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安不欲同她争辩:“你一个内宅女子,懂什么国家大事?”
萧嫣然站起了身,向着萧诚帝行了一礼:“父皇请听女儿一言。女儿虽是身在内宅,但是剑臣却是安平书院的学生,女儿素日在家时,也听剑臣提了些书院和天机殿的事。
女儿知晓,天裕关和皇宫各为一个大阵,不仅如此,二者还互为影阵。天裕关和皇宫共为一个阵心,据说这还是先祖在世时立下的规矩,且那阵心就在皇宫之内。女儿私以为,先祖如此安排,便是为了百年之后所布下的一步棋。”
萧安冷笑一声,刚要开口,萧诚帝抬手制止了他,对着萧嫣然点点头:“说下去。”
“阵心在皇宫,本身就是对天机殿的制衡。”萧嫣然道,“想来两个大阵之间,既然可以融合,必然也能够断开。一旦切断了天机阵的能量供给,天机阵就会停止运转,天机殿的诸多法阵和防护便也失去了效力。事到如今,这大约是我们萧家对天机殿唯一的制衡手段了吧。”
萧诚帝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事情远非如此。
先帝在位时,曾经发生过一次傀儡的□□,那时候宫里所有的防卫傀儡都被先帝撤出。萧诚帝继位之后,皇宫的傀儡卫又调了回来,和御林军,金甲卫三足鼎立,同为皇宫的护卫力量。
也是在继位之后,萧诚帝拥有了玉玺得到了里面的传承才知道,萧氏皇族的根基是皇宫里深藏的暗影傀儡。这些傀儡只有拥有最纯正萧氏血统的人才能激活指挥,它们是皇室和天机殿抗衡的最后底牌,一旦皇宫切断了对天机阵的能量供给,这些暗影傀儡就会进入备战状态。
“如今天机殿却没有同父皇知会一声,宁愿牺牲一城人的性命,也要擅作主张将夜藏镇压,替代了宫里提供的能量核心,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天机殿已经完全独立摆脱了影阵的束缚!哥哥,你如今也进了书院在里面读书,这些事连内宅妇人的我都知晓,你没道理不知吧?还是……”萧嫣然看着他,声音很轻,说出来的话却像毒针,“你知晓,却故作不知?”
萧诚帝看向了萧安,后者心中一惊跪了下去俯身在地:“儿臣驽钝!竟然没有想通其中关窍,父皇恕罪!”
萧诚帝沉默着,看着地上的素色身影。
太子也可着明黄色服饰,戴金冠,明珠,宝玉,黄金,珊瑚。但是眼前的这个太子,却一身素净,仅仅只在腰间系了个安字玉牌。
这种沉默就像山一样厚重,时间越久,萧安越发不安。终于,萧诚帝开了口:“起来吧。”
萧安垂着头起了身,束手站在一旁不敢言。
“去吧。你先去寻九城兵马司统领,将天裕关的事情处理好。尸首太多,眼下虽然天气寒冷,却也要做好防疫的准备。”萧诚帝顿了顿,“此外,你去天机殿同齐司殿知会一声,让他们早做防范,不要再出现去年的尸潮。眼下这些尸体就在关内,一旦发生尸变后果不堪设想。”
“是。”萧安应了一声退下去了。
萧嫣然待萧安离了内殿方才开口:“父皇,哥哥进了书院,和往日不太一样了呢。”
萧诚帝微微皱起了眉头,萧安那种理所当然维护天机殿的态度,让他心里生了几分不喜。他才进了书院几天,就忘了自己是萧家人了不成?!
还有齐司殿……萧诚帝心中念头电转,唤来了宁公公:“宣齐司殿入宫。”
斗转星移。
这原本只是一个形容,指天上的星辰会随着季节的变换,所在的位置缓慢的产生改变。
然而眼下的天穹,星辰却变换得不可思议的快。天上的星幕就像一块缀满了闪亮宝石的深蓝色幕布,转瞬间撤走,露出艳阳高照的天空,旋即太阳在天空消失,又铺上了漫天星辰,如此往复。
在这快速变动的天穹之下,宇文墨怀里抱着熟睡的小满,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兀离浑身笼罩着七彩的微光扇动着翅膀跟在他身旁。每当夜幕降临,荒原上就会结上一层白色的冰,天亮之后冰层又会迅速融化。
兀离抬起头一声清鸣,身体迅速变大,最后它的身影遮天蔽地,与那不断变化的天空融为一体。
整个世界被度上了一层,和兀离身上一模一样的七彩微光。宇文墨和怀里小满的身影变得虚化,似乎风一吹就会消散。
他们脚下的土地变成了镜面,将整个世界倒映了过去,只是那个世界里,没有宇文墨小满和兀离的倒影。
镜面里的世界像是涨潮的潮水,渐渐向着地面靠近,而宇文墨所出的世界,天空在缓慢而坚定的压低。
这是山河盘里的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空置换。
镜子般的地面就像水银一样,在缓缓上涨,没过了宇文墨的脚面。
镜子世界倒影那边,缓缓出现的却不是宇文墨的脚,而是他的头部,这一幕看上去十分诡异。
兀离身上的光华更甚。
但是还不够。
宇文墨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天。天空的变化更加的快速,已经看不清星空和白昼,只能看见被拉出来的彩色速度线。与此同时他脚下的镜面咔嚓一声轻响,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纹。
随着这道裂纹的出现,整个地面猛然间绽裂开无数的细纹,天上那些不断变化的速度线上同时出现了皲裂的裂纹,裂纹之间,一块一块的天空脱落消失,露出了漆黑的虚幕。
兀离险些被那些裂纹割裂,它身上的光华散去,身影迅速缩小,在空中盘旋了一圈落了下来:“快离开这里,这个世界要崩溃了!”
