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之剑的卫士今天可谓全付武装,有别于平日的轻简装束,今天这些亲卫队成员均以黑色战服为底,然后罩上一层锁子甲,外面则是银底金纹的盔甲。背后则垂下一条猩红的披风,披风的周围还缀着一圈貂毛,头上则带上覆面式的头盔,仅有一双眼珠露了出来。头盔上插着鲜艳的红色羽毛,它们在风中扬动如同火焰。
卫士手扶宝剑,威风凛凛,尽显帝皇之威。两排国王之剑亲卫合共十六人被分配在宫殿大门处,由一名护卫队长以及两名卫兵检查入场的人们。爵士随时携带的武器在卫兵的要求下解除,并放到旁边一个武器架上。一早知道有这个规定的艾伦,今天没有把赤王带来,仅随身带着恶魔礼赞。
见到朱里安,卫士站得笔直向皇子敬礼。沾了朱里安的光,又见艾伦身上没有明显的武器,卫士队长并没有要求搜身,便让两人通过。走进凯旋宫里,可以明显感受到这里面肃穆的气氛,和前两次截然不同。授勋日那天,凯旋宫里的人们充满了好奇和期盼,气氛谈不上紧张,反而有些节日似的雀跃。第二次和坦格里欧见面,宫殿则显得静谧,仿佛千年时光在此定格。
这一次人没有授勋日那么多,可进场的都是来自北境各地的大领主,这些伯爵以及两三侯爵除了寒暄几句外,便依卫兵的安排入座。宫殿中央高台仍设一座,那乃是大帝的王座。台上两侧则各有四张椅子八字型排开,那是给其它官员准备的。下面与会的爵士们则分成两边而座,中间留一阔道,呆会爵士们有意见的话,可以走到这条阔道上直面君王提出自己的想法。
艾伦三人今天的身份只是旁听,因此给引到位于左侧的旁听席。旁听席设了一排座位,却只有他们三人入座。
等参加的人数全到齐了,卫兵关上大门,整个凯旋宫安静得落针可闻。大殿两边的墙上,被历代皇室成员斩杀的凶兽默默地注视着宫殿,它们是历史的见证者,今天也不例外。片刻之后,有司仪官唱道:“国王驾到!”
殿内顿时众人起身,无论身在何处,皆看向高台。
高台之上,坦格里欧阔步而至,向底下众人点了点头,便坐到他的王座上。接着御前首相奈勃特、枢密院院长罗格、大法官詹德利以及其它几位帝国大臣鱼贯而入,分坐高台两边。最后底下诸人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去,坦格里欧的视线扫过全场,缓缓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既然今天召见你们,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就尽管提出来好了。”
大帝的开场白十分简短,却揭开了听证会的序幕。当下一名体态臃肿,脸上打着底粉,身上穿金戴银的胖子艰难地移到了中间阔道。他向高台上的大帝半跪下去,这个动作做起来甚是困难,衣服和身上的肥肉让他很难完全跪在地上,充其量只能算蹲。
旁听席上,朱里安看着那胖子笑道:“第一个走出来的就是鹦鹉啊,真让人意外。”
艾伦投去询问的目光。
二皇子十指相扣:“那是布莱德伯爵,他曾被父王戏称为鹦鹉,并以此为荣。据我所知,布莱德伯爵有个妹妹,她嫁给了一名男爵。似乎那名男爵的爵位是用钱买来的,那个人其实是个大商人哩。我们这位布莱德伯爵和他妹妹之间的关系可不清不楚,现在谁也说不清那位男爵的儿子究竟是亲生的,还是布莱德的。总之,有这个家底殷厚的妹夫,布莱德这些年可少沾光,这不伯爵大人每年体重逾增。至于他那个便宜妹夫,其实也不关心自己妻子和伯爵的关系,他要的也不过是个名份。那位爵士是靠奴隶起家,当年的捕奴队如今都变成正经八百的领主私军了。就连捕奴也不再叫捕奴,叫征兵,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啊。”
这时,布莱德用他一贯浮夸的口吻先对大帝一番大肆歌颂。直到连大帝自己也不耐烦时,伯爵才进入了正题:“陛下,帝国是从鲜血和尸体中打出来的,开国皇帝也曾说过,帝国若要长盛,便不可缺了血性,因此才有这各地领主,以及个人私军。这个传统在人们心中已经根深蒂固,现在要推翻先帝古训,我个人认为十分不妥啊。”
高台上的坦格里欧一脸冷笑:“帝国开国之初,奥利斯加只是一座土堡,后来渐渐有了个小镇,再到城市。至今几百年过去了,奥利斯加一扩再扩,始有了今日的规模。布莱德,如果什么都遵循古训的话,那我岂不是什么也不用做了?帝国需要保持血性,更要变革,而后者才是继续强盛的根本!”
