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地震(1 / 1)

对于寂静的提议,寂白久久未言。

若真要竞争,寂白觉得自己不一定会输给寂静,至少,她拥有重生这一最大助力,未来集团里可能会发生的事(情qíng),她都知晓。只要未雨绸缪,她有自信能够打出一手好牌。

也正是因为重生过一次,寂白不太敢轻易相信寂静。

寂静是冷酷的唯利主义者,无论是公司的元老,还是跟随她多年唯她马首是瞻的“开国功臣”,只要稍有威胁到她的利益,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踢出局。

与她合作,实则与狼共舞。

寂白没有立刻回答,寂静让她考虑一下,或许未来她会改变主意。

次(日rì),在基金会的组织下,寂白和寂静两姐妹去留守孩童家里探望,送上基金会给他们准备的礼物和红包。

程有扛着摄像机的师傅进行跟拍,届时用作集团的公益慈善宣传。

摄像机镜头前的寂静落落大方,举止得体。同时她对留守孩童嘘寒问暖,表现得关怀备至。

不过当摄像机镜头挪开的时候,她会立刻与这些脏兮兮的孩童保持距离。

后来寂白说她的手链不见了,就是她戴着玩的红绳系生肖狗手链,问寂静有没有看见。

寂静板着脸对她说,肯定是有小孩趁你不注意,给你扯走了。

“不至于吧,地摊小玩意儿,不值钱啊。”

“他们懂什么,就觉得稀罕,所以我让你最好不要接触他们啊,丢了东西你都不好去找他们要回来的,省得人家还说咱们欺负小孩。”

寂白“哦”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恒英的封闭式补习班位于一栋写字楼高层,条件设施都相当不错,地暖开放,还有设有自助餐厅和休闲健(身shēn)中心。

谢随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低头专注地在草稿纸上演算。

在这个辅导班里,谢随终于感受到了名列前茅是什么样的滋味。

前半年在寂白的帮助下,他各科的基础都差不多已经打扎实了,现在与这些零基础的富家公子们一起学习,相当于又重新温习巩固了一遍。

谢随自小吃了不少苦头,是靠自己摸爬滚蛋练出来的一(身shēn)钢筋铁骨,因此无论做任何事,他都是拼了命去做,这一(身shēn)亡命的闯劲儿用在学习上,让他在这个班级稳坐第一名,成为了备受瞩目的“好学生”。

他当了太久的坏学生,抽烟打架赛车,甚至他侧腰间还挂了一枚狂野不羁又可(爱ài)的…小狗纹(身shēn)。

成为格格不入的边缘人,看上去好像很酷。

可是谢随知道,这一点都不酷。

等你走出年少轻狂的那一天,你以什么安(身shēn)立命?

他在无数次深夜里辗转难眠的自省中,慢慢地长大,变成自己过去特别看不上眼的那类好学生。

至少,他得为了小白,努力试一试。

关于腰上那枚小狗纹(身shēn),寂白无意间看到之后,又好气又好笑,拉着谢随去了学校外面写字楼的纹(身shēn)工作室,一定要让纹(身shēn)师给他洗掉。

谢随纹的时候一声没吭,洗的时候倒是疼得嗷嗷的,还骗了寂白一个安慰的抱抱。

总归他是要当个好学生,但锋芒太露,总会招惹到某些存心惹事生非的家伙。

前排几个纨绔少年望着谢随,神(情qíng)不满。

这穷((逼bī)bī)不知道怎么牵上了寂氏集团那位平时从不拿正眼看人的大小姐寂静,这才有机会和他们同班学习,仅是这一点,就足够让这帮少年们看不爽了。

戴星冶经过谢随(身shēn)边,故意碰掉了他的笔记本。

谢随没注意到这男孩是故意找茬,屈(身shēn)去捡,就在这时,黑色的aj运动鞋踩在了他的笔记本封面上。

谢随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戴星冶。

戴星冶笑着说:“哟,不好意思啊谢随,给你踩脏了。”

他还故意用脚碾了碾笔记本。

谢随眸中划过一丝凛冽的戾气,沉声说:“捡起来,擦干净。”

“你让老子给你捡书,开什么国际玩笑啊。”

然而他话音未落,谢随忽然抬腿一脚,踹在了戴星冶的膝盖上。

戴星冶向下一跪,却又被他自(身shēn)后锁住了脖子,手也被反扣在了(身shēn)后。

只要谢随轻轻一拧,这家伙手臂绝对脱臼。

戴星冶疼得呲牙咧嘴,连声求饶:“哎哎!松手!疼…疼啊!”

