他捏住耳朵,呼吸一颤,嘴唇哆嗦了下又紧紧地闭上,眼圈红的快要兜不住眼泪,却又不敢哭。

陆衔洲看见他耳垂红的几乎滴血,伸出手揉了下,将他的惧怕加深了一层,“如果我不同意离婚,你这一辈子就只能待在我身边,最好尽快习惯,明白吗。”

乔烬眼眸瞪大,脱口道:“不……”

“逗你的。”陆衔洲松开手,脸色变得有些冷漠,“我答应过不会标记你,就不会碰你,你只是换了个地方住不用这么怕我,最多三年,你就可以提出离婚,追求你自己的幸福。”

乔烬看着他突然沉下的脸色,还有转身离去的背影,心慌的猜测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如果他刚才不说话、或者是再聪明一些就好了。

独栋别墅在半山,这个时节没有虫鸣鸟叫,静悄悄的。

乔烬在舞蹈室几乎待到最后一刻,换完衣服余光瞥见陆衔洲的大衣搭在把杆上,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抱起来。

大衣温暖挺括,摸起来却很柔软,还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信息素气味,和他甜软的奶味不一样,像是某种很醇厚又加了冰块的酒,透着一股凉意。

乔烬穿着自己的厚外套,小心的抱着他的衣服出了校门,回到家的时候先四下看了看青苍不在才松了口气。

他将书包放下,李阿姨正好端着菜出来,立刻眉开眼笑道:“太太回来啦,洗洗手就可以吃饭了。”

乔烬低头换鞋,看着鞋架上放着一双男人的鞋,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不在,那就一定是陆衔洲的了。

“太太,先生在书房。”李阿姨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嗓门有点大,“您要是上去的话,能帮我叫他下来吃饭吗?我还有个汤怕糊了腾不开手。”

乔烬想拒绝,可话顶在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说:“嗯。”

他先回房间放了东西,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才走到书房门口,刚想抬手就听见一道低沉而严厉的嗓音。

“你第一天跟我?还是你觉得陆氏缺这几十万的赔偿款?”

……

“我向来不接受任何道歉,既然有胆量在我的手上动这心思就该做好觉悟,掉眼泪在我这里是最无用的东西,自寻死路与人无尤,我没兴趣做慈善。”

“同归于尽?有多少人扬言要跟我同归于尽。”陆衔洲话音一停,乔烬没来由打了个哆嗦,陆衔洲嗓音冷漠:“在我这里只有自取灭亡,没有同归于尽。”

乔烬光是听着就觉得对面那个人好惨,于是暗暗推人及己的鞭策自己,一定要乖,不可以惹他生气。

他念叨着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结果手一下子按在了门上“咚”的一声。

“谁在门口,滚进来!”

!!!

被发现了!

乔烬站在门口不敢抬头,声若蚊呐道:“陆……陆先生。”

“有事?”

乔烬攥着门把,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正面墙那么大的书架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书,一层又一层的俨然是个小型图书馆。

陆衔洲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抬眸看他。

空调开得很足,他穿着一件立领的棉麻衬衫,外头是件灰色的针织衫,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说话!”

乔烬手指下意识掐紧,鼻尖不自觉的冒出汗来,本能道歉:“对对对不起。”

陆衔洲最忌讳别人偷听,尤其这个人还是当做筹码、有可能带着目的交易而来的“妻子”,脸色更沉,“说,在书房门口干什么?”

乔烬脸色有点发白,紧张兮兮的跟他解释,“李阿姨让我上来叫您吃饭,我不是……不是有意偷听的……还有、还……还您。”

陆衔洲顺着他伸平的手一看,是他中午在舞蹈室留给他的大衣,眼睛红红的抱着大衣不知所措,局促的要哭出来。

陆衔洲脾气并不好,他也没有跟这种娇娇软软动不动就哭鼻子的oga相处过,眼皮微合尽量将那股**的念头压了下去。

“喵呜……”

一只圆滚滚的三花从桌子底下跳上来,一脚踩在文件夹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脚印,陆衔洲眉头猛地一皱,“嘶”了一声便抬起手。

乔烬以为他要打咕咕,忙不迭跑进来护住。

“别、别打。”

陆衔洲赶猫的手停在半空中,指指文件夹,“它把我的文件踩脏了,不打,炖了他?”

乔烬被吓到了,用力摇头:“不……”

“还有。”

乔烬一口气又提了起来,胆战心惊的攥紧了手指,活像一个挨训的小学生。

“今天下午,李阿姨在餐桌上发现一地鸟毛,你的咕咕能上天?”

乔烬下意识跟着他的话往桌上一看,那只漂亮的小鹦鹉翅膀那里秃了一块儿,看起来惨兮兮的,虚弱的哀鸣了一声。

!!!

