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眼见她起高楼(1 / 1)

寂白不知道睡了多久,睡眠时深时浅,总感觉男孩一直在吻她的脸,时而碰碰额头,时而亲亲鼻子,还((舔tiǎn)tiǎn)她的唇。

若不是带了些朦胧的意识,她真的会以为有条狗在((舔tiǎn)tiǎn)她。

寂白睁开眼睛,迎上了少年黑漆漆的目光。

他一直在凝视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眉宇间漾着化不开的温柔。

“你看什么呀。”

她有点害羞,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

抱着她的时候,谢随感觉自己的心像一块被炙烤的巧克力,软得化成了浓可可,甜得腻人。他不知疲倦地吻着她,好想把她揉进(身shēn)体里,和她融为一体。

寂白被他吻得不好意思了,用力地推了推他,膝盖也不小心碰到了他下(身shēn)。

谢随连忙攥住她的手,用气息说:“别动。”

寂白见他忽然严肃,不明所以。

谢随望着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我抱你的时候,你要想好好的,就不要乱动。”

寂白听懂了他的意思,脸颊倏忽间红了起来,乖乖地将脑袋拱进他的(胸xiōng)膛里,贴着他,果真不动了。

戴星冶走进帐篷里,看到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哎呀”地叫了声:“找你俩半天呢,原来搁这儿嘿嘿嘿,打扰了打扰了。”

谢随偏头不耐地看他一眼:“滚出去。”

戴星冶听话地“滚”了出去,说道:“随哥,我给你把手着,放心,谁都不会进来打扰你俩,你俩慢慢好。”

寂白红着脸,推开谢随,坐起(身shēn)穿好了鞋子,问道:“你怎么跟戴星冶交上朋友了?”

谢随也很无奈,戴星冶就是骨头欠,被他教训之后,就死心塌地跟他了,撵都撵不走。

寂白知道谢随吸引男孩的魅力恐怕比吸引女孩还要大,女孩见了他一个个跟鹌鹑似的,虽然喜欢但不敢接近。男孩不一样,这个年龄的男孩,慕强,很容易被谢随冷硬的气质吸引,想和他当兄弟。

“戴星冶可以深交。”寂白说:“但他现在有点不靠谱。”

谢随和她并排坐着,笑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寂白当然知道,她知道戴星冶这个纨绔二世祖将来会面临企业破产的下场,他会消沉一段时间,但不会永远消沉,他成长,成熟...也会东山再起,甚至比父辈做得更好。

有些缘分,无论轮回几世,仿佛永远避不开。

譬如谢随和她,又譬如谢随和戴星冶,他们注定会成为朋友。

上一世谢随是赛车的时候认识了戴星冶,戴星冶待他真心。而后戴星冶家破产,所有的狐朋狗友见了他跟见瘟神似的,也只有谢随一直陪在他(身shēn)边,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这个世界上,对谢随好的人不多,那些对他真心的人,他以千百倍奉还。

一天一夜,村里的通讯总算是恢复了,寂白打开手机,信息一瞬间爆炸,有父母关切的询问、也有闺蜜们咋咋呼呼的短信轰炸、甚至还有学校班主任发来的问候……

寂白来不及一一回复他们的消息,接到秦助理的电话,说寂静醒了。

她匆匆朝着卫生所里搭起来的建议医院走去。

谢随走出帐篷,戴星冶蹲在碎石堆上,望着他坏笑:“随哥,你开心吗。”

谢随翻了个白眼,知道他这一脑袋的黄色糟粕,懒得理他。

“不过说真的。”戴星冶跳下石垛,走到谢随(身shēn)边:“刚刚我从卫生院那边过来,那位大小姐,好像不行了。”

谢随顿住脚步:“什么!”

“别误会,不会死的,听说好像是要截肢,这会儿正闹着呢。”

“能不能不要话说半句。”

好歹寂静帮过他,他也不希望她出事。

寂白赶到卫生所,很远就听到寂静的哭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坚强的姐姐,哭得这般伤心过。

以前无论任何时候见到她,她脸上总是洋溢着从容而自信的笑容。

(奶nǎi)(奶nǎi)坐在椅子上连连摇头,让她不要伤心,一定会有办法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转院,到大医院进行手术。

卫生所外面的简易医疗棚只能进行简单的医疗处理,没有办法动手术,很多重伤的病人在病(情qíng)稳定以后,都被陆陆续续地送到镇上的医院。

寂静无法承受失去双腿的痛苦,她无论说什么也不愿意手术。

寂白实在没有时间难过了,她径直走进来,向医生询问了寂静目前的(情qíng)况,当机立断,让秦助理将(奶nǎi)(奶nǎi)扶出去,同时叫了几个手下的人进来,在医生的指导下,将寂绯绯抬到医疗救护车里,火速赶往镇上。

截肢手术当然是没有办法在镇上的医院进行,但时间耽误不得,寂白转头望向伤心(欲yù)绝的寂老太:“(奶nǎi)(奶nǎi),姐姐必须回到江城治疗,寂氏集团的私人飞机能用吗,镇上有停机坪,应该够时间赶回江城。”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寂老太太用手绢擦了擦眼角,转(身shēn)对秦助理说:“立刻申请航线,让私人飞机尽快落地,一定要保住我孙女...”

