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金宝撒手丢出的符箓大放光芒化作一道凌厉剑光直刺毫无防备的杨修而去,若是无人援手必定横尸当场。
剑痴心中一惊就要出手相救,然而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住手!”就听一声浑厚大喝声传来:“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旋即一道炫目光芒照下仍是将符箓剑光定格在了半空中,杨修这才得以狼狈的躲过,踉跄落地整个人就跟刚才水里捞上来一样,冷汗哗哗的。
旋即就见一位须发洁白,身穿儒衫的老者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飘然而至,一挥手就将符箓拍灭在地。
“啊!我的护身道符!”金宝立时心疼的指着老头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老杂毛竟敢损坏本少爷的宝物!你知不知道这道符可是我家老祖亲手炼制的!”
儒衫老者眉头一立,清喝道:“你这小子先言而无信,又举止无状,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这声清喝如黄钟大吕轰然巨响,直震金宝心神立时让他目光呆滞的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啊,少爷!”一帮狗腿子连忙冲上来又摸又掐,却始终弄不醒这纨绔。
“你们到底是何人?竟敢杀我家少爷!”一帮狗腿子全都疯了,纷纷祭出兵刃要和老头拼命的架势。
儒衫老者却一脸嫌弃道:“老夫只是将这小子震晕了过去,没过一时三刻是不会醒的。”说完不再理这帮人,径直来到血饮真君府邸的大门口,微微拱手道:“老夫水镜,特携俩名劣徒前来拜访血饮道友。”
杨修立时吓了一大跳,赶忙上前见礼道:“可是白鹿书院的水镜先生?晚辈杨修见过先生。”
水镜老祖打量了一眼杨修,见他面相儒雅一脸正气,便心生好感道:“你可就是清沐城的杨修小友?呵呵,劣徒倒是多有提及小友这一路上的照拂。”
这时那随同水镜老祖一起前来的一男一女也走了过来上前见礼,正是岳夕与林月二人。
“杨道友别来无恙啊。”岳夕笑呵呵道:“我这才刚离开半天怎么就有麻烦寻上门来了?”
杨修刚才的狼狈被二人瞧在眼中,略显窘迫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三位先进府中一叙。”
“血饮道友不在府中吗?”水镜老祖问道。
杨修摇摇头,在前头引路回答道:“真君大人进宫去了,还未归来。”
“难怪。”岳夕摇头不屑道:“若是血饮前辈在府中,怎么会被一群跳梁小丑欺上门。”
见杨修面有难色,水镜老祖立即对自己弟子面带愠怒道:“子乐你这才出来多久,圣人教诲都忘光了?”
“是弟子妄言了。”岳夕连忙低头认错,显然很怕他这位师尊。
说话间四人来到客厅,杨修先请三人落座又吩咐老仆奉茶,但不见赵姑娘与大锤道友的身影,猜测二人本就与岳夕略有嫌隙,应该是回避了,便不提二人。
但杨修不提,那林月却笑嘻嘻的主动提及道:“杨道友,那位才色双绝的赵姑娘呢?怎么不见人呢?夫子可是听说了赵姑娘的那篇传世佳作后特地专程来拜访的。”
岳夕也立时来了精神,笑呵呵道:“说起来那位诗情无双的王大锤道友也还在府上吧?大锤道友的那首《咏雪》可是令小弟我深感佩服啊。”
不得不说儒门什么都好,就是那小肚鸡肠的酸劲实在让人无语。偏偏慕容凤还是在儒门最擅长的诗词一道上啪啪打了人家的脸,现在这小子逮到机会自然要找回面子才行。
水镜老祖轻皱了一下眉头,总觉得自己这两个弟子有些不太对劲,尤其先前还一个劲怂恿他来拜会血饮真君,说什么非要亲自感谢一下人家这一路上的照拂,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那首气势磅礴的《天河赋》确实令人惊叹,但老夫子说什么也不相信会是一个豆蔻少女所作。所以他就假装耐不住两个弟子的不断怂恿,厚着脸皮跑来确认一下。却没想到刚到门口就遇见了一伙恶客欺主,身为大儒的老夫子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就出手薄惩了一下那恶徒赶走了那伙人。
