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女官的速度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将颜晴清捆绑了过来,此时,被强迫跪在地上的颜晴清发髻散了,朱钗歪斜地挂在头上,嘴上不知堵着谁的臭袜子,哪里还有半分美观可言?就连衣裳也皱巴巴的,身上更是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哪还有白日里一丝的嚣张可言?
卫女官站在门外,略提高了声调,“公主,奴婢将晴清姑娘带过来了,正在院子里候着。”
卫女官其实很能理解长乐公主的心情,公主如珠如宝疼爱的闺女竟被人如此轻辱,依照公主的性子,没有立即要了颜晴清的命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长乐公主亲自扶着颜菀卿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院中狼狈不堪的颜晴清。
卫女官见状,示意冬雪搬两把椅子出来,冬雪没有多耽搁,带着丫环画儿搬来两把高背椅并排放着。
长乐公主不紧不慢地扶着颜菀卿坐下,又让冬雪取来厚厚的披风给颜菀卿系上,以免更深露重着了凉。
待安顿好颜菀卿后,长乐公主这才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眸光凛冽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颜晴清,不徐不慢地开口,“卿儿,你瞧好了,看母亲怎么为你出气?”
披头散发被堵住嘴的颜晴清,虽然无法言语,可她的眼中迸射出极大的不甘和怨恨,颜菀卿莞尔一笑,并没有因颜晴清的眼神而害怕半分,只略带趣味地挑了挑眉梢。
对于颜晴清,颜菀卿半分不觉得同情,在她意图将自己挤下水的时候便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自己今生可是一个有亲娘疼爱、撑腰的人,难道,还真当她和前世一样任人可欺吗?颜菀卿不愿意为了一点名声,而去忍气吞声。
不待,长乐公主发问,紫竹院外闯入一妇人,正是二夫人许氏。
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五花大绑按着跪在地上,二夫人许氏的心都要碎了,扑到颜晴清身边将颜晴清嘴上堵着的臭袜子拿了下来,“晴清,这是怎么了?你老实和娘交代,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她自己的女儿什么样的性格?二夫人心中多少还是有数的,罕见地见到大嫂如此大阵仗针对自己的女儿,定然是晴清做了什么错事?况且,晴清从淳王府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见任何人的异常情况,这让二夫人明锐地察觉到了事情不简单。
原本,颜晴清以为只要逃回家,待过几日,这事渐渐淡下去了,祖母就不会再苛责自己,想起今儿祖母凶自己,颜晴清又伤心又难过地将自己锁在房中,正当她躺床上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被一阵急促地撞门声惊醒了,紧接着长乐公主身边的女官将婆子们如狼似虎粗鲁地将自己捆了过来。
彼时,颜晴清才知晓害怕,她忘了卿堂妹的母亲是长乐公主,她也没想到大伯母长乐公主竟如此蛮不讲理地派人闯入二房将她捆起来,她怕了,她真的怕了,于是,她挣扎、她呼救,冷不丁被一只臭袜子堵住了嘴,差点就将她熏吐了,可还不待她反应,就被压到紫竹院来了。
在看到自己母亲的那一刻,颜晴清心中燃起了希望,嘴巴得到自由的那一瞬间,颜晴清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母亲哭着求救,“母亲,你救救我,晴清是无辜的,你相信我。”
看着自己的女儿哭花了脸求救,二夫人许氏的心中揪心不已,望向坐在高背椅上雍容华贵、容色倾城的长乐公主,哀求道:“大嫂,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晴清还是个小孩子,何必如此严厉对待?”
与许氏的交集并不多,但从许氏唤自己大嫂开始,长乐公主的眸中闪过了一抹厌恶,更何况,十六岁的颜晴清都是说亲的年龄,怎么就还是小孩子?
“阿柔,给二夫人搬张椅子过来坐。”长乐公主并不回答许氏的话,只转头对着卫女官吩咐。
卫女官点头,进屋搬了一只椅子出来,顺带着将二夫人许氏强制搀扶了起来,长乐公主这才慢悠悠道:“二夫人请坐吧,有什么事?不妨先坐下再说。”
看着自己的女儿跪在下方,二夫人坐如针毡,哪里还有半分淡定?