她望了望寂静的腿,无可奈何地叹了声:“一定要抱住她的命。”

寂白扶着(奶nǎi)(奶nǎi)出了门,一起坐上了救护车。谢随发来的短信,让她先走,他随后跟戴星冶一起回来。

寂白回头四下里寻找谢随,少年站在卫生所门边,远远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底沉着幽微的光。

寂白急促的心跳,忽然缓了下来。

少年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她,想做什么就去吧。

无论任何时候,他都会是她坚强的后盾。

寂白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坐进了车里。

回到江城以后,寂静进行了截肢手术,膝盖以下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不过医生说以后可以戴假肢,独立行走是有可能的。

寂白一直陪(奶nǎi)(奶nǎi)守在医院的vip病房,同时也宽慰着意志消沉的姐姐。

她挡住了源源不断赶过来探望的亲戚,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说明了事(情qíng)的经过。

但她并没有透露姐姐的伤势,只说没有生命危险,让他们放心。

寂老太坐在沙发上,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只默默地看着她,眼底似有波澜。

秦助理观察着老夫人复杂的神(情qíng),同时又看着躺在病(床g)上生无可恋的寂静。

他知道,从今天以后,寂白不会再是寂二家那个被人轻视的“代替品”了,她会发光发亮,成为所有人眼中不可忽视的焦点。

在寂静住院十五天以后,寂老太终于让寂白拟了短信,发到家族群里,沉痛地向家里人说明了寂静截肢的伤(情qíng)。

家哗然,纷纷表示了惋惜,同时他们心里也都明白,这条通告信息意味着...寂家最有可能成为继承人的寂静大小姐,gaout。

无论寂老太多么疼(爱ài)孙女,她都不可能让失去双腿的寂静担任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部聚焦到了寂白的(身shēn)上。

五天后,寂白离开医院,回到了家里。

寂明志和陶嘉芝知道她要回来,早早地在客厅里等着她了,看到她进门,他们赶紧走上来,想要拥抱她。

寂白却退后了一步,避开了他们。

陶嘉芝擦擦眼角的泪花,说道:“白白,没事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爸妈多么担心你呢,出事后,我们差点就连夜坐飞机过来看你了!”

寂白看着她伪善的面孔,也不想再和他们虚与委蛇,顺口问道:“为什么差点?”

谢随是在看到新闻的下一刻便赶了过来,甚至(奶nǎi)(奶nǎi)都不顾年迈的(身shēn)体,亲自过来,所以她这对(身shēn)体健又如此“关心”她的父母,到底是差了哪点,才没能赶过来?

陶嘉芝本来也是顺口这么一嘴,没想到寂白会顺势问下去,她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寂明志为妻子解围道:“你妈看新闻,说灾区随时都可能有发生余震的危险,专家都建议(热rè)心的志愿者不要一窝蜂地前往灾区,我们也是也担心过来会影响救灾。还有,单独把你姐姐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们也不放心啊。”

“哦。”原来还是不放心寂绯绯。

寂绯绯此刻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寂白回来,眼底划过一丝恶毒之色。

当然,寂白明白她是多么恨她不能死在地震中。

父母知道了寂静的事(情qíng),陶嘉芝自然毫不掩饰地说:“这下子没了脚,怕是蹦哒不起什么水花了,白白最大的竞争对手就这么没了,以后前途自然是顺风顺水。”

寂绯绯望了寂白一眼,轻蔑地说:“当时只有她和寂静两个人被困在一起,天知道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qíng)呢。”

“绯绯,不许胡说。”寂明志立刻喝止寂绯绯:“这话绝不能出去乱说!”

寂绯绯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寂白平静地说:“不管我和她之间有多深的利益牵扯,但姐妹就是姐妹,该救我还是要救...”

“白白这话说得好,你和绯绯也是姐妹,不管闹什么矛盾,你对她...”

陶嘉芝话音未落,寂白打断道:“当姐妹,有今生没来世。寂静是我的姐妹,但寂绯绯不是,哪怕街上一条饿死的流浪小狗,能救我都会救,世界只有寂绯绯,她要死,我绝不会拦着!”

这是寂白第一次如此斩钉截铁地表明自己的强硬的态度和立场,陶嘉芝和寂绯绯都傻了。

“白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话吗!”

