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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曦离开了。
夜幕已经降临,她还乘公交回家,帮眼睛不好的妈妈分担家务,无暇多待。
不不说,她的话对这几天丧里丧气的祝颜来说,震动很大。
至少,让她变没有之前那么彷徨退缩,多了点主动迎接的勇气。
祝颜在那又坐了会儿,想起沈曦临走前说过的话,到底还是拿出了手机,开始打字。
——沈曦跟她说的是:“如果真的很在意那个人的话,不妨试着主动联系他一次,有可能,他也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对话框里字打了一半,想起他上次说的“有事电话联系,不看vx”,祝颜咬了咬唇,又把打好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可手停在电话拨号键那里,却迟迟按不下去。
她的心情很别扭。
一方面,她内心是有愧疚的。
当然,并不是说她成了原主,便为原主犯过的错而感同身受,她共情能力还没那么强。她愧疚的点在于,她亲近的朋友和亲人因此而受到了伤害。
在意一个人的心情,会因此而难受,乃至小心翼翼。
所以,她昨天枯坐了好久,最终翻开了尘封的箱子,从里边找到那块颜色已经隐隐有些变灰了的红布,从中取出了那块银色的薄片。
这是人鱼最珍贵的东西之一。
在大半年前,伴随她人鱼形态的不稳定,而悄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之后被她小心收好,跟写着原著剧情的加密笔记本放在一起。
她抚摸了许久,依依不舍地把薄片放进了小礼盒里,连带着道歉卡片一起送了出去。
可得到的,却是周越云更加冷淡的回应。
礼盒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他不会看不到,但他没有对这份道歉求和做出任何表示,连夜离开了家,且之后再没联系过她,连今天的毕业典礼都鸽了。
显然还在生气。
祝颜这时候的心态就有点变了,既自暴自弃,又有点强撑的委屈和倔强。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主动凑上去啊。
凑上去了就算了,人家还爱理不理。
他自己就一点错都没有了吗?
每次都要她热脸贴冷屁股,他以为他谁啊,她对她亲爹都没这么委曲求全好不好。
越想越委屈,越脑补越理直气壮。
这个舔狗妹妹谁爱当谁当去,她不当了!
(`皿)哼!!
虽是这么想,祝颜却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她一边唾弃自己的优柔寡断,一边心里又抱着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就在这时,眼角突然晃一抹阴影。
对面路灯投射来的光被突如其来的遮挡物挡住,属于人类的瘦长影朝她这边倒来,在长椅旁断成曲折的两截。
她下意识抬头。
正对面,一身白色珍珠礼服的李茜正安安静静站在那里。
这位彩虹色杀马特选手不知何时把自己染回了棕色卷发,一身白色晚礼服,腰腹挺得笔直,双手垂于身前合攥着白色包包,远远看起来,居然有了点端庄的淑女气息。
可惜一开口这气质便破坏得干干净净。
“喂,那个谁,你看到白会长人没有?”
祝颜这会儿正生闷气呢,哪有心情理她。
李茜见状走近,声音放大了点:“那个谁——你看到白会长没有?”
祝颜半点不客气地呛回去:“你吵到我耳朵了,谢谢。那个谁是哪个谁?你说话能有点礼貌吗李同学?”最后三个字被她加重了语气。
李茜哑了下,表情突然有些奇异。
“原来你也会说人话啊。”
祝颜:“?”
李茜给她解释:“每次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一副,嗯……”
她回忆了一下,做地掐着嗓,嗲声嗲气道:“‘没关系的,大家都是好朋友鸭’这个样子,跟个智障儿童似的,我还以为你不会说人话呢。”
祝颜:“???”
她满头黑线:“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话了?”
李茜茫然挠头,努力回想了一下:“你没这么说过话吗?那就是我记错了?不管了,反正你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的,我刚开始还以为传闻里的你有多凶残霸道呢,没想到见到面了,发现居然是个小傻子,整天傻乐傻乐的。”
“你别污蔑我。”祝颜不开心了,“真正跟个傻子一样的明明是你吧,莫名其妙就针对我。”
李茜表情尴尬:“那不是以为你准备勾搭我男神吗,后来发现你和会长就是正常朋友,我还给你送了一个月的早餐道歉来着……”
祝颜惊讶得眼睛睁溜圆:“给我送早餐的原来是你?萌萌还跟我吐槽,怎么会有男生这么直男,这早餐甜腻得让她有点反胃。”
李茜:“……”
她能说是因为她自己太爱吃甜了吗?
当然不能,这不是在隐性对手面前自曝其短吗?
于是她强行转移话题,理直气壮道:“不管了,反正我已经赔完礼道完歉了。”
“而且。”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家里人也已经报复回来了啊。”
这话声音极小,不祝颜听力向来极好,闻言困惑地抬起头:“什么报复回来了?”
李茜脸色有点臭:“你不知道吗,你哥那个神经病,我只是看不惯你想让你多做一个值日而已,他明明都已经查出来了安排那个小混混的不是我,还是把我们其她几个人一并找了出来,挨个给我们父母打电话,还让助理亲自上门问候。我爸当着他的面笑跟个弥勒佛似的,扭头气三尸神暴跳,差点没打断我的腿。”
祝颜愣住了。
“所以,你们当时一个个吓成那样,是因为……”
李茜没好气地打断她:“当然是因为你哥,不然还能是谁?就原曜扔个球我就怕了?姐姐我看起来胆那么小吗?”