谢随拍了拍他的脸,声音冰冷:“我像在开玩笑吗?”

“不像不像,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戴星冶平(日rì)里混迹于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中,称王称霸,哪里遇到过这么野的家伙。

谢随松开反扣他的手,戴星冶不敢耽搁,连忙捡起地上的笔记本,用力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拭着,擦干净了灰,这才恭恭敬敬地还给了谢随。

谢随不客气地夺过笔记本,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压着嗓子让他滚。

戴星冶讪讪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远远望着谢随,本以为是个任他欺负的小绵羊,没想到居然还是头狼。

戴星冶也是欠收拾的((贱jiàn)jiàn)骨头,不打不相识,他这就算是缠上谢随了,每天一大早开车去接他,放学也要固执地要送他回家,去他家写作业,还抄他的家庭作业。

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谢随其实不反感戴星冶这样的傻((逼bī)bī)富二代,别人主动示好,要与他交朋友,他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当然也绝不会(热rè)(情qíng)地回应。

君子之交淡如水。

因为圈子里戴少爷对谢随的主动示好,让他在补习班里的境况好了很多,大家见面也都叫上一声随哥,没人敢找他麻烦了。

谢随也就是看着冷漠,其实对人(挺tǐng)好,比如考试的时候,这家伙做完了便趴桌上睡觉,答题卡坦坦((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地仰面朝上,(身shēn)边几个伸长了脖子的“千里眼”少年简直(爱ài)惨了他。

初八晚上,戴星冶趴在谢随家的茶几上写作业。谢随嫌闷,给窗户开了道缝隙,让凉风吹进来,驱散戴星冶那一(身shēn)浓重的男士古龙香水味。

“你他妈抄完了快滚。”

谢随揉了揉鼻子,很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你以为我想带在你这破屋里。”戴星冶被冻得瑟瑟发抖:“你家也还寒酸了吧,连地暖都没有。”

“你给老子装一个。”

“行,明天我就让人来给你装。”

谢随懒得理他,兀自打开了电视机,催促道:“你速度点。”

“知道啦知道啦,拉屎也催,抄作业也催,你这人就是太没耐心。”

谢随的确没耐心,不过戴星冶也的确没福气见到谢随真正有耐心的时候。

面对那个女孩,他的温柔和耐心能达到某种丝丝入扣的极致。

戴星冶一边抄作业,一边说:“随哥,你怎么认识寂氏集团那位‘冷静’大小姐的啊。”

“不关你事。”

“你不知道,‘冷静’大小姐平时都拿鼻孔看人的,高冷得一批,咱们这些人说白了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戴星冶偏头打量了谢随一眼,笑了起来:“当然,随哥也算是天姿国色美颜盛世了...难怪嘿嘿嘿。”

他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锋利的刀子从他耳边飞过,径直落在了他正对面的飞镖靶盘上。

戴星冶惊得说不出话来,后脊背都冒了一层冷汗:“卧槽!”

谢随又拿起了果盘里的水果刀把玩了起来,威胁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连忙给自己比了个封上嘴巴的手势,埋头抄作业,不再瞎说了。

半晌,他突然搁下笔,问谢随:“随哥,我突然有点晕是怎么回事。”

谢随说:“我突然有点想踹飞你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戴星冶突然指着头顶的电风扇:“我他妈...你家房子在摇啊!”

