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号,我们全军出击。”
刚刚萨哈廉是打算叫叶臣做试探性的进攻,进可攻,退可守,不失稳妥。
现在却是全军出击,等于一下子把所有的筹码都押了上去。
苏克萨哈看了一眼四周的同伴,没有人出声反对,他也不敢出声,按苏克萨哈的本心,情形不对,这一仗不能打。
可能萨哈廉看出来不少人心存犹疑,当下断然大声道:“今日之战非打不可,若此仗不敢打,我们大金失了科尔沁盟友,又坐视勇士被人追杀不敢去救,今后谁会再依附我们,又有谁敢为我大金效力?”
众将纷纷点头,萨哈廉说的话确实在理,这一仗不敢打,回去之后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萨哈廉说话之际,号角声已经响起,他大喊一声,战马如离弦之箭,疾冲而出。
一群护兵赶紧跟着贝勒冲出去,接着各梅勒章京,白甲纛章京,牛录额真,或是挂着副将参将游击头衔的女真将领们,也是在叫喊声中,疾冲而出。
在对面的猎骑兵正是张献忠领着的部下,一多半是猎骑兵,还有少数的第三团的龙骑兵。
他们并不是有意在追击谭泰等人,几个女真人最多是回去报信,没有什么了不起事情,追到很好,都未必杀了,追不上也无所谓,无关大局。
不过谭泰等人始终被包在圈子里,一旦出现各部族都喊打喊杀,动静闹的太厉害,张献忠便率人赶了过来。
倒是没有想到,从更远处的山坡上出现了好几百女真人,在号角声声中,纛旗指向下方,为首者银甲闪烁,竟是如利箭一般冲了过来。
对面最多也就三百人左右,居然无视这里过千的蕃部和人数相当的猎骑兵,用一种勇往直接的态度直接杀了过来。
张献忠忍不住赞道:“入他娘的,咱老子一直奇怪,大明前后丧师几十万人,女真人是三头六臂不成?现在看看,果然还算是好汉子们。”
对方越过山坡和林地,向着猎骑兵们猛冲过来,张献忠又怒吼道:“在我们猎骑兵面前,管是真汉子还是假汉子,统统叫他们变成死汉子。铜号手,吹冲锋号!”
瞬息间冲锋号就响了起来。
激昂的号声中,猎骑兵们边跑边调整,等到跑出里许之后,阵列就调整完毕了。
二百多猎骑兵与百余骑的龙骑兵分成三列,百人一列,队伍中间齐,两翼稍稍拖后,标准的冲锋阵形,猎骑兵们将骑铳从马身两侧取出,横在胸前,龙骑兵们则直接抽出马刀,排在第一列,准备与女真人打对冲。
猎骑兵们的反应也叫女真人上下吃惊,如果是相等数目的明军,除非全部是将领内丁,不然很难做出这么快的反应,也很难下决心与女真骑阵正面碰撞冲击。
两军都没有后退的打算和丝毫的懦弱,相隔几个缓坡和稀疏的林地,女真人地势较高,数里范围很快就到,马速也从小跑调整到冲刺状态。
“加速前进!”
张献忠的骑战经验已经相当丰富,只是在此之前猎骑兵的主要对手就是北虏和马贼,从未遇过什么真正强劲的对手。
铜号吹出的声音响彻山坡,一座座山坡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灌木和稀疏的巨木,这是一片松木林,在松花江和嫩江的江畔这种巨木树林非常常见,在永乐到宣德年间,明军的总兵和都指挥经常带着数千士兵和工匠沿着河流和江河北上,有一个总兵还曾经在松花江畔的造船所刻字记事,在几百年后那个地方成为吉林市,在此时只有造船场的残骸与巨木和流淌而过的江水。
在张献忠身后是五个骑兵中队,四个猎骑兵中队,一个龙骑兵中队,五个中队三百零七人,面对的应该是数量相差不多的女真骑队。
整支骑队排成三列,每排百人,阵列最前竖起的马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多的是火铳烤蓝的铳口,还有将士们的胸甲或扎甲闪烁的光芒。
对面的女真人也是全部披甲,哪怕是装备最差的马甲们也是用锁甲和绵甲武装起来,最少都是双甲,很多是穿着三重甲胄在身的白摆牙喇兵,他们意志坚定,多半使用长兵器,队列中虎、牙枪和挑刀,长柄镰刀高高竖起,这些兵器都是用精铁打造,长兵器被高举着,整个骑队之上象是长出了一片钢铁的灌木从林。
双方的战马都十分精良,来源都是草原上的蒙古马为主,女真人的马全部是蒙古马,是近几年来从科尔沁等地弄过来的上等好马,也有部份战马是来自明军方面的缴获,同样也是来自于北方的草原。
