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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拉——
双手轻拧,礼盒,一个硕大的绿色蝴蝶结成型。
绿色,象征道歉的颜色。
祝颜关闭搜索引擎,揉了揉有点发红的眼睛,把小纸条卷好,插进礼带中间,然后提着出了门。
别墅一共三层,三楼只住了周父周母两人,祝颜和周越云都住在二楼,不过一个在东边,一个在偏北侧。
平时,祝颜很少到周越云这头来。
深棕色的木质大门,中间雕刻着半镂空的花纹,沉甸甸的,看得人心有些沉重。
祝颜深呼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推门——
没锁。
她松了口气,不敢深入进去,只把道歉礼物放在门侧的柜台,匆匆瞥了眼室内装潢,便转身离去。
晚饭的时候,管家已经恢复如常。
举止恭敬,言行有度,再看不出半分对她不满的模样。
祝颜却有些食不下咽。
有些问题不去思考还好,一旦思考了,便像一根针似的,尖锐又沉闷地扎在胸口。
面对她和原主的不同,真的没有人看出来吗?
他们是真喜欢她如今的模样,还是背地里觉得她更会装了?
周父周母呢?学校里那些朋友呢?
还有……周越云呢?
人鱼的性格天生便是一往无,可此刻的她却沾染了人类的徘徊不,甚至不敢将这个问题诉诸于口。
眼泪啪嗒掉在餐巾上,她连忙抹了,过了会儿见还没人下来,才小声迟疑着问:“哥哥他不吃了吗?”
管家低着头,回复她:“少爷说他还有点公务要处理,今天会晚点回来。”
“哦,好的。”她说完这话,连忙补上一句,“谢谢。”
她最始是很习惯对家里这些人说谢谢的,坚持至今也一直在说。管家少年时在老宅长大,深受父辈影响,思想古板守旧,坚持为周家人做事是他的本分,不需道谢,后来祝颜便渐渐不对他说谢谢了。
而今,却是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管家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吃完饭,祝颜回了房间。
下身有点坠痛感,已经进入人类生活一年多的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匆忙去了卫生间。
于红给她泡了红糖水,又送了暖宝宝来。
这个原先一直沉默寡言的姑娘在上次祝颜替她出头以后,便变得主动了许多,她胆大心细,也常常是第一个注意到祝颜的需求的人。
替祝颜掖好被子后,于红起身就要离开。
被窝里的少女突然伸出手,勾住她的衣角。
“于红姐姐。”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少女的声音有些弱,有些闷,细细听,还会听出里边带着一点脆弱的哭腔。
“你们……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呀。”
于红摇摇头,声音里带着诧异:“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想。”
于是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
少女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
“我以前,很讨人厌,对不对。”
于红沉默了下。
其实不算讨人厌吧。
就是,不太讨喜。
大家都不是瞎子,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颐指气使,隐藏在动人外表下的自私跋扈,乃至是眼底的欲望、浮躁,都一清二楚。
其实很正常。
换成其她人,乍富乍贵,却没有人教导,成长过程中接触的也大多是沉默的佣人,长大后还面对这一切根本不属于她的落差事实,并不会表现得比小姐更好。
何况,她虽然浮躁、娇气,最终还是站出来救了先生夫人不是吗?
而重新感受到来自亲人的关心和爱意的小姐,也很快蜕变成了众人眼里最耀眼的明珠。
我家有女初长成。
闪闪发光,和星星一样。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沉默被当成了默认。
被窝里的少女吸吸鼻子,鼓起勇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们,会觉得我现在很装吗?”
“就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故意装得很单纯很善良,其实很坏很恶毒。”她打补丁,最后还闷闷地来了句,“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幼稚,不许嘲笑我。”
于红总算意识到不对劲了。
“小姐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谁这么说你了吗?”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小姐把名字告诉我。”
祝颜被她逗得破涕为笑,声音都明亮了些:“告诉你干嘛呀,打他一顿吗?”
“可以的。”于红顿了顿,补充道:“小姐说怎么打,就怎么打。”
又认真地跟她说:“我小时候住在闽南一带,跟一位师傅学过咏春,很会打人。”
于是少女掀被子的一角,露出一张好奇的脸:“咏春是什么样的。”她晃了晃自己纤瘦的胳膊,“我打人也很疼。”
于红把她手塞回去,把被角重新掖好:“小姐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不过现在,该睡觉了。”
“于红姐姐,你看起来好像霸道总裁哦。。”少女缩在被窝里,小小声嘀咕。
于红懵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网络梗,她认真纠正道:“霸道总裁应该是像少爷那样的。我没钱。”
噗——
被窝里的少女小小声笑起来:“于红姐姐你好可爱。”
于红抿抿唇:“小姐你该睡了。”
她转身离。
离开,顿了顿,终于说了句心里话:“小姐,不需被其他人的言论影响,更不需质疑自己。在我们心里,你一直都很棒很棒。”
她嘴唇张了张,词穷地做出一个粗糙的比喻:“拥有一颗会发光的金子般的脏,和闪闪发亮的灵魂。”
房间里没人再说话,只听得见安静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有一道低低的声音响起。
“谢谢。”
于红加快脚步,合房门前,在心底悄悄说了一句——
不用谢,以及,小姐你也很可爱。
祝颜这晚睡得有点沉。
梦里有星星,月亮,灯笼草,还有一只追着她喵喵叫的大灰狼。
大灰狼长得有点像周越云。
不过,话说回来,大灰狼为什么会喵喵叫?