“冬雪,让小厨房做点点心和热茶端上来,顺便将椅子再搬三把过来吧。”长乐公主神色淡淡道。
冬雪闻言立即带着画儿下去准备。
正巧这时,颜恒领着四皇子赵楚渝刚走到紫竹院外,便碰到了匆匆而来的颜老太君。
看着疾步而来的颜老太君,颜恒皱眉唤了一声,“母亲何事这般匆忙?”
此时,颜恒还不知道长乐公主将二房的颜晴清绑了过来。
颜老太君本来还想数落一顿颜恒,余光瞥见站在颜恒身侧紫衣云纹华服风姿卓然的少年郎,便知其身份不凡,颜老太君压着怒气,缓声问道:“侯爷,这位是?”
“这位是当今的四皇子殿下。”颜恒一脸正色介绍道。
颜老太君得知四皇子的身份,连忙给四皇子行礼,“老身见过四皇子殿下。”
“老太君不必多礼。”四皇子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一抹随和。
虽然,四皇子说不必多礼但哪能就真的不行礼?这样的话听听就算了,可千万不能当真,这点颜老太君还是很清楚的。
看到四皇子在,颜老太君心中有些踌躇,不禁暗自埋怨侯爷将四皇子领过来,这一会儿若得知了晴姐儿的事情,岂不是家丑外扬?便是想捂只怕也捂不住,若是耽搁了晴姐儿将来的姻缘可怎么好?
颜恒自有颜恒的苦衷,四皇子在得知长乐公主在紫竹院看望颜菀卿时,便表示了要亲自过来给姑姑请安,顺带着见见那素未谋面的表妹,这都是自家亲戚,外人便是知道了也无法拿女子的名节做什么文章?
四皇子说的条条是道,颜恒也无法再拒绝,只得带着四皇子和颜庆安一起过来。
颜老太君只得摆出淡定的神态,对着赵楚渝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四皇子殿下,这边请。”
四皇子含笑着点头,大步流星地跨进了紫竹院,颜老太君和颜恒紧随其后。
刚进紫竹院,入目颜老太君眼帘的便是自己最宠爱的孙女,被捆住按着跪在那个高贵的长乐公主脚下不远处的青石板。
颜老太君忽感一阵天旋地转晕眩,差点昏了过去,若不是身旁有锦绣搀扶着,只怕颜老太君都要跌倒在地,痛心疾首道:“公主,你这是作何?”颜老太君一刻也不愿意耽搁地拨开锦绣的手,催促道:“你还扶着老身作何,还不赶快给晴姐儿解开绳子!”
锦绣被颜老太君拨了一个踉跄,堪堪稳住身形顾不得委屈,急忙走过去准备给颜晴清解开绳子却被婆子伸手阻拦,锦绣无措地望向颜老太君。
颜老太君不满的目光投向长乐公主,她知道婆子敢阻拦,定然是长乐公主授意,于是将矛头对准了长乐公主,结果,还来不及开口,只听长乐公主浅笑倩兮道:“老太君既是来了,不妨坐下和二夫人一起用点茶水,年纪大了还是要注意身体,少动怒。”
颜老太君才不相信长乐公主会好心地关心她的身体,只怕是巴不得她这把老骨头早点埋入土中吧。
颜恒罕见得看着长乐公主露出了笑颜,一时不禁看呆了眼,回过神来连忙附和道:“是啊,母亲,咱还是先坐下吧。”
他是真的不想公主和自己的母亲掐起来,四皇子还在这儿看着。
此时,长乐公主也注意到了赵楚渝,眸光微闪,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那紫衣少年是明德帝的第四子,生母应该是瑾妃,对于瑾妃,长乐公主并非不了解。
见长乐公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赵楚渝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朝着长乐公主长做一辑,儒雅谦和道:“楚渝拜见长乐姑姑,给长乐姑姑请安。”
长乐公主微微颔首,语声淡淡,“你既是唤本宫一声姑姑,便无需如此多礼,坐下吧。”见赵楚渝点头恭敬地坐下后,长乐公主便对着卫女官道:“让人给四皇子泡盏热茶上来吧。”
如此,也算是长乐公主给予赵楚渝的尊重。
卫女官点头下去准备,不多时便端着一描金黑漆的茶盘上来,亲自给四皇子端上茶水,又准备了一份瓜果点心。
剩下的唯一一把空椅,颜恒也不奢望长乐公主招呼,便自觉地坐上去,心中还是挺满足的,至少,长乐公主给他也准备了一把椅子,否则,此时只怕在四皇子面前出糗,所以,公主对自己其实并非那么无情吧?
