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筹谋大步从月亮门里走出来,看着安争的眼神里除了轻蔑还有怜悯。在他看来,安争不过是一个为了出名而不惜送死的可怜虫。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从边军过来的,没有家世,没有底蕴,唯一让大家认可你的办法就是挑战比你强大的人,就算你输了你还落得意个勇气可嘉的名声。有些时候我觉得你们这样的人挺可怜的,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除了拼命也不会干别的了。”
“正因为同情你,所以我不得不劝你一句。活着多好?你的命是也你爹娘给的。当然,那是你爹娘唯一能给你的东西。所以你更应该珍惜吗?”
他走到安争不远处站住:“在边军的时候,你们只能靠拼命才能出头,你们都和世界脱节了不懂吗?你以为到了白胜书院,还可以靠拼命出头?有些差距,是你拼了命也追赶不上的。”
他看着安争的眼睛问:“你还想打?”
安争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戏真多。”
魏筹谋脸色一变,眼神之中的那种怜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狠。
“你不是想打吗,你不是想出名吗,我给你这个机会。非但和你打,我还要在所有中院的先生和弟子们面前和你打。比武场在那边,劳烦这位先生去请魏副院长来做个公正。”
他说的是魏副院长,也就是他爷爷魏笋。所以这个看起来根骨里就透着一股子傲慢的家伙,其实并没有那么自信。以往他的每一场比试魏笋都要观战的,每一场他都赢了。而书院的另外一位副院长牟中平对这种比试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兴趣,基本不会参加。至于那位神秘的老院长,寻常弟子根本就没有见过。
比武场这边,安争和魏筹谋面对面站着。
急匆匆赶来的魏笋看到那个可恶的家伙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挑战自己的孙子,心里的怒火当然可想而知。他必须把安争打成杀人犯,这样一来牟中平就成了从犯,将来的白胜书院院长的位子才是他的。
魏笋走上高台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伸手指向安争:“你根本没有资格挑战魏笋,我宣布,从现在开始白胜书院将你除名,现在你给我从比武场滚出来,白胜书院的院监将会把你送刑名府接受调查。你是杀人嫌犯,白胜书院的名声不能毁在你手里。”
书院那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朱先生站出来说道:“这不符合院规。”
“我是副院长,是你懂院规还是我?”
魏笋冷哼了一声:“朱校检,你还没有资格来教我什么。书院教习三级,你只不过是二级教习,就算你是一级教习你也没有这个资格。我主持书院多少年了,院规我不比你熟悉?我说有就有,我说没有就没有。”
朱校检从空间法器里取出来一本厚厚的册子:“我已经研究院规三个月了,每一条都能倒背如流,每一个字的含义我都很清楚。你是副院长,但你未必比我熟悉院规。”
魏笋的脸色气的发青:“我是副院长,你熟悉院规也没有用。我说这个人立刻除名,那就必须立刻除名。这个书院里,还是我说了算的,而不是你这个小小的二级教习。”
“这个书院一直都是君上说了算了,连我都不行,你行?”
牟中平扶着颤巍巍的老院长走过来,老人眯着眼睛看了魏笋一眼后冷冷的说道:“世人皆知,白胜书院是君上所创,所以君上才会被世人尊奉为白胜君。虽然这里只是白胜书院苏澜郡的分院,代表不了总院,可分院也好,总院也罢,白胜书院里能说出来这里我说了算这几个字的,过去,现在,将来,永远都只能是君上一个人。”
魏笋的脸色发白,却不得不笑着说道:“院长大人,您怎么也来了。这种小孩子打打闹闹的事,何必惊动了您。您年纪大了,应该以静养为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老院长上了高台,看了一眼魏笋挡住的院长座位。以往老院长是从来都不会来比武场的,牟中平副院长也很少来,所以那把专门给院长准备的座椅,基本上都是魏笋坐着。他已经成了习惯,上来就直奔正中的座位。
“我还没有老到需要休息的地步,拿的起扫帚走的了路,人也没有糊涂。”
他指了指那座位,魏笋这才反应过来,不情愿的挪了一步。
他差不多已经胜券在握了,安争的事他已经和刑名府的人打好了招呼,而且他派人往燕城送的好处对方也收了,答应他一个月之内就会有文书下来,请老院长回燕城修养。至于牟中平,已经是杀人犯的从犯了,死的还是书院的一位先生,他还怎么可能成为书院的院长。
所以看起来魏笋对老院长的态度,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谦卑和恭顺。
老院长坐下来,招了招手让人给自己泡茶:“别靠主观想象就把一件事判断的太过绝对,在这里,只有君上大人的判断才叫判断,只有君上大人制定的律法才算规矩。”
他看了安争一眼,摆了摆手:“打吧,我已经有几十年没有看过弟子比试了。”
安争心里无比的震撼,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遇到的那个扫地老人居然就是这白胜书院分院的院长。那个传闻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人,原来一直都在院子里抛头露面,只是知道他是谁的人太少了。
“学生遵命。”
安争俯身一拜。
“朱校检。”
老院长看了一眼:“你去做记录,你那一笔字虽然丑了些歪了些,但是你心正。我还记得当初君上给你的评语......不能力挽狂澜,但能公正常言。”
朱校检俯身:“学生遵命。”
他也自称为学生。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心说这个朱校检居然还得到过君上的亲口评语?这是什么意思?整个白胜书院里苏澜郡分院里,大部分人都以为见过君上大人的只有老院长一个人而已。
朱校检指了指在场的书记官请他离开,那是魏笋带来的人,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走了。魏笋脸色铁青,他不明白这个安争为什么突然站出来要挑战自己的孙子,这和他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也不明白为什么老院长这次也要站出来,看起来形势不太妙。
“噢......”