“对……对对对不起。”

“所以呢?”陆衔洲收回手,交叉着放在桌上向后靠在椅子上,看着半趴在自己办公桌上紧张兮兮的小孩,眉梢微微挑起,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乔烬看看文件夹上的猫脚印,看看秃了毛的玄凤,又看看自己怀里的猫,小心翼翼嗫嚅道:“我不、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就能让我原谅你和这个小畜生吗?”陆衔洲轻笑,“是不是太简单了?”

乔烬抿抿唇,思来想去了半天,低下头小声说:“您、您说怎么办都可以,我听您的。”

陆衔洲“唔”了一声,更弄的乔烬紧张不已,咬住嘴唇控制不住的往外冒信息素,很快将书房里的空气都染上了一丝甜味。

这股甜味似乎能让人的心情变好,又或许是他乖软的样子戳到了心脏的某一处,陆衔洲好整以暇的逗他,“如果……我要惩罚你,也听我的?”

乔烬眼睛倏地睁开,目光碰到陆衔洲眼神的时候又仿佛受惊般低了下去,轻轻吸了一口气,眼圈一下子红了。

“怎么,反悔了?既然这样,那……”

乔烬怕他真的会把猫炖了,忙不迭眨了眨眼睛憋住哭腔急急点头:“我听,我听。”

他紧紧地护着怀里的猫,呼吸和信息素一起颤,明明就紧张的快哭了,怎么还这么乖的认罚?

陆衔洲人生中头一回对人性产生了疑问。

什么毛病?

陆衔洲合理分析了一会,得出一个有可能的结论,他这个小妻子该不会有抖向吧。

“如果我要打你,你也听?”

乔烬不敢置信的看了他两秒,一见陆衔洲真的把手举起来反射性的把眼睛闭上了,软糯糯的嗓音带着颤儿的“嗯”了一声。

陆衔洲扬着手,被这个小孩惊呆了,决定试试他,“这是挨打的姿势?还是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乔烬睁开眼,茫然了两秒不知如何是好,紧张的睫毛直颤,在哭出来之前信息素先一步冒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哭腔,“那您……您要打哪里?”

您?

陆衔洲先是被他这个敬语弄得惊了一秒钟,再来便是这句打哪里,说认罚就认罚,连狡辩都没有一句?

“你让我选?”

乔烬红着眼睛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活像是一个被欺负狠了的小媳妇,又乖又软又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

陆衔洲本就不是什么温润谦和的人,前半辈子的骨子里除了阴冷嗜杀就剩诡谲算计,看他这么乖不仅没有心软,还故意道:“我选的话,就是屁股了。”

乔烬被他吓坏了,下意识的双手护住又松开,咬着嘴唇想跟他打商量却又怕他罚得更重而不敢开口,只好认命的点头。

他转过身,乖乖的翘起屁股朝向他,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一滴泪从眼眶里落出来,啪嗒一声在办公桌上摔得粉碎。

“你打……打吧。”乔烬忍着哭腔,狠狠地闭上眼睛不敢抹眼泪,委屈的快要……不,是已经哭出来了。

陆衔洲看着他乖乖撅起来的屁股,纤细的双腿绷的笔直,不难看出他其实在发抖,估计连臀上的肌肉都像块小石头了。

“不准哭。”

乔烬一听见他沉冷的嗓音,立即抬手捂住嘴唇不让哭腔和呼吸声传出来,身子却颤的更厉害了。

陆衔洲视线发沉的看着乔烬,让他挨打就乖乖撅屁股,不准哭他就不哭,这是不是有些听话的过了头?

他就是再禽兽也不可能因为这么个脚印和一撮毛揍他吧,这小孩儿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在家也这样?

不过。

陆衔洲眼神微微沉下来,这么个胆小又怯糯的小孩儿如果不是因为基因管理局的婚姻分配,这辈子都不会认识他这种人。

眼圈说红就红,眼泪小珍珠似的往下掉,还有轻颤的身子和紊乱的呼吸,从进来开始,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

如果不是真的怕他,那这个演技可以拿影帝了。

不管冯玉生打的什么主意,在他陆衔洲这里,没有特权和例外。

他的小妻子,也一样。

乔烬对他来说,只是个等价交换来的一个筹码罢了,他长得漂亮,也乖,养在家里当个花瓶还养得起,仅此而已。

“走吧。”

乔烬茫然:“不……不打了吗?”

陆衔洲垂眸,伸手将他拉起来,无奈道:“打你是家暴,你回头自个儿记在本子上,如果表现好就饶了你,表现不好加倍惩罚。”

乔烬抿住红润的唇,眼眶里还含着半颗泪,不太确定的问他:“你真、真的不会炖……咕咕吗?”