但水镜老祖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他这随手略施薄惩却将自己卷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躲在门里的剑痴一见如此,那溜得绝对比兔子还快。反正这口他惹出来的黑锅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了。
而正主都跑了,慕容凤自然也跟溜了,她才不会傻傻的留在原地被一位大儒缠住考较什么诗词歌赋。因为她对自己肚里有多少墨水很清楚,若是真以为自己能凭借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忽悠一位大儒那真的是在找打脸。
“这个……”杨修一脸尴尬,恰好这时老仆前来端茶倒水,他就吩咐老仆去请慕容凤和剑痴请来,但老仆却为难道:“表少爷带着赵小姐刚刚从后门走了,说是要去西市逛逛买匹坐骑代步。”
“哈,这两位离开的真巧啊!”岳夕立时冷笑一声,正想趁机讥讽几句却发现水镜老祖正面沉如水的盯着他,吓得他不敢再多嘴半句。
林月则仗着自己与水镜老祖沾亲带故,便看似小声的嘟囔道:“那首《咏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师兄你又何必死揪人家不放呢。”
这话说的看似为二人解围,实则用心更为歹毒,分明是推波助澜。
岳夕与林月心意相通,岂能看不出师妹这是在送助攻,立时来了劲了却故作深沉道:“师妹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那首《咏雪》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佳作,至少为兄就自问作不出那样的传世佳作。”
“师兄你才高八斗,又何必妄自菲薄呢。”林月一脸委屈道。
二人一唱一和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剑痴的那首《咏雪》,但却绝口不提慕容凤的《天河赋》,显然二人也明白那首《天河赋》根本不是他俩能够撼动的,或者说他们俩根本没有评头论足的资格。
水镜老祖一脸古怪的盯着自己两位弟子,即使不清楚前因后果也能猜到这两个小家伙没安好心,分明是想拿他这老夫子当枪使。
不过儒门向来斤斤计较,偏偏还总爱抢占道德制高点批判别人。甚至有的时候为达目的比魔门邪道还要不择手段,水镜老祖人老成精岂能看不穿二人这点小心思,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他却非但没有斥责二人,反而心中一片欣慰。不是这位大儒三观不正,而是因为他比这两个小家伙更清楚这世间的残酷,若是连这点心机都没有,那以后就别出去浪了,还是乖乖待在书院里一辈子穷经皓首算了,省的出去被别人卖了还帮别人点钱。
“子乐,青雅,诗词一道本就无高下之分,只在乎一个意境切合用词恰当,你们连这点常识都忘了吗?”水镜老祖故作不悦的责问道。
岳夕连忙低头,却向林月使了个眼色。林月会意嘟嘴道:“夫子,我与师兄意见不合,不如请您品鉴一下这首《咏雪》吧。”
坐在对面的杨修已经脸色黑如锅底,他又不蠢,岂能看不出这三个酸儒分明是来找茬的,但人家张口闭口全都扯诗词歌赋,他压根插不进去嘴啊。
水镜老祖捋须道:“也好,青雅你就将这《咏雪》吟诵一下,让为师品评一番。”身为一名大儒,自然有资格对任何人的诗词进行评头论足,即使是那首《天河赋》也不例外。只不过正主没在场,他也不好背后议论人家的长短。但是一首闻所未闻的《咏雪》却丝毫没有被这老头放在眼中。
“夫子您可听好啦。”林月轻咳一声,故作正经的吟诵起来:“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等吟完了这首俗诗,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笑眯眯的问道:“夫子您觉得这首《咏雪》作的如何啊?夫子,夫子?”
