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水蝶的厨艺极好,这次虽然只做了些家常饭菜,却仍然让周景吃得赞不绝口,尤其是西红柿炒鸡蛋和那道肉片溜油菜,更让他胃口大开,比往常多吃了两碗米饭,把桌上的四菜一汤都消灭得干干净净,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由衷地赞道:“蓝姐,你的厨艺又进步了?”
“是吗?”蓝水蝶嫣然一笑,收拾着碗筷,不以为然地道:“依我看啊,是你最近都在外面吃,把胃口弄坏了,这才觉得吃家常饭菜香甜!”
周景微微一怔,抽出纸巾,擦着嘴角,微笑道:“蓝姐,你这个解释倒是挺有道理的。”
蓝水蝶扭开水龙头,把盘子刷得叮叮当当地响,回头笑道:“延年以前也是这样,常年在外边应酬,偶尔回家吃顿饭,就觉得特别地香甜,其实呢,不过是换了个花样,调剂一下而已。”
周景笑笑,摇头道:“蓝姐,你太谦虚了,这几样家常小菜,确实地道,依我看啊,就算是外面饭店那些大师傅,也未见得会比得上你!”
“你啊,油嘴滑舌的,就知道哄人开心!”蓝水蝶把盘子放好,挽起袖口,又打开冰箱,端出一盘草莓,洒上白糖,放到餐桌上,轻笑道:“拿到里屋去吧,再看看小家伙醒了没有!”
周景嗯了一声,端起盘子进了客厅,把草莓放到茶几上,起身去了卧室,打开房门,却见小家伙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双腿不时蹬几下,不禁微微一笑,带上房门,悄然退了出来。
回到客厅,他跷脚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将电视频道转到林安台,恰巧见王延年身穿笔挺西服,在众官员们的簇拥下,到当地一家酒厂考察,周景就吃着新鲜的草莓,看着新闻节目。
十几分钟后,蓝水蝶收拾妥帖,从厨房出来,径直进了卧室,很快,就拿出几件衣裤,整齐地叠好,放进包裹,和周景说了会话,卧室方向就传出孩子嘹亮的啼哭声,她只好起身去哄。
周景转头望去,见外面的天渐渐黑透了,不见丝毫亮光,就走到门边,向里屋望去,正好瞧见蓝水蝶拿着奶嘴,抱着孩子,给小家伙喂奶,就笑笑,打过招呼,拎着包裹,告辞离开了。
蓝水蝶抱起孩子,走到窗边位置,探头向外张望,见周景开车驶离小区,消失在夜色里,就叹了口气,在孩子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记,不想孩子觉得委屈,扬起脖子,大声哭了起来。
周景回到家里,就拿着资料进了书房,一直看到晚上十点多钟,才进了浴室,冲过热水澡,就泡在浴缸里,和秦晓倩煲起电话粥,直到水温凉了,才擦净身子,回到卧室,早早歇了。
而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就起床,洗漱一番,吃了罐八宝粥,就带上公文包,匆匆下楼,钻进小车里,开车前往省委大院,之前规定六点钟集合,他提前十几分钟到的,清点人数后,发现大家已然到齐了,两队人马分乘三辆轿车上路,很快上了高速,浩浩荡荡地驶往林安。
周景这辆车上,自然还是上次的原班人马,开车的是牛津华,孙祥和张巧兰坐在后座,卿卿我我,打情骂俏,而周景则坐在副驾驶位上,目光透过车窗,望着窗外风景,心情极为愉悦。
都说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当初走上仕途,离不开王延年的大力提携,如今对方遇到难处,自己能够出手相助,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无可厚非。
晌午时分,终于赶到林安地界,驶到加油站附近,就见路边停着一辆油光锃亮的奥迪车,而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右手里夹着一颗烟,正笑眯眯地站在车头处,向这边频频挥手。
只看那张国字脸,和浓眉大眼的不俗面相,就能认出此人是曾勤明了,他以前在青阳分管教育,因为出了些作风问题,才被调整分工,坐上了冷板凳,索性前往林安,投靠了王延年。
以往接触的那些领导里,和周景走得最近的,除了王延年以外,大概就是眼前这位中年人了,周景不好托大,让司机将车子停在十几米远处,早早下车,健步走去,和曾勤明热情地握手。
“嘿!帅哥,和过去比,还真是变得精神多了!”曾勤明伸出手,在周景的肩上擂了一拳,随即向后望去,却见三辆轿车先后停稳,车门打开,走下**个身穿黑色西服的汉子,各个神情凝重,威风凛凛,就暗自吃惊,轻笑道:“老弟,你还真是厉害,带来不少精兵强将啊!”