“……我还没打你就要吓哭了,我真的打你,你觉得自己能受得住吗?”

乔烬在同是oga的人群里都不算特别高,又因为常年练舞而显得纤瘦柔软,陆衔洲又比一般的alpha还要高出一些。

他那只手看起来比他大了很多,指骨分明充满力道,如果打他一下,屁股一定会肿,乔烬被自己的脑补吓的又要哭。

“怎么了?”

乔烬以为他反悔了,用力摇头慌乱的说:“不……不要。”

“好了,下楼吃饭吧。”

乔烬看着他先一步离开书房的背影,相信他真的不打自己才稍稍松了口气,小跑着跟上了他的步伐,离的远远的一前一后下了楼。

李阿姨看着两人,一个算了不看也罢,另一个则是脸颊微红的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局促的坐在了餐桌的另一侧。

李阿姨抿嘴笑,哟,害羞了。

乔烬吃饭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小口小口的还不如他身边趴着的那只猫动静大,陆衔洲微微蹙眉,“不爱吃?”

乔烬自顾自的紧张,没听见。

“乔烬。”

“啊?”乔烬抬起头。

陆衔洲扫了一眼饭桌,又抬眸为他:“这些菜不和口味?”

李阿姨正好端着汤过来,听见这话忙道:“不爱吃吗?那下次我不做这些了,太太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说,或者明天我列个菜单出来您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都很好吃。”乔烬生怕她不信,忙在嘴里塞了一大口,撑的嘴里满满当当的跟刚偷到了瓜子的仓鼠似的。

陆衔洲看着他只要一碰见自己就紧张的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模样,就像是被狮子困住的猎物,无处可逃的剧烈发抖。

他都已经承诺过不会碰他,也不会标记他,他为什么还怕成这样,自己的信誉看起来这么差吗?

陆衔洲完不明白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活像他是个会吃人的怪物。

“乔烬。”

“嗯……嗯?”

“吃饭的时候不要走神,小心卡住。”陆衔洲有些无奈,他到底是娶了个妻子还是买了个孩子,压下心底的不耐,尽量平和的说:“小口吃。”

乔烬抬起头,嘴角沾了一粒米,傻乎乎的红着眼睛看他,陆衔洲鬼使神差的伸手抽了张纸巾帮他抹掉。

乔烬脸颊泛红忙不迭接过纸,小声说:“我自己来。”

“嗯。”陆衔洲收回手,也没心思在这儿看他慢吞吞的吃饭,便道:“吃饱了来书房,我有事跟你说。”

乔烬一听他要走,悄悄松了口气,“嗯。”

陆衔洲听见他松气的声音,嘴角微微勾了下,他还不知道自己光是坐在那儿,就能给人这么大的压力。

他该庆幸的不是自己坐在那儿,而是alpha一般不会主动发情,一旦被自己的oga彻底引诱起来的alpha主动发情,那才是最可怕的。

“陆总,怎么样?跟你的新婚妻子生活还和谐吗?”

陆衔洲把手机开了免提搁在一边,语气不冷不热:“你希望有什么进展?”

祝川见缝插针接上话,亲切关怀自己那辆超跑的进度,“要是按照我的剧本来,那肯定是一见钟情,你真香了,然后心甘情愿的给我买辆超跑。”

“他跟我差了十岁,都能喊我叔叔了,我一见什么钟情。”

“叔叔?哎哟卧槽你可真不要脸,占完便宜还卖乖,老畜生呸。”

陆衔洲翻开自己的文件,漫不经心的说:“你有那个时间关心我的夫妻生活,不如去关心一下薄总,我听说他最近有个项目要跟你合作,你拒了?”

“我脑子坏了才跟他合作。”祝川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转了个弯儿又落在乔烬身上,“哎对了我听说你那个小妻子又乖又软,长得也漂亮,改天没事儿带过来玩玩呗。”

陆衔洲笔尖微顿,还未来得及开口拒绝便听见一声撕破夜空的尖叫,“啊!!!太太!先生!陆先生快来!”

“我靠什么声音!你家遭贼了?”

陆衔洲听见李阿姨的尖叫声里还夹杂这青苍的嘶吼声,眉头一拧猛地站了起来,那个小麻烦该不是去惹青苍了?

不要命了!

李阿姨惊慌失措的跑上楼,“青苍……”

陆衔洲没耐心等她说完,快步下了楼一把拉开大门。

乔烬跌坐在门口,拖鞋掉了一只,露出纤细雪白的脚踝和脚掌,几乎吓傻了一动不敢动的缩在门边,面前是伸着舌头要去舔他的青苍。

!!

“青苍!”

