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军冲进四号大楼后,因为急于夺取整座大楼,都是直接沿着大厅里的楼梯往上冲,以至于忽略了位于偏僻位置的楼梯。而维修工带着中士他们,就是朝这条偏僻的楼梯而去。可能正是因为他们走的这条路太偏僻了,以至于沿途没有遇上多少德国兵。就算偶尔冒出一两个,也被中士和他手下的战士击毙。
眼看着来到了楼梯附近,中士压低嗓门问维修工:“守卫这道楼梯的人,是你们的人还是德国人?”
“我不清楚!”维修工摇着头回答说:“我的战斗岗位在大门外,不清楚这里是否发生过战斗。”
好在中士是一名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兵,看到不远处的楼梯后,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对维修工说:“看样子我们的运气不错,这里并没有发生过战斗。”
见中士说得如此肯定,维修工纳闷地问:“中士同志,您怎么知道?”
“你瞧瞧,”中士朝楼梯所在的位置一指:“楼梯旁边的墙壁虽说被炸穿了一个洞,可砖石瓦砾都堆在楼梯上,应该是遭到德军炮击或轰炸时被炸塌的。再加上楼梯上没有看到有尸体,因此我大胆地推测这里没有发生过战斗。”
“有道理,有道理!”维修工点了点头,附和道:“听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个楼梯上面应该还是我们自己人在把守。”
他的话刚说完,一个冒着白烟的东西就从天而降,落在了楼梯上。中士眼尖,连忙大喊一声:“手榴弹,快卧倒!”喊完,他把身边的维修工摁倒在地。
“轰”的一声巨响,爆炸的气浪把楼梯上的碎石掀起,天女散花般地撒向四方,其中有不少碎石砸向了趴在地上的中士他们。中士他们还好些,穿着厚厚的棉军服和戴着钢盔,碎石砸在身上和头上,还感觉不了什么疼痛。可维修工则受罪了,他趴在地上时,虽说用双手抱着头,但依旧被碎石砸得惨叫连连。
“中士同志,”跟在中士身后的一名战士,从地上爬起来时,低声地问中士:“楼梯上面会不会是德国人啊?”
“应该不是德国人。”中士摆了摆手,说道:“你没有看到刚刚落到楼梯上的手榴弹吗?那就是我军使用的制式手榴弹。这种手榴弹对德国人来说,不光使用繁琐,而且威力也不大,他们是不屑使用的。”
维修工揉着被碎石砸得生疼的后脑勺,起身问中士:“中士同志,您说楼上有可能是我们的人?”
“这种可能性很大。”别看到中士给自己部下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守在上面楼梯口的人,到底是德国人还是自己人,他还真没有把握,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不过我们还是要想办法确认一下。”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维修工说完便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他来到楼梯旁边,仰头冲着上面喊道:“喂,谁在上面,别瞎扔手榴弹,都差点炸到了自己人。”
片刻的沉默之后,楼上传来了一个声音:“楼下是什么人?”
“我是叶菲姆!”维修工听到上面的声音很熟悉,便踩着阶梯朝上面走了几步,兴奋地问道:“你是列沙特吧?”
“是我,是我。”上面的人又反问道:“你不是守在大门外吗,跑到里面来做什么?”
可能是为了防止引起误会,自称叶菲姆的管道维修工,并没有告诉楼上的列沙特,说自己曾经被德国人俘虏过。他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不远的中士,又仰头冲着上面说:“我带着几名近卫师的同志,想从这里上去打德国人。”
“快点上来吧。”楼上的列沙特冲着叶菲姆说:“刚刚有两个德国人在附近出现,把我吓坏了,幸好主楼梯那里响起了枪声和爆炸声,他们又调头回去了。”
等到中士等人跟着叶菲姆来到二楼,见到二楼楼梯口处站着一名穿着便服,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支没有刺刀的莫辛纳甘步枪,腰间的皮带上插着两枚手榴弹。
中士冲他笑了笑,说道:“老人家,幸好您没有在我们上楼梯时扔手榴弹,否则我们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上到二楼。”
这位叫列沙特的老人,听完中士的话,咧嘴笑了笑,回答说:“对不起,中士同志,我听到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还以为是德国人,便扔了一颗手榴弹下去。”
中士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发现这只是一道连接一楼和二楼的楼梯,并不能通向三楼,他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这道楼梯不能上三楼吗?”
“可不是嘛,中士同志。”列沙特回答说:“正是因为这道楼梯只能通到二楼,不熟悉楼里地形的人,还真找不到。因此在布防时,上级就只安排我一个人在这里把守。”他伸手朝旁边长长的走廊一指,“顺着这条走廊,你们就能找到通往三楼的主楼梯。”
中士向列沙特道谢后,带着两名战士就准备沿着走廊赶往主楼梯,去参加那里正在进行的战斗。他走出一段距离后,见叶菲姆紧紧地跟在自己的身后,便停住脚步对他说:“叶菲姆同志,你不用去了。你和列沙特两人就守在这个楼梯口,别让德国人从这里逃走就可以了。”
…………
刚刚占领三楼,立足未稳的德军,见到苏军从楼下发起了进攻,立即实施了反击。他们以为这支刚刚冲进来的部队,肯定和被自己击溃的部队战斗力差不多,因此并没有凭借居高临下的地形进行防御,而是顺着楼梯往下冲,试图一个反击就把这支苏军部队赶出大楼。
但他们很快就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一些顺着楼梯往下冲的士兵,被密集的子弹打死在楼梯上。后面的士兵见势不妙,连忙缩了回去,躲在楼梯口朝下面射击和投弹。
亲自在楼里指挥战斗的五连长热利亚中尉,见到几名试图沿着楼梯冲上来的战士,被楼上射出的子弹打倒,或是被手榴弹炸倒。连忙组织火力掩护,用密集的火力打得楼上的敌人不敢冒头,而进攻的战士们则趁着这工夫往上冲。
进攻四号大楼的德军就只有一个连,部署在楼外的一个排,早已就五连的战士消灭了。而楼里的部队,在经过和楼里民兵的一番激战后,剩下不过五六十人,而且又分别分布在二楼和三楼,哪里能挡得住数倍于他们的苏军。不到十分钟,随着五连的指战员冲上了三楼,楼里的枪声便变得稀疏起来。
热利亚提着冲锋枪上三楼时,一名排长过来向他报告:“连长同志,我排抓住了几名俘虏,其中还有两名伤员,该如何处置他们?”