她睁眼,雪团的爪子啪叽一下拍到了脸上。
“……”
好了,破案了:)
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上午十点。班群里发了消息说,下午两点在体育馆集合,参加毕业典礼。
祝颜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始洗漱收拾东西。
下楼的时候她下意识往二楼北侧看了一眼,那里安安静静的,看不出半分人气。
祝颜抿了抿唇,下楼的时候问了下阿姨:“哥哥他昨晚回来了吗?”
阿姨点点头:“凌晨回来过一次,还是我给的门。不过好像只是回来取什么东西,很快又出去了。”
祝颜面色一僵。
强行稳住神,下楼吃了早餐。
很意外的,今天的早餐加了两个蛋——以往也有两个,不过那是祝颜撒娇求来的,自从管家始管事以后就只剩下一个了,因为管家坚持三餐营养均衡搭配。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不闪不避,面色依旧古板,朝她点了点头。
很快,祝颜又发现,她最讨厌的纯牛奶被换成了橙汁。
“???”
管家声音严肃:“早餐喝碳酸饮料对身真的不好,不过橙汁可以,可以补充维c,加强肠胃蠕动,只要不空腹喝和过量喝即可。”
祝颜:“……”
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她几天才抱怨过的话。
居然被当事人听到了吗?
她默默捂住了发烫的耳朵。
“谢谢管家伯伯。”
话说,这是在……跟她道歉吗?
下午两点,摇光中学毕业典礼暨成人礼正式始。
按理说,这一环节家长的用不可或缺,可事实便是,摇光的不少家长都无法拨冗来参加这次的典礼,其中又以13班这样的混子班为最,大家也嘻嘻哈哈地浑不在意,祝颜混在其中并不突兀。
周父周母本来说是要来的,后来得知周越云答应了陪她参加晚的假面舞会,干脆就把毕业典礼的家长一职也一并交给了他。
所以现在,当然是一并凉凉咯。
校长致辞后,是优秀毕业生致辞,人选正是白清礼。
少年站在舞台中央,白衣黑裤,五官俊秀,不声线清朗,咬字也十分清晰,底下不时响起迷妹啪啪啪的掌声。
祝颜看了眼时间。
15:46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深黑的窗帘被一只修长苍白的、属于男人的手拉,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周越云单手撑额,避开了刺眼的阳光。
过了会儿,意识逐渐清醒,才想起想起什么来,翻开手机。
——私人vx号上,消息空空如也。
他迅速起身,穿好衣服,出了休息室。
车驶离公司时已是下午2:30。
抵达周家时是15:41。
洗漱完又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阿姨拦住了他,递给他一个东西,说:“昨晚打扫房间的时候,在玄关的地面上看到的,怕是什么重的东西我就给收起来了。”
周越云赶时间,因此并未多看,只是匆匆扫了眼这粉配绿的诡异配色,便把小盒子扔进了衣口袋里,匆匆下了电梯。
司机已经在车库待命。
车平稳驶入城市大道时,周越云方才有思去看这个小盒子是什么东西。
拆绿色的蝴蝶结,一个小纸条先掉了出来。
他先没去看边写了什么,而是打盒子。
而后目光微微凝住。
那是一块银白色的扁平宝石,偏偏其中色彩又极为剔透,边角光滑,宝石上方有些漩涡状的纹路,微微内卷,瞧着像是产自海洋深处。
并不存在于市面上的宝石。
周越云怔了怔,脑海深处不期然划过一抹画面。
那天晚,地下游泳池里,那抹一闪而逝的银光。
微妙的感觉一闪而逝,他没再看宝石,而是展纸条。
被卷得皱皱巴巴的淡蓝色信纸,有些凌乱的卡通字,委屈巴巴的语气。
“哥哥:
我错了,可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向你道歉。
那时候的你一很伤心吧……挣扎了好久,我决定把这个送给你。这是我小时候最珍贵的东西了,如果你还是不的话,就把它扔掉或者砸掉吧,这样小时候的我也没有最珍贵的东西了,这样你会好受一点吗?
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呀,我以后不会再抱雪团在你面前出现了。”
落款是一条q版的哭泣人鱼,旁边写着一个颜字。
很难的,一向最爱用颜文字和表情包撒娇卖萌的人,这次认认真真地写了一长段,一个颜文字也没有。
周越云目光停留在那个哭泣的q版人鱼小姑娘身上,眸光深深。
良久,指尖微抵,戳了戳她的脸蛋。
然后他才有来看纸上的具体内容。
看完后,周越云头顶缓缓地升起了一个问号。
……这说的是什么?
好在管家及时来了电话,给了他解答。
挂断电话,这位已经有些年迈的管家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麻烦少爷代我跟小姐说声对不起。”
周越云没有说话。
他也是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瞬间有些啼笑皆非。
为什么她们会觉得他会因为少年时候的事动怒?
对于两世为人的他来说,那已经是存在于近乎十八年的记忆了,纵然曾经有些生气,也早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他生气的点甚至不在于她,而在于——自己。
男人指腹习惯性地敲了敲车窗,手中宝石攥紧,缓缓闭上了眼。
昨天发生的种种,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车外钟塔一闪而逝。
此时已是,BJ时间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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