在座的岳夕和林月还有杨修皆发现水镜老祖听完这首《咏雪》后居然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然后喃喃失声道:“此诗……当可传颂天下,名垂千古!”
“看来以后还是少当文抄公为妙啊。”慕容凤摇头叹气,一旁的剑痴直翻白眼,没好气道:“你抄名人诗赋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将我拖下水?”
“这叫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懂不?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这天元大陆上就多出一位名叫王大锤的大诗人啦!”慕容凤哼笑一声,转出一条僻静的小巷子来到人头攒动的西市大街上。
这西市入目的第一感觉就仿佛来到了一片充满妖魔鬼怪的……外星农贸市场。
虽然画风有点违和,但这西市的热闹程度却比东市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实想想也能明白,毕竟两个市场的受众群体不一样,一个是走高端奢侈品路线,一个是走廉价平民路线,自然来往人流也会不一样,毕竟无论在那个世界土豪永远都是稀缺品种,普通平民才是主流消费人群。
“我说你到西市该不会真的打算买头妖兽当坐骑吧?”剑痴眼花缭乱的四处张望道,感觉自己有点看不过来了。这西市除了兽畜围栏圈起来的牧畜市场就属各类地摊小贩最多了,尤其那些身上挂满各种稀奇古怪小玩意儿的行脚商简直多如牛毛,边走边向路人推销挂在自己身上的货物。你要是敢在原地驻足片刻,不出一分钟就会被这些行脚商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除此之外还有撩地卖艺的,当街杂耍的,挑担的货郎,兜售糖果零嘴的小贩,再加上各种兽吼与小贩叫卖声交织在一起足以将一个初来此地之人震的双耳嗡嗡响。
“不行吗?”慕容凤哼声道:“反正又不是让你这个小气鬼花钱。”
剑痴咧咧嘴,明智的没有和这丫头继续斗嘴,反正也说不过她。
忽然慕容凤脚步一定在一家成衣店前停下了脚步,然后又一转身就迈步走了进去。
剑痴心中哼笑一声,说到底还是个丫头,见到漂亮衣服首饰就挪不动脚了,女人的天性啊可是不分年龄大小的。
剑痴跟着走进这家成衣店却发现慕容凤没有去挑选那些看起来很华丽的衣裙,而是随口询问了一些布匹的价格,然后卖了十个针线盒就出来了。
“你买怎么多针线盒做什么?准备绣花吗?”剑痴好奇道,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丫头绣花时会是个什么样子。
慕容凤白了剑痴一眼,自顾自的将十个针线盒分别藏在斗篷下,然后说道:“我刚刚找那位布店老板打听了一下,现在一匹最便宜的白绢布折银钱三分。”
“哪有怎样?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当裁缝赚钱吧?”剑痴开玩笑道。
慕容凤翻翻白眼,感觉和这货无法聊到一起去了。
“还记得我们当初在清沐城外遇见的那位瓜农吗?”慕容凤问道。
剑痴立时收起了玩笑神情,认真道:“怎么?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慕容凤眺望繁华的西市,又问道:“你觉得这里繁华吗?”
“你这不是废话嘛?”剑痴无语道:“这里是神刀门的都城不繁华,还有哪里比这里繁华?”
慕容凤叹气道:“那你拿眼睛好好瞧瞧,这满大街的有几人是穿绢布棉衣的?”
剑痴立即打眼瞧去,这才注意到满大街的人除了极个别身穿绫罗绸缎的豪商外,其他人几乎都是灰扑扑的粗布麻衣,甚至有的人连双像样的靴子都没有,除了光脚就是草鞋,以至于走几步路就能见到卖草鞋的摊贩。
“三钱银子就能买到一匹白绢布啊。”慕容凤感叹道:“但是你瞧瞧这满大街的有多少人穿得起?”
剑痴一时无语以对,默默的跟着慕容凤走街串巷,但全然没有了先前的轻松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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