若长乐公主知道颜恒心中所想,只怕会立即让阿柔将颜恒腚下的椅子给她砸碎也不会给颜恒坐。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咱们便开始吧。”长乐公主笑着柔声道。
颜老太君心中如同一群小人围着她心脏处不停敲击着鼓面,忐忑不安,定然是卿丫头和公主告状,这才有了长乐公主的发难;心中不禁责怪起颜菀卿,都是一家人何苦弄得如此难堪?卿丫头真是太不懂事了!
二夫人此时也看出来了,只怕今日出了非同一般的大事,大嫂这才大动干戈,希望此事和晴姐儿牵连不太深。
“冬清,你且将今日在淳王府发生的事情,给本宫一字一句地说清楚,若敢有半句不实让本宫查出来,定然杖毙!”长乐公主依旧笑容和熙,可说出来的话却不禁让人后背发凉。
冬清闻言,战战兢兢地望了自家姑娘一眼,这么大的场面她是第一次见到,并非心虚而是紧张,攥紧了衣角开始将今儿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讲述出来。
眼见冬清越说越详细,颜晴清急急出口打断,“不,大家不要听这贱婢胡说,是卿堂妹自己不小心落水的,关我何事?你们主仆休要污蔑到我身上,我是无辜的。”
没错,不关她的事,是颜菀卿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为什么要扯上自己?这根本不关自己的事情,颜晴清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
冬清没有想到颜晴清会厚颜无耻地说自己是无辜的,“晴清姑娘可敢发誓吗?你真的是无辜的吗?晴清姑娘别忘记了,在淳王府你可是当着老太君的面承认过。”
“本姑娘凭什么给你一个低贱的婢子发誓?你有本姑娘尊贵吗?你算什么东西?”颜晴清昂起头不屑地扫了冬清一眼,就她一卑贱的丫环便是给她颜晴清提鞋也是不配。
瞧着颜晴清狡辩的嘴脸,长乐公主冷冷一笑问道:“那本宫有没有你尊贵?”
二夫人许氏一听长乐公主这话急忙给颜晴清使眼色,这孩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怎么就这么没大没小、大呼小叫呢?
被长乐公主这么一说嘴,颜晴清瞬间气势就弱了,在场的只怕除了四皇子外,还有谁能有公主的身份尊贵?
却仍不承认,倔强地小声嘀咕道:“我是无辜的。”
“需要本宫给淳王府递张帖子请云安郡主过来吗?听说当时云安郡主也在场,还有丞相府的田思思。”长乐公主端起茶杯,睨了一眼颜晴清,心中不解:这二夫人瞧着也是个精明的人,怎么就将女儿养成这样蠢笨?
长乐公主不管俗事,卫女官也甚少在长乐公主身边提起二房的事,长乐公主自然不知道在颜晴清的教育上,二夫人许氏根本就插不上手,自幼被抱到颜老太君膝下养着,颜老太君对于这个孙女可是极尽宠爱的疼爱着,不成想,倒是将颜晴清给宠坏了。
直到这时,颜晴清突然意识到,貌似满不下去了,只要长乐公主将云安郡主请来,一切便都真相大白了,嗫喏着唇瓣,“不······不·····不用,不用那么麻烦,是我不小心将卿堂妹挤下水的,当时,我真的是不小心的。”
二夫人许氏听到颜晴清承认的话,顿时魂魄去了一半,她的女儿竟然如此大胆做出谋害堂妹的事情来!
长乐公主眯了眯漂亮的眼眸,转头看向颜菀卿,“卿儿,你说怎么处罚她好呢?”