谢随也看到柜子上金鱼缸里的液体晃((荡dàng)dàng)了一下。

不过这摇晃来得快也去得快,就像一阵风似的,很快就恢复平静了。

“什么(情qíng)况啊?”

谢随很淡定地说:“可能房子要塌了,建议你快跑。”

戴星冶无语,这家伙就是想赶他走是吧,他偏不走,继续埋头抄写作业。

十多分钟后,戴星冶嚷嚷说:“随哥,有没有喝的啊,你小老弟快渴死了。”

谢随极不耐烦地站起(身shēn),去冰箱里取了两瓶橙汁易拉罐,因为小白偶尔会来这边,所以家里是常备饮料的。

谢随从厨房走出来,戴星冶说拿着遥控器正好翻到新闻频道。

新闻里正紧急插播一则地震的新闻,谢随漫不经心瞥了一眼,赫然看到屏幕左下方显示震中:平凉山脉,震级:。

“砰”的一声,谢随手里的易拉罐落了地。

地震发生的时候,寂白和寂静正在平凉村小学的音乐教室里进行交响演奏的排练,为明天上午的文艺汇演做准备。

当时教室里只有基金会的几个工作人员和寂静的两名保镖。

灾难发生的那一刻,房屋开始剧烈地震动摇晃,几秒的时间,教室里的吊灯和电风扇哗哗往下掉。

所有人反应过来的刹那间,都是疯狂地往外冲。

整栋教学楼只有两层,音乐教室位于一楼的墙拐角处。

重生过一次的寂白求生(欲yù)可能比别人更强,对危险的体察也更加敏感,所以她第一个跑到门边。

回头,看到被头顶掉下来的电风扇砸到头的寂静趴在地上,艰难地翻滚着,血流满地...

寂白的大脑放空了两秒,来不及思考,她本能的反应便是冲过去将寂静扶起来。

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寂白扶着寂静躲到了(身shēn)边最近的三角区。

整个房屋的大梁已经坍塌了,周围那些看似坚固的墙壁在猛烈的地震中哗哗崩跌。

幸而她们所在的三角区摆放着一架钢琴,钢琴承担了周围倒塌的绝大部分钢筋碎石,为两个女孩撑起了一个稍稍安的屏障。

寂白将已经受伤的寂静护在(身shēn)下,听着周围轰隆隆的巨响声和人们惊惶失措的尖叫声……天旋地转。

从来未曾有一刻,感觉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或许下一秒,她便会再度离开这个世界。

这一次的离开,应该就是永远的离开了吧。

还是会有遗憾,虽然寂绯绯已经受到了惩罚,可是她还是好舍不得,她舍不得那个正在努力为她爬出泥沼的少年。

她舍不得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弃在这个世界上。

寂白紧紧地闭着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一片静寂。

寂白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没有,周围好安静,好黑。

她还能感受到温度,怀中女孩(身shēn)体的余温。

寂白尝试着动了动,却摸到黑暗的周围都是冷冰冰残垣断壁,她所能活动的空间,少之又少。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身shēn)体,还有腿...都还在,且没有痛感,这才稍稍地放心了些。

(身shēn)下的女孩发出一声闷哼,寂白连忙问道:“姐,没事吗?”

“我不知道,头、头有点疼。”

寂白想起刚刚寂静的脑袋让吊扇砸了一下。

“没事的,姐,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你还有哪儿疼?手脚都还好吗?”

寂静顿了顿,说:“我不知道,没有感觉。”

“那应该没事的。”

寂静担忧地问:“有人会来救我们吗?”

“肯定有。”

“这里有消防员吗?”

“我...我不知道。”寂白想着村里好像没有消防员,从最近的小镇过来都得走一天的山路。

“村民回来救我们的。”寂白安慰寂静:“姐,你别怕。”

寂静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天灾,过去处理工作事宜的冷静的模样((荡dàng)dàng)然无存,她嗓音里带了颤栗的哭腔——

“房...房子都垮了,不知道埋了多少人,这里太偏远了,没有人会来救我们,我们会饿死,渴死的...”