“一个不留,全部枪毙!”热利亚早就从扎利茨曼的嘴里,得知女报务员科马尔科娃被敌人残酷杀害的消息,因此对这股德国人是恨之入骨,对于排长的请示,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们绝对不接受这帮两条腿禽兽的投降。”
“是,连长同志!”在进攻四号大楼之前,热利亚对战士们做过简短的战斗动员,特意提到过楼里的女报务员被德国人杀害的事情,因此五连全体指战员的心中都充满了对德国人的仇恨,听到热利亚的这道命令,排长连忙响亮地答应一声:“我立即去执行您的命令。”
热利亚吩咐身后的通讯兵:“你立即赶到副营长那里去,告诉他,我们已经消灭了所有的德国兵,收复了大楼。”等通讯兵下楼后,他又伸手抓住一名从自己面前跑过的战士,吩咐他说,“去找一名民兵过来,我要向他了解一下楼里的情况。”
不到两分钟,刚从二楼上来的叶菲姆,就出现在热利亚的面前,他抬手敬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后,恭恭敬敬地问:“指挥员同志,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我想问问,”热利亚顾不得问对方的姓名,便直截了当地问:“您能告诉我,你们的总机房在什么位置吗?”
“指挥员同志,”叶菲姆作为四号大楼的常客,当然知道总机房在什么位置。听到面前的这位指挥员想去主机房,他还以为对方打算打电话呢,便自告奋勇地说:“我对这里很熟悉,我来给您当向导吧。”
叶菲姆带着热利亚来到主机房门口,看到敞开的大门,和地上的几具尸体,他不禁楞了一下,随即冲着屋里大声地喊道:“科马尔科娃,你在哪里?”
听到叶菲姆嘴里在喊科马尔科娃,热利亚不禁一愣,随后试探地问:“民兵同志,你认识科马尔科娃?”
“是的,”叶菲姆使劲地点点头,回答说:“她是我的女朋友,就在主机房里工作。”
“这位同志,”了解清楚叶菲姆和科马尔科娃的关系后,热利亚抬手抓住他的一只手臂,语气沉重地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的女朋友科马尔科娃,已经被德国人残酷地杀害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听到热利亚这么说,叶菲姆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指挥员同志,您在胡说,您连总机房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科马尔科娃被敌人杀害了?假的,您说的都是假的,您一定在骗我。”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自己进去看看。”热利亚松开了手,垂下头对叶菲姆说:“总机房的其她女话务员在敌人冲上三楼之前都转移了,只剩下科马尔科娃一个人值班。结果,她就被冲进来的德国兵杀害了。”
叶菲姆不相信热利亚所说的话,他快步地冲进了总机房。四处张望了片刻,看到有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女话务员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从对方的身形,他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女友科马尔科娃。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走过去,单手把科马尔科娃扶着坐了起来,使劲地摇晃着,大声地喊道:“科马尔科娃,你怎么了?快点醒醒,我是叶菲姆,我是叶菲姆啊!”
热利亚走到了叶菲姆的身后,低头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科马尔科娃,发现她的身上至少有七八个弹孔,血早已流干,就算有最高明的军医在这里,也没法挽回她的性命。他在叶菲姆的身旁蹲下,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声音低沉地说:“叶菲姆同志,科马尔科娃已经牺牲了,你节哀顺变。”
“没有,她没有死。”叶菲姆扭头望着热利亚,泪流满面地吼道:“指挥员同志,她还没有死,我求求您,快点把你们的卫生员找来,没准还能救活她。”
“叶菲姆同志,”见叶菲姆因此悲痛,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狂之中,热利亚猛地站起身,低头望着他,用严厉的语气说:“我实话告诉你吧,早在我们进攻四号大楼之前,她就被敌人杀害了。我们甚至用这件事来鼓舞士气,让每个战士的心中都充满了对敌人的仇恨,否则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冲进大楼,并消灭了所有的敌人呢?”
热利亚的吼声,让叶菲姆多少清醒了一点,他抬头盯着热利亚看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问道:“指挥员同志,您知道她最后的遗言是什么吗?”
“她说,她说,”热利亚在复述科马尔科娃的遗言时,鼻子忽然一阵阵发酸,好在他及时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眼泪才没有夺眶而出,不过还是连着说了几个“她说”,才把要表述的意思说出来:“她说:永别了,亲爱的同志们,为我保存!她可能还有更多的话要说,但该死的德国佬没等她说完,就把她打死了。”
“中尉同志,你们找到科马尔科娃了吗?你们找到科马尔科娃了吗?”门口传来了副厂长扎利茨曼的声音,他快步从外面冲进来后,看到被叶菲姆抱在怀里的科马尔科娃,立即沉默了。只是机械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来到叶菲姆的身边蹲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