颜菀卿明白这是母亲有意为她出气,正欲开口,只听祖母急切道:“虽说是晴姐儿不小心将卿丫头挤下水的,但,老身早已教训过她了,何况,卿姐儿也并无大事,依照老身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一笔写不出两个颜字。”
在颜老太君看来,长乐公主仗着身份不仅劳师动众、还小题大做,卿丫头一点损伤也没有,何至于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吗?
“老太君这话,本宫不赞同,卿儿没有事,那是卿儿的运气好,这也是她颜晴清之所以能完好无损地跪在这儿,可,若是卿儿真的因此出点什么事?她颜晴清即便是拿命来赔本宫的卿儿,她都不够格,如此,老太君可听明白了?”长乐公主收敛笑容,眸光森冷道。
二夫人许氏听完话,心咯噔一下,顿时又下了决定,腾一下站起身,疾步过去对着颜晴清的脸狠狠地掌括两巴掌,“孽畜,我让你不知天高地厚!”
只有自己狠狠地惩罚颜晴清,才能给大嫂出这口气,与其让大嫂动手,倒不如自己动这个手,最起码自己动手的话,至多让晴姐儿受点皮肉伤,大嫂动手的话那可就说不定是怎么样的?
然,这样的道理颜老太君和颜晴清却是不明白,颜老太君还想凭借自己保下颜晴清。
颜晴清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二夫人打过,尤其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自己的母亲责打,颜晴清只感到浓浓的难堪,半响,抬头怨恨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字字带着恨意,质问,“你打我!我可是你亲生的女儿!你为了颜菀卿打我?我真怀疑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女儿?”
二夫人心中有苦难言,若她不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何苦费此心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些话二夫人无法说出,只能默默忍受女儿的误会。
“许氏,谁让你对晴姐儿动手?怎么会有你这么心狠的母亲?”颜老太君一巴掌拍在桌几上,可见其怒气,紧接着又将怒气撒在长乐公主身上,这都是长乐公主折腾出来的,否则,晴姐儿也不会挨打,“公主这下可满意了?哼,这下气也出了吧,卿丫头可开心?”
连带着对颜菀卿,老太君也没有了好脸色,冷冷讥讽。
“菀卿不敢,祖母多心了。”颜菀卿摇头否认,这有什么好开心的?不过就是两巴掌而已,就将祖母疼得肝脏窜疼吧?
“满意?本宫为何满意?这是二夫人自己管教女儿,与本宫何干?”长乐公主感觉颜老太君真是搞笑,莫非,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晰?
没有想到长乐公主会这么说,颜老太君被噎得说不出话,精瘦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显然是被气的。
说不过长乐公主的颜老太君只能对着颜恒逼迫,施压道:“侯爷,你就不能说句话吗?任凭公主发号施令?不敬重老身吗?老身好歹也是婆母。”
颜恒闻言略显尴尬地摸摸了鼻子,朝四皇子飞快瞄了一眼,安抚道:“母亲,咱们且听听公主如何说?”
这世上最难的应该便是被夹在自家媳妇和亲娘之前吧?这肉夹馍的滋味可不太好受。
只怕母亲还不知道,自己这个侯爷在长乐公主面前,可能还比不上她清冷院中一个丫环来得重要吧!
但这样的大实话,颜恒是打死也不会告诉别人,男人流血不流泪,面子不能丢。
颜老太君听了颜恒这话,这才耐着性子等着长乐公主的下文。
“本宫心慈,不忍伤了一家子的和气,今儿,本宫的卿儿喝了一肚子的水,本宫也不偏倚谁,本宫记得侯府花园也有一方池塘,便请晴清侄女也洗一回澡,这事便算了。”长乐公主优雅地抬起手瞧了瞧手上新染的豆蔻,嗯,颜色浓了些,下次得让阿柔染得浅一些。
二夫人一听这话,顾不得面子,扑在长乐公主脚下,祈求着长乐公主,“大嫂!这·····这不妥啊!晴姐儿自幼就不会凫水,求大嫂开恩呐。”
颜晴清这下彻底傻眼了,长乐公主这意思是要将她丢池塘里淹死吗?不,她还这么年轻,她还没有嫁人,她不能就这么死,余光瞥见祖母正皱着眉头,颜晴清一下燃起了希望,跪爬上前,哀求,“祖母,祖母救我,晴清不想死,晴清还要伺候祖母一辈子,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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