“个神经病,我就没见这么上纲上线的,为了这么点小事挨个上门警告,至于吗?他咋一点豪门继承人的胸襟都没有?不知道小孩打架大人别插手的吗,小里小气的,亏得那么帅一张脸……”
李茜还在滔滔不绝地表达她对这位不讲武德的家长的怨气。
可祝颜已经彻底陷入了愣怔。
原来当时出手的是他吗?
不是原曜。
从头到尾,她都感谢错人了。
他为了她,挨个去警告了那些可能是他商场上的长辈的人。
她却求着大变态给她买赛车模型,说要送给原曜当回礼,感谢他的帮忙。
他也没解释,只是默默答应了。
没过几天,就把礼物送到了她手里。
鼻子突然有点酸。
祝颜吸了吸鼻,自闭了。
李茜吐槽着吐槽着见她没了声,想起自个儿吐槽的对象毕竟是她哥哥,顿时心虚地摸了摸鼻:“算了算了,你继续呆着吧,我去找白会长了!”
说完就溜了。
她还去找她男神表白呢,就这最后一天了,不让她再试一次她死也不甘心。
夜色渐浓。
夏夜天空澄净,夜幕宛若一匹蓝色的绸缎,点缀着星星与宝石,无声诉说着夜的华丽。
教学楼前的美人鱼喷泉上,童话中的人鱼公主爱丽儿双手托举白珠,长发飘扬,笑容温暖。底下流水哗哗而,被星光折射流光溢彩。
祝颜就靠在喷泉旁。
距离李茜离开去不到五分钟,她终于调整好心情,鼓起勇气拨了个电话出去。
嘟——嘟——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她默默数着。
三,四……
六,七……
第八声,依旧无人接听。
手机自动挂断,跳转回主页面。
上边“19:06”的大字晃显眼。
扣扣震动起来,是班长在群里提醒,晚会即将在八点正式开始,请已经化好妆换完衣服的同学迅速前往艺术馆二楼宴会厅,舞会将在那里举行,七点二十开始入场。
她沉默了一会儿,在喷泉前缓缓蹲了下来,把头埋进膝盖。
不远处的草丛里,知了仍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夏。
水流将一切声音掩盖。
今夜星光,真的很亮。
打在人身上,越发衬得人单薄凄清。
又是长久的沉默。
突然,安静的夜里,响起一阵手机的震动声。
少女茫然抬头,眼睛有些红通通的,鼻尖也是,像只可怜兮兮的兔。
响起的是她的手机。
来的是vx消息,问她现在在哪。
她的视线移向聊天框上边的名字,眼底的亮光渐渐散去。
手有气无力地打字。
【临时有点事,已经回家了,谢谢关心。你们好好玩。】
顿了顿,又在后边加了个颜文字^_^,然后点击发送。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少年停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忽而笑着叹了口气。
最后看了眼不远处的少女,他转身,悄然离开。
步伐比来之前轻松了许多,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又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决定。
走了一段距离,突然,他抬起头,看了眼斜对面的广场。
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为什么总感觉那里刚刚有人?
……他看错了?
啪嗒,秒针划“十二”,分针向前走动一格。
七点二十一了。
一分钟前,晚会已经正式开始入场。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悬着的心脏终于落下,祝颜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为伤心,还是该松口气。
倒是还是没忍住,眼眶又红了起来。
她噼里啪啦地开始敲字。
像是突然被赋予了莫大的勇气一样。
【混蛋混蛋混蛋!大鸽精!答应了别人的事都不做饭!这辈你都别来了!】
【早知道你占了茅坑还不拉屎,我就随便找个人参加了,随便谁都比你好(▼皿▼#)】
【我还跟爸妈说,你答应了参加毕业典礼结果又不来,害得别人都有家长陪着,就我一个人孤孤单单什么也没有呜呜呜……】
【……】
发出去以后才发现,第一句就有错别字。
气势顿时没了大半。
可第一条时间已经超了一分钟,撤都撤不回来。
她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连你也欺负我呜呜呜……”
泪眼朦胧间,手机突然亮起。
有人打了语音电话来。
她连忙擦掉眼泪,看了眼聊天框上的备注。
是【臭没良心周鸽精】,没错。
她懵懵地眨眼。
迟疑了一会儿,按下接听。
熟悉的低沉声音透过听筒传来,音色中却带着点微哑,隐约见,似乎还有些运动过后的喘息。
“你在哪?”
她在……不,凭什么告诉他,祝颜表示自己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她朝麦克风吼:“你管我在哪!鸽子精!”
“噗……”
对面发出一声轻笑。
少女顿时更悲愤了:“你不许笑!”
他那边似乎有些轻微的杂音,不不明显。了会儿,男人急促地喘了口气,说:“我不笑。”
他清了清嗓,认真跟她说。
“你回头。”
“我不!”她是下定决心叛逆到底了。
他又咳了一声,喘息声很低,风声直往喉咙里灌——这回她听清了,他刚刚应该是在跑步。
她情绪冷静下来,问他:“你现在在干嘛?”
他说。
“你回头。”
祝颜若有所感,回头。
相隔了十米的距离,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平时很少见的休闲运动服,脚下是双运动鞋,额头上的碎发有些凌乱,这让他看起来终于有了点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
唯独那双黑色的眼睛在夜色里,依旧沉静如水。
他开口,说。
“我来了。”
恰在此时,教学楼前的长钟上,分针轻轻扭动,形成了一个斜向下方的31度小角。
此时正好,七点二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