“知道。”

“你不是疯了!”

只有寂明志明白,寂白不是疯了,寂白的翅膀是真的硬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寂明志连忙打圆场:“白白好不容易回家,寂静又折了,这是好事啊。老太太看重白白,以后咱们家也跟着飞黄腾达了,一家人,哪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怨呢,白白也别说气话了,今晚我们出去吃饭,庆祝一下。”

寂白冷冷望着他,心里寒凉似铁。

他是寂静的二叔,他说寂静折了,这是好事,还要庆祝一下...

这样的父母,让寂白感觉不寒而栗。

“没什么值得庆祝的,我以后如何,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寂明志愣住了:“白白,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什么你们很清楚,不好意思,要让你们的希冀落空了。”

她今天回来,就是要和他们划清界限。

这时,院子里的车喇叭响了响,寂明志不解地望了望窗外:“外面怎么有辆车?”

“秦助理是来接我的。”寂白面无表(情qíng)道:“(奶nǎi)(奶nǎi)让我搬到老宅去,陪她住。”

寂绯绯突然慌了:“爸妈,你们不能让她走啊!她走了我怎么办,万一我又住院了...”

“绯绯,你别担心,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见寂白久久未出来,秦助理走进门,说道:“寂白小姐,董事长打电话询问您怎么还没到,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寂明志眼见着寂白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开了,急切道:“寂白!你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吗!你怎么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qíng)呢!”

“是啊,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说走就走,太没有良心了吧!要是你姐姐出了什么事,就是你害死了她!”

秦助理适时开口:“董事长说过了,寂白小姐的‘责任’早就已经卸下了,从今天开始,她的肩头会扛起另外的重担,希望二位不要影响她。”

言尽于此,陶嘉芝和寂明志也知道,无力回天了。

在她上楼收拾东西的时候,寂明志沉声威胁道:“你真的以为,脱离了我们这个家,你能够飞多高。”

寂白回头睨他一眼,沉声道:“你最好祈祷我不要飞太高,否则你们自(身shēn)难保。”

高三的下学期,寂白搬到了(奶nǎi)(奶nǎi)家的老宅住,彻底和寂明志家里断绝了关系。

王府大宅的环境清幽宁静,寂白单独住在一出四合的院落里。那段时间,家里不少亲戚提着昂贵的礼物,说是要来探望寂白。

这些人是打量着现在的(情qíng)势,寂氏集团的继承人位置指(日rì)可待,他们都想要和寂白搭上关系,将来分得一杯羹。

不过他们想要进老宅也是不易的,老夫人特意叮嘱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寂白的学习,同时也没有再让她参加任何社交活动,只专心备考。

寂静出院的那一天,寂白提着礼物去看看望她。

她办理了休学,准备出国进行一段时间的康复疗养。

家里的姐妹亲戚因她(性xìng)格高傲,都不太喜欢她,过去是不得不奉承巴结,而今见她大势已去,都离她远远的。

寂白是眼见她起高楼,眼见她宴宾客,也眼见她楼塌了。过去有多么花团锦簇,而今便是多么的门庭冷落。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洁白的vip病房里,微风撩动着轻柔的纱帘,寂静坐在轮椅上,面对着窗外的四月(春)景,怔怔地发呆。

“小白,你看外面的风景多好。”

寂静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寂白走到她的(身shēn)边,推起了她的轮椅。阳光落在寂静那柔和的脸蛋上,照着她卷翘浓密的睫毛,格外通透。

“以前我的眼里,除了那一堆冷冰冰的业务数据,什么都没有,就连走路,都是不自觉地加快步伐,生怕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你看,我错过了多少东西。”她微笑着抬头,望向寂白:“我错过了我的整个青(春),错过了世界的美好,我今年22岁了,我甚至一次恋(爱ài)都没有谈过。”

寂白的手落到她的肩膀上,重重地按了按:“姐,你现在可以休息了,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小白,你看柜子上的那些礼物,是之前我们在平凉村留宿的那家人送来的,我以前(挺tǐng)看不上他们,但是我住院之后,也只有他们,坐了两天两夜的硬座火车,提着熏干的(肉ròu)和一袋土鸡蛋来看望我。他们说,寂家对他们的大恩大德,永远不会忘记。”

“他们把集团里那些装点门面的所谓‘慈善’,当做恩惠,铭记于心。”寂静脸上浮现一丝苍凉之色:“你说可笑吗。”

“姐,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你也是。”

寂静忽然笑了,可是寂白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小白,你记住我的话。”

寂静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地说:“当你的脚踏进这潭污浊泥淖的那一刻起,永远不要善良。”

寂白的心颤栗了,她望着寂静那决绝而坚定的目光,只觉得后背一片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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