周景微微一笑,轻声道:“曽县长,我到省纪委也才两个多月,工作经验不足,为了顺利办案,领导破例给加派了人手,事实上,这些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前辈,几乎每个都能独当一面。”
“那就好,上车吧,坐我的车,咱哥俩有年头没见了,好好聊聊。”曾勤明极为热情,拉周景上了他的车子,开车在前面引路,其他三辆小车尾随其后,四辆车直奔林安县城驶去。
车子里,两人说说笑笑,共话友谊,周景点了一颗香烟,转头望向窗外,只从外貌轮廓看去,就觉得这个县城的确很大,怪不得之前就曾风闻,省里正在研究,要将这里升格为地级市。
而进了县城里,就能看出林安的底子的确很厚实,无论是城市规划,还是气势恢宏的高楼大厦,和各式休闲娱乐场所,都让人感到耳目一新,途中所见,都是繁华兴盛的发达景象。
路上行驶了半个小时,终于赶到景琼宾馆,这是一栋九层高的砖混楼房,众人把车子停好,曾勤明在前面引路,将众人带进宾馆,房间都已经定好了,是在顶楼,除了大家入住的房间外,整个九楼也都让了出来,专门为周景等人办案专用,而服务员也都提前打过招呼,不准多看,多问,多打听,曾勤明还是极有能力的,处理这些琐事,自然是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旅途劳顿,众人稍事休息,就去楼下进餐,尽管曾勤明极力要求上酒,周景还是坚持原则,以午后就开始工作,不能喝酒误事为由,婉拒了他的好意,而午餐过于丰盛,也引起他的注意,很小声地和曾勤明做了提醒,要求和宾馆方面沟通,以后饭菜一律从简,不搞铺张浪费。
“一定,一定,小景,放心好了,我会安排。”曾勤明笑着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是搞接待的好手,素来觉得无酒不成席,被拒绝以后,就感到面颊火辣辣地,有些下不了台。
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周景几乎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从最初一名默默无闻的中学生,直到招商办的副主任,这期间,周景所取得的每一个进步,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也令他感到印象深刻,甚至和其他很多人一样,早早地断言,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将来必成大器。
但他还是没有想到,对方在区区两年内,就跃升为省纪委的一名副主任,已经和他级别相同,与王延年之间也只是一步之遥,周景虽然对他很是客气,但在坚持原则时,那种决不妥协的架势,又让他颇为吃味,因而,在对待周景的态度上,由热情周到,又多出些许的敬畏。
而省纪委这些干部,也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了,在下面办案时,各个都显得生龙活虎,精神抖擞,很是提气,只用了二十几分钟的功夫,就如风卷残云一般,把饭菜打扫得干干净净。
按照惯例,周景开了午会,把昨晚草拟的计划讲了一遍,将具体工作任务,都安排落实到人头上,要求众人回去暂作休息,下午自由活动,或是去外面熟悉环境,但注意不要暴露身份。
会议结束,他才回到房间,对着沙发上独自品茶的曾勤明报以歉意地一笑,轻声道:“曽县长,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曾勤明放下茶杯,递过一颗香烟,微笑道:“没什么,见你做事干净利落,我也高兴!”
周景笑笑,低声道:“初次带这些人过来,还是有些没底的,总要安排妥当,谨慎从事才成。”
曾勤明笑着点头,也燃上一颗烟,叹息道:“小景,和你讲实话,对于这个案子,我其实是有些悲观的,在林安这边,老裴家的势力很大,和很多官员,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利益杯葛!”
周景点上香烟,把打火机放下,神色笃定地道:“这个情况,已经听王县长讲过了,也去找看了些资料,感觉破案方面,难度确实很大,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不过,你可以详细讲讲裴俊英的情况,咱们商量着办!”
曾勤明嗯了一声,皱眉道:“裴俊英是江海大学的高材生,也是林安裴家重点培养的青年才俊,他在年轻时,曾经做过县委书记的秘书,后来被分到财政.局,担任乡财办的主任,因为当初学的是金融,专业对口,加上工作认真负责,口碑极好,况且,财政口也一向都是他们裴家的山头,在长辈的扶持,和自身的努力下,裴俊英上升势头很快,在刚刚三十出头时,就当了财政.局排名第四的副局长,而且,手里还掌握着大把的权力!”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水,等待周景记录完毕,又缓缓地道:“不过,因为当时那任县委书记,和裴家人并不和睦,两边明争暗斗,搞得很是激烈,裴俊英也受到了影响,在副局长的位置上,竟然耽误了七年之久,直到裴家人发力,把那位县委书记拱下去,他才算扬眉吐气,终于做到了财政.局长的位置,掌握着林安县的钱袋子,这是个香饽饽,也是当仁不让的财神爷,无论是下面的单位领导,还是平级干部,甚至很多县委常委都要买账,裴俊英在这个岗位上,结交了很多官员,也把财政.局经营成风吹不进水泼不进的铁桶阵,进而把裴家的势力,推到了顶峰,以至于当了常务副县长以后,仍然能够一手遮天,直接指挥财政.局,而延年这个县长,虽然名义是政府的一把手,可手里没有财权,境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周景飞快地记录着,不时地点头,半晌,才停下签字笔,呵呵一笑,点头道:“怪不得王县长总喊着难难难,老早就不想在林安干了,他现在这个境况,确实不太好干!”
曾勤明收起笑容,语气凝重地道:“举报信上的内容,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这下面的水究竟有多深,谁都讲不清楚,弄不好,很可能折戟沉沙,栽在这里,怎么样,还有把握查吗?”
周景琢磨半晌,点头道:“困难肯定有的,先试试吧,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是一步!”
曾勤明看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地道:“那只能祝你成功了,案子拿不下来,我俩滚蛋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其实,就算办下来,也不会乐观,裴家人若是蓄意报复,以后也会非常难过!”
周景微微一笑,淡然道:“曾县长,别太悲观,以你们二位的本事,这天下之大,大可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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