老院长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看了牟中平一眼:“先把任命宣读了吧,这是君上亲笔所写。”
牟中平从袖口里抽出来一个卷轴,拉开,走到高台边缘处咳嗽了几声,然后高声朗读。
“白胜书院苏澜郡分院院长代玉筹前后六次向我请辞,距第一次至今已有二十年。还记得当日你说你年老体衰已经不能为分院做更多事,我说能不能拿起扫帚扫地,能的话就干下去,苏澜郡的分院你来主持我还是信得过。一晃二十年过去,你再次请辞,说自己已经快要拿不动扫帚了......也罢,那就回燕城来休息,留在我身边帮我出出主意。我已于两年之前,派朱校检去苏澜郡分院调查,学习,熟悉。如今两年之期已满,自我书信到即日起,朱校检可为苏澜郡分院院长,牟中平辅佐......宁小楼。”
这段书信念完之后,站在台上的魏笋已经摇摇欲坠。
“这他妈的一定是假的!”
魏笋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冲上去要抢书信撕了。
“君上已经死了!所有人都知道君上已经被九圣宗的人所杀,你们居然还敢假冒君上写这样一封信来试图蒙混过关,你们这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我不服......我不服,你们等着,我现在就能揭穿你们。我上个月给燕城教程司旭大人写信,他还答应我说苏澜郡分院的院长必然是我来做!”
牟中平向后退了一步躲开:“魏副院长,你失态了。”
魏笋哪里停的下来,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他疯了似的冲上去要抢那封信,可是不管怎么抢都抢不过来。牟中平的修为比他不弱,两个人在高台上来回追逐的样子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而此时比武场上,魏筹谋的脸色也白的吓人。魏笋告诉过,过不了几日他就是白胜书院的院长了。一个月之后向总院推荐人才的时候,他的名字一定是唯一的一个。可是现在,似乎一切都将破灭。
“够了!”
本来站在那的朱校检忽然站起来,取出来一块铁牌扔给魏笋:“自己看!”
魏笋下意识的将铁牌接住,看了看上面刻着的字......缉事司。
看到这三个字,魏笋几乎吓得跌倒在地。别说是他,整个白胜君所统辖之地,谁要是听到缉事司这三个字不害怕才奇怪呢。缉事司掌管刑侦,查案,缉拿之权,而且没有上限。也就是说,除了君上宁小楼之外,所有人缉事司的人都有权利暗中缉查。一旦罪名落实,无需禀报宁小楼,可先抓人。
人都说,缉事司的人无处不在,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有没有缉事司的探子。
朱校检一招手,那铁牌自己飞回来落在手里,他坐下来之后冷冷的说道:“够了......魏副院长,别太丢人了。”
魏笋的脸色惨白无比,跌跌撞撞的走回椅子那坐下来大口大口喘息着,似乎一时之间灵魂都丢了。
朱校检淡淡的说道:“另外告诉你一件事,君上大人好好的,就在燕城主事。你刚才的话,我已经记录下来,这次比试结束之后,还得劳烦魏副院长跟我去缉事司一趟,解释解释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你自己造谣说君上出事......什么后果我想魏副院长应该很清楚吧。”
“还有,旭大人接了你的好处,那是君上大人点头的。本来旭大人要把你送的好处退回来,可是君上说,这些东西都送到边军,能给兄弟们多添几件厚实的衣服,快过冬了......边军苦。”
安争看到,朱校检这些话说完,牟中平的眼睛就红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朱校检抬起头看了看比武场上的两个人:“开始吧,比武完了还有正事办。另外......安争,你可知道为什么老院长在这个时候宣布君上大人的决定?”
安争嘴角微微一个挑:“学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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