宇文墨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婴。
他动用了太多次山河盘的力量回到过去置换现实,而今它终于撑不住那些因果带来的反噬,要崩溃了。
他原以为,这一次加上了兀离的力量,至少可以再为她寻来一次机会,却没想到事与愿违。
怀里的女婴连同周围所有的一切化作了金沙,缓缓消散,漫天的金沙中,只有他和兀离还存在。
“快走!”兀离的声音无比的焦急,“山河盘一旦崩塌,我们会被困在虚实之间的缝隙里!”
宇文墨抬起了手,四周围缓缓飘散的金沙一静,整个世界凝固了下来。
然后所有的一切都缓缓的虚化消失。他们的身旁,火山口的景色从虚无中变得凝实。
宇文墨张开手,掌心里还残留有最后一点金沙,也在夕阳的余晖中淡化为虚无。
兀离奄奄一息的落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岩石上,恢复成了巴掌大的火蜥蜴模样。
宇文墨上前拾起兀离,将它放到了袖袋里。他的手中,陈旧的山河盘就像被火烧过一般,变成了焦黑色,整体布满了裂纹,看上去再无半分生气。
宇文墨收起了山河盘。
现实世界里正是傍晚时分,天空大部分都暗了下来,唯有天地交界处还飘着层层橘黄色的云。
宇文墨辨明了方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木傀儡,拇指轻轻拂过,木傀儡身上绽放出一道金光,化作一只庞大的朱红色大鹏鸟,带着他向北而去。
火山口里,翻滚的熔岩下岩鳗在缓缓游动,时不时有几道火浪喷薄而出,高温炙烤得火山口上方的天空扭曲变形。
宇文墨离开后,火山口上方的虚空中,突然脱落了一块,就如山河盘中的世界,露出了一小片黑色的虚幕。
虚幕的周围,现实世界的空间里,隐隐绽裂开了不详的密集细纹。
天裕关,安平书院。
太子萧安奉了萧诚帝的令,到此处主持处理尸体的事宜,忙碌了整整一天之后他并没有去城主府里歇息,而是回了书院自己的住处。
书院提供给学生的住处十分简单,小小的一间屋子,一门一窗,一张床铺一桌一椅两个木柜便是全部,萧安却很喜欢这里。
前些日子刚下过雪,屋子里有些冷。萧安特地盖上了过冬的厚棉被,睡了几个时辰后,却浑身大汗淋漓的醒来,只觉得胸口发闷,说不出的难受。
他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耳边传来哗哗的声音,外面在下暴雨?
说不出的烦闷燥热,萧安掀开了棉被,抹黑下了床,猛地一把推开了窗户想要透透气。
预想中的冷风并没有扑面而来,涌进窗户里的是一股夏天熟悉的热浪。
屋外并没有下雨,是先前屋顶上覆盖的积雪一夕之间全部融化了,水流顺着屋檐快速的流淌。
萧安的脑子嗡的一下。短短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天气竟然从冬入夏!
他再无丝毫睡意,胡乱穿上外袍推门而出,快马加鞭赶去天机殿。
到处都化雪了。
整个城市里的屋檐都如瀑布一般,街道上满是积水,还有泡在积水里的那些尸首。
空气中开始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萧安尽量不去看大街上那些已经开始变色的腐尸,街上到处都是九城兵马司和前骑营的人马。原本在休息的他们发现气候突然改变之后,打着火把连夜往城外清理着尸首,奈何尸体实在太多,他们再努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萧安到了天机殿求见齐司殿,却被告知齐司殿应宣入宫。崔司监在侧殿见了萧安,若是从崔司监的母亲慧公主那里论,他和萧安是堂兄弟,小时候也是熟识的玩伴。
看见萧安满头大汗的样子,崔司监让人上了茶:“安弟这是怎的了?大半夜的来见司殿大人?”
“崔兄,化雪了。”萧安见是崔实,便也不与他多客套,“满城的尸首,怕是要引发大的瘟疫和尸变,还要想想法子才是。”
“你急什么?”崔司监却并不着急,笑着喝了口茶,“这可是天赐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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