绝望的(情qíng)绪一旦蔓延,很容易传染,寂白也很害怕,喉咙里带了酸涩,她也差点哭了。

“你别、别这样说,会得救的,一定会,(奶nǎi)(奶nǎi)不会放弃我们的。”

“(奶nǎi)(奶nǎi)...快、快给(奶nǎi)(奶nǎi)打电话!”寂静攥住她的手,激动地说:“告诉(奶nǎi)(奶nǎi)我们还活着,让她快来救我们!”

寂白艰难地将手伸进包里摸手机,却摸出了之前顾千穗那小姑娘给她的一把牛轧糖。

她心中一喜,对寂静道:“姐,咱们不会饿死了,我、我有吃的。”

她将牛轧糖摸出来,数了数,一共有三枚。

寂静看到牛轧糖,想到那晚寂白给千穗补课的事。

她说寂白浪费时间很不明智,而此刻,她却要依靠手里这仅有的几颗糖延续生命。

寂静有点难受,她又想起那(日rì)被她喂狗的鸡蛋,还有顾长生那复杂的目光。

从小到大,她所接受的教育教会她伪装、自私和掠夺...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究竟是否正确。

对于她而言,达成目标就是唯一的正确。

可是濒于死亡边缘的寂静,第一次开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寂白不知道寂静在想什么,她尽可能寻找着出路,但是周围被堵得死死的,稍稍一动就会有碎石掉落,寂白只好重新回到三角区,不敢再乱动了。

灾难之后,周围极静,她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埋了多深,这狭窄的一隅仿佛已经被世界所遗忘了。

“小白,你为什么要回头?”

黑暗中,寂静忽然问她,为什么要回头救她。

“如果换了是我,我不会来救你的。”

“我知道。”寂白靠着墙坐了下来:“(身shēn)体本能的反应吧,我们是姐妹。”

“寂绯绯才是你的姐妹。”

“如果是寂绯绯,我可能不会折回来了。”

寂白说这话的时候,带了点自嘲的笑意。

寂静默了默,说道:“我跟她本质没有不一样。”

我也很自私,很残忍,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但是你帮了谢随。”

寂白忽然抬头,望向茫茫黑暗,沉声说:“你帮他报了那个很贵的补习班,这或许能改变他的命运。”

寂静笑了笑:“就为这个?”

“嗯。”

只这一个理由,足以让寂白回头救她一条命。

“所以我说你当不了寂氏集团的领导者。”

寂静摇头说:“当你太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成为你最薄弱的伤口,敌人会利用这伤口来牵制你、折磨你,令你一败涂地。”

寂白当然也知道,寂静应是她的敌人,多年以后,她们或许会站在对立的两端,争夺最终的胜利。

若她没有回头,便能轻而易举成为这场战役的最后赢家。

寂静见她沉默,冷笑着问:“后悔了吗?”

寂白无奈说:“姐,咱们还是先等得救了,再说这些事吧。”

毕竟现在俩姐妹都还被深埋在废墟中,随时一场余震,都有可能要了她们的命,先保住命,再谈什么继承人的事吧。

寂白总算在碎石堆里摸出了她的手机,屏幕虽然碎了可是没有坏,她兴奋地打开,却发现现在信号无。

本来村里信号就不太好,现在发生地震,可能更加没有搜索不到信号了。

寂静已经冷静了许多,她说:“这太黑了,你把电筒打开,看看周围的环境。”

寂白打开了手机自带的电筒,先照到寂静的(身shēn)上,寂静被手电晃((逼bī)bī)得遮了遮眼睛,而当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寂白忽然关掉了手电筒。

“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觉得还是要省点电。”

寂白努力抑制着嗓音的抖动:“不知道还要呆多久,留着电,说不定关键时候,能救命。”

好在寂静没有反对。

寂白(身shēn)颤栗地坐到了墙边,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紧紧地咬着,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刚刚打开手电筒,她看到寂静的双腿膝盖至小腿,被轧在了钢筋混凝土之下,鲜血满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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