青苍听见陆衔洲的声音立刻向后退了一步,从凶恶变得乖顺,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趴在了地上,喉中是低低的吼声。

“乔烬。”

他没反应,像是没听见一般,陆衔洲皱起眉蹲下身将手搁在他的肩上,感觉到他突然一颤更往角落缩了,显然被青苍吓坏了。

“别怕,是我,陆衔洲。”陆衔洲伸手将他身子掰过来,脸上是泪,眼睛红的像是只兔子,还有细细的嗝,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哭的。

“你怎么跑门口来了?”陆衔洲伸手给他擦掉眼泪,耐着脾气问他,“我不是让你吃完饭到书房来找我吗,跑出来干什么?”

话音未落,乔烬嘴唇一抿猛然哭了起来,好像刚才那些眼泪只是个开胃菜,现在才是重头戏。

“哪儿被咬了?别哭,先告诉我。”

乔烬根本不听他的,好像一瞬间就哭进了自己的世界里,坐在地上委屈的嘴唇乱撇,眼看就要张嘴嚎啕大哭。

陆衔洲检查完,发现他除了脸上有点湿痕之外,身上没有被青苍咬着,不知道是不是被舔了,还是纯粹的吓坏了。

陆衔洲看着趴在不远处的青苍,还蓄势待发的要扑上来撕碎乔烬,沉着脸训道:“滚回去。”

青苍低低地“呜”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回自己的窝了。

陆衔洲不会哄小孩儿,更不知道怎么哄这个娶了有一周但今天才初次见面的小孩儿,一瞬间的手足无措过后,只能无奈的将他揽进怀里抱了起来。

“好了没事了,别怕。”

乔烬埋在他怀里呜呜的哭,李阿姨担忧的站在客厅里双手交握,紧张的说:“刚才他说猫不见了,出去找一下,我想就在院子也没事,没想到……”

陆衔洲没等她说完。“把青苍栓起来,门锁好,别有下次。”

“好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陆衔洲将他抱进书房,结果还没哭完,虽然哭声没那么大了,但还是抽抽噎噎的趴在他怀里,浸湿了他衬衫的一大片布料。

陆衔洲完有理由相信,他是把对自己的恐惧一并哭出来了。

他今天一天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强忍到现在才哭估计也忍不住了,再加上青苍这么一吓,窝在他怀里委屈的直打哭嗝。

乔烬本就瘦,也不如alpha那样高,窝在他怀里时像是量身定做的契合。

“青苍只是想亲近你,它不敢咬你,别哭了。”陆衔洲没跟这种一被吓就掉小珍珠的物种打过交道,顿了顿又生疏的补了句:“乔乔听话。”

乔烬一抽一噎的哭,陆衔洲想让他坐在沙发上哭够了冷静下来再说,结果一想放就被他拽住了衣服往怀里窝,说什么也不下去。

他没办法只有将人搁在腿上抱着,在心里盘算了下哄孩子的招数,他倒是有个三岁半的小侄子,但那个小子胆大包天的都敢背地里跟祝川学着喊他“老东西”,完不能作为教材。

“别哭了,再哭下去明天早上起来眼睛就肿了,还想不想去上课了?”

乔烬根本听不进去,因为天生胆小,青苍远比其他家养犬更加凶恶,他一开门就被扑过来呲着牙的血盆大口吓傻了。

陆衔洲耐心告罄,直接伸出手按在了他颈后发育还不太完的腺体上,释放了一丝信息素,选择了最有效的**。

他的信息素极强,又和乔烬有99%的契合度,对他来说刺激更大,因为平时控制的很好,所以乔烬并没有感觉到过,这一释放直接给激的晕了过去。

陆衔洲接住他软软的身子靠在肩上,微微蹙了下眉,总算安静下来了。

他抱着人刚想起身,就看到手机的屏幕闪了一下,随手拿起手机解锁,结果怔在了当场。

电话没挂。

“哎哟卧槽有点东西啊陆总,上半句还跟我说对这种软软的小孩儿没兴趣,能当人叔叔了,下一句就温言软语的哄着他听话了,原来您还好这口呢。”

“运营商不收你钱?在这儿听墙角。”

“运营商算什么,还不够超跑一块油漆的价儿,哎怎么着,是不是真香了?快说快说,我听你哄人都觉得你让人盗号了,还是现在的你正常。”

陆衔洲低头看了眼怀里很不安稳的乔烬,睫毛湿漉漉的是未干的泪痕,冷声说:“当家里养了个小孩儿罢了,我目前没有乱/伦的打算。”

祝川敏锐的发现他用了目前两个字,不依不饶的追问,陆衔洲被他问的烦躁,冷道:“以后也不会有,快滚。”

陆衔洲挂了电话又给李阿姨拨了一个,让她煮一杯热牛奶上来,多放些糖。

他身上这么甜,应该也喜欢吃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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