布莱德从来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即使反对削军,也不敢正面提出,才得打出“有违古训”的牌。这回见坦格里欧一脸不悦,他哪里敢再坚持下去,尴尬地笑了笑,连忙退了下去。
鹦鹉刚下去,又有一人步至阔道。这人身材高大,五官威严,留着一把漂亮的胡子,就是眼袋有些泛青,看上去长沾酒色。他利索地向坦格里欧半跪行礼后道:“陛下,我的大哥乃白鸦岭男爵,该地资源贫乏,盗贼遍地。若非大哥和他的军队长年坚守,您的版图里恐怕早没了白鸦岭这块领地。只是大哥功劳不显,也远远传不到陛下耳中,然而没功劳也有苦劳,如果突然削掉他的军队,先不说派遣至领地的帝国军能否适应那里的水土,单是对大哥和他的士兵而言,陛下此举无疑是否定他们所有的付出,恐会让陛下威信受损啊。”
“贝坦尼伯爵,一个虚有其表的家伙。别看他表面威严,其实内地里却是个肮脏的家伙。在贝坦尼的领地上什么最多?妓院最多,那些妓.女是从哪里来的?哼,还不是他大哥的功劳。白鸦领那里的确盗贼横行,但最大的盗贼头子就是贝坦尼伯爵的大哥!”朱里安用带着鄙夷的语气道。
艾伦听得心里直摇头,如果不是朱里安点破,光看表面很难看出这个贝坦尼伯爵竟是这路货色。艾伦心想,这家伙就算当不成伯爵,去当个演员也绰绰有余了。
那边高台上,坦格里欧缓缓道:“贝坦尼,帝国虽然要取消爵士的兵权,却并非没有补偿。别看我甚少离宫,可各地领主,每个人在我这里都有一本帐。在帐上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有功者,赏!如果你那大哥真如所言的那般,他会得到远比他现在所拥有的还要丰厚的补偿。”
“可是,若他有过,那么也不是简单一个削军就轻轻揭过。”
贝坦尼听得浑身一震,嘴唇咂巴着却说不出其它话来,只得退下。接下来又有几名伯爵和一名侯爵连番上前,各抒已见,虽话锋不一,却殊途同归,皆希望坦格里欧取消削兵法令。大帝坐在高台,偶尔回应,皆说得那些反对者无法招架。如此十来位爵士均表态之后,朱里安暗着爱德华准备,呆会找个机会将同意书献上去。
就在这时,又有一位爵士走至阔道。那人才到阔道,已经额头冒汗,身体轻颤,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害怕。艾伦眯了眯眼,他见那人双手紧拢,似乎在手中藏着什么东西。旁边的朱里安“咦”了声,轻声道:“这是佛伦伯爵,他一向支持父王的各种政见,数年前老师初次提出削军提案时,佛伦伯爵还明确支持过,怎么今天也来反对削军了?”
高台上的坦格里欧也稍稍坐直了身体,皱眉道:“佛伦,怎么?连你也反对?来来来,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在这里提出来。”
佛伦伯爵年过五十,头发斑白,脸上浮现不自然的红晕,似是心情激动之至。他手抖得厉害,声音打颤道:“陛下,领主削军实是再荒唐不过的提案。陛下之前未曾通过,如今却反其道而行。以陛下之睿智,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利弊。今日陛下此举,肯定是受至某些人的蒙蔽!”
坦格里欧忍不住朝奈勃特看去,首相亦抬头望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迅速交汇。奈勃特摇了摇头,坦格里欧却点头,谁也不知道两人心中所想,大概只有他们才自己知道。
这时佛伦伯爵缓缓抽出他那紧拢的双手,颤声道:“若削军一令实施,将会使帝国内部分裂,我不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既然陛下双眼已经被人蒙蔽,就由我替陛下除去此人!”他右手终于举起,五指间一块深蓝色的晶石正逸透出缕缕光辉,其中纹路浮生,一股狂暴的源力气息顿时在凯旋宫里隐隐升腾。
“雷霆狂怒!”
“老佛伦疯了吗?”
“快阻止他!”
宫殿里头不乏识货之人,倾刻间便有人认出佛伦伯爵手上的晶石正是以破坏力著称的雷霆狂怒。如果让伯爵手上的晶石威力完全释放,只怕整个凯旋宫会给炸上天去。坦格里欧眼中光芒暴涨,大帝微微起身,可有人比他更快。只见殿中一道红光闪过,佛伦手上那块晶石便开始变得暗淡。老伯爵睁大着眼睛,然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徐徐滑落,连同雷霆狂怒一起掉了下去。
尚在中途,有一只手伸来,轻盈地将断掌中的晶石取出。晶石的光滑表面,映出艾伦的脸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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