在和记控制的河套地区,已经在进行优选战马的计划,同时台湾那边购买的上等好马也从海外陆续运送过来,从天津上岸,然后一路北上到大同,再进入河套区域,由军需司的群牧局专门负责养马和配种。
可能十几年后,商团军就会把矮小的蒙古马全部淘汰,换上负重能力更强的好马。
战马们感受到了战场的气氛,原本的追击不急不慢,没有压迫感和紧张感,这些聪明的大牲口也并没有兴奋起来。
在双方向彼此冲刺的时候,战马们兴奋的刨地冲击,速度越来越快,马蹄着地的动作也越来越重,大片的草皮和枯叶被马蹄带了起来,对冲的两边象是起了龙卷风一样。
在张献忠身边是一个中队的中队长,这一次分遣队的猎骑兵没有派出连营长,就是张献忠用侍从武官和连级军士长的身份指挥,所以没有连指挥旗,只有中队长旗,旗手并没有持着武器,两手持旗飞速奔驰在张献忠的左手侧,现在还没有得到命令,旗手紧张的看看张献忠,等候他的指令。
十几个背插小旗的队官手持带着三角旗的旗枪奔驰在队伍两侧,他们则是看着旗手,等候旗手发出明确的指令。
队伍很整齐,三百人三个横队奔驰的如同三条整齐的直线。
有时候骑队会受到地形的影响,比如密集的灌木,或是挡了路的树木,或是山坡起伏坡度过大时要减缓马速。
更多的时候骑兵们还是在平地上奔跑着,速度逐渐提了上来,人们感觉到风在眼前掠过,景色和大地在跳跃间模糊不清,四周原本的叫喊声逐渐消失,只有自己伙伴在身边发出剧烈的喘气声。
几乎每个人都在颤抖着,眼前的明显是一场恶仗,虽然规模很小,但很可能会使任何一方遭遇重创。
人数几乎完全相等,战场地理条件相对公平,女真人从高处冲下来,但他们和猎骑兵相隔较远,路程把这个优势给抵消了不少。
在铜号声中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最终到二百步内。
由于是对冲,只可以当成百步距离。
这是一片天然的战场,在女真人身后是树林和灌木,还有平缓但一直向上的山坡,落叶铺满了山坡,把草皮都盖住了,那是去年秋冬的落叶,会逐渐形成腐殖土层,但在此时,落下的枝叶把新绿的草皮都遮挡住了,只在在骑兵经过的地方,树叶和草皮被踩踏的四处飞舞,反而把被遮盖住的草皮给显露了出来。
在猎骑兵身后也是一样的情形,在两支骑兵队伍的左翼上方是奔腾流过的一条河流,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河,只知道可能是脑温江或是松花江的什么支流,这一类的河流在附近实在是太多了,人们根本没有办法把它们给全记下来。
这时张献忠举起右手,用力往下一挥。
旗手看到了,将大旗用力前倾。
所有的队官都看到了,他们将自己手中的旗枪往前斜倾。
龙骑兵们在密集的铜号声中,将手中的马刀刺向前方。
猎骑兵们将火铳放平,在顷刻时间过后双方的距离已经只有八十步不到,对骑铳来说这个距离也足够了。
最后的时间到了,也就是几秒钟过后,张献忠怒吼道:“猎骑兵,开火!”
旗手和队官们将手中的大旗和旗枪放平了。
第一列两翼的猎骑兵们打响了第一轮。
龙头落下,弹丸呼啸而出,在桔红色的火焰中弹丸被推动着疾速飞向前方,整条阵线上硝烟不绝,火光喷射,六十多颗弹丸飞向前方,接着第二列和第三列也开始打放,三条战线一起齐射,声势惊天动地。
对面的女真人队列立刻被打乱了,最少同一时间内有最少三十骑以上被打落下马,发出轰隆隆的巨大响声,惯性之下,战马和骑士一起在地上打着滚,溅起无数的枯枝落叶,人和马都骨裂了,发出咔嚓的巨响,然后是马的惨叫和嘶鸣,也有人的嚎叫声。
在猎骑兵刚打放的时候,很多女真人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眼前的景像叫他们想起了和明军交战的情形。
一旦骑队逼近,明军就高举火铳胡乱打乱,看起来声势骇人,最后的杀伤却相当有限。除了少数倒霉蛋之外,没有几个人会被火铳打落下马。
甚至有人看到对面的猎骑兵和龙骑兵只有少数人举着马刀冲过来,而且举马刀的骑兵明显骑术很稀松平常时,不少女真人松了口气,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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