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武回房拿了件T恤,顺便看了眼晴也,她蜷在床边,电脑开着,眼神发直,似乎没看进去,不知道在发什么呆,邢武感觉似乎比起晴也刚到他家时,现在的她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
他刚抽出衣服,忽然听见晴也声音很轻的从帘子那头飘了过来:“你们这里的人怎么都这样呢?”
邢武听到这句话后,眼眸微微动了下,他从小在扎扎亭长大,早就习惯了这种风气,从来没觉得家门口人这种喜欢占小便宜,自私自利,斤斤计较有什么问题,反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也这样活了十八年。
可随着这个女孩的到来,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邢武不止一次因为他妈,因为周围领居的举动,感到难堪。
他们这里的人为什么会这样?他答不上来,他也是这里的人。
他开口问了声:“衣服丢没丢?”
晴也摇了摇头,下巴磕在膝盖上,满脸不解地说:“我就是奇怪那人不拿我衣服,拿我内衣回去干嘛,穿别人内衣不膈应吗?”
邢武很想告诉她,拿她内衣的人不一定是用来穿的,但他最终没说,怕吓着她。
临走时,看见她干掉的裙子已经收了上来,整整齐齐叠在一起,放在行李箱上面。
下楼的时候,邢武脑中飘过晴也刚才那句“穿别人内衣不膈应吗?”
他紧了下牙根走进厨房,站在门口问了李岚芳一句:“你平时穿里面的衣服在哪买?”
“凤洋大市场,干嘛?”
“没什么。”邢武转身走了。
果真晚上李岚芳拿自己内衣给晴也时,她婉拒了,想到那个满是污垢的洗衣机,她不敢确定李岚芳会不会把内衣也扔里面洗,待在这的这段时间里,晴也知道在李岚芳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邢武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一趟县城,犬牙让花臂看店,准备陪邢武一起去,顺便逛逛,结果邢武直接拒绝了,让他要去自己去,别跟着他,搞得犬牙莫名其妙。
要不是清大八早的,他们都怀疑邢武是不是到县城会相好的?神神秘秘的。
邢武到凤洋大市场的时候,市场才开门,半露天的,衣服鞋子袜子箱包应有尽有,当然也有内衣内裤,老板喊的价格都好几百,但邢武清楚一般成交价也就是十分之一。
他倒是找到几家卖女士内衣的,但没好意思进去看,就假装随意地路过摊位,粗略看上去,内衣款式都很老气,要么就是那种十分香艳透明的,简直没眼看,他怀疑真要买回去,估计晴也能气得往他脸上砸。
路过一个摊子的时候,正好一个中年妇女才买了个内衣付了钱,邢武听见15块钱,便宜倒是很便宜,就是想起那天帮晴也洗衣服时,她那些衣服的面料和牌子,让她穿十来块钱的东西,邢武没下得了手。
他出了凤洋大市场,站在门口抽了根烟,又沿着步行街走了十多分钟,找到了一家卖内衣的专卖店,二话不说走了进去。
但是邢武一进店里,气氛突然微妙起来,货架上挂着颜色款式各异的女士胸罩和内裤,店员是个小姑娘,尴尬地看着他,他也尴尬地看着店员。
最后邢武硬着头皮问了句:“开门了吧?”
店员说:“开了,你要买什么?”
邢武扫了一圈,果真专门店就是不一样,内衣看上去正常多了,他找了一圈,找到一款跟那天他拿着准备洗的内衣差不多的款式,指着对店员说:“要这个。”
店员脸色更加古怪了,毕竟还从来没遇到过哪个男人一大早跑来买胸罩,但是本着职业操守,店员还是问了句:“要多大的?”
这句话把邢武问懵了,多大?他特么怎么知道多大,刚拿出手机准备发给晴也问问,突然顿住了,他怎么问?问你胸有多大?晴也估计会直接把他拖黑名单吧!
邢武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没被谁刁难过,但是此时他感觉自己太难了,由衷地觉得女人真是麻烦。
麻烦归麻烦,他还是凭着那天的记忆选了个差不多的:“大概这么大的。”
店员看了眼:“哦,B罩的,就要这个吗?”
邢武又挑了两个素色的,对店员说:“这三个吧,配内裤,多少钱?”
店员看这小伙子一脸不自然,大概是替女朋友买的,还挺有心,一大早就出来,长得也挺帅,好心说道:“送你配套的内裤吧,不收钱,内衣的话,这个蓝的是新款,比较贵,要368,这两个都是218,加一起804,支付宝微信啊?”
邢武愣了下,没想到这点破布料这么贵?要小一千?
他拿着内衣袋子出来后没回顺易,直接回了家,晴也刚起来没多久,正坐在收银台里背英语单词,忽然就听见了小天使的声音,她还奇怪今天邢武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就看见他拎着个袋子走到自己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往她身上一扔就到后院去了。
流年也奇怪今天邢武怎么回来这么早,还问了晴也一句:“武哥给你什么啊?”
“不知道啊。”说着晴也打开一看,顿时脸憋得通红把袋子一合,没给头伸过来的流年看。
她跑到后院的时候,邢武正倒了一杯水若无其事地喝着。
晴也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凑到他面前,满脸通红地说:“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买这个给我干吗?”
“你说呢?”邢武一句你说呢,搞得晴也十分局促,尴尬癌都犯了,她爸都没给她买过这些,撞死算球。
邢武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难为情的样子,压着嘴角的笑,对她说:“我下午带个晾衣架回来放在窗户边,你以后这些东西就在房间晒,反正朝南日头好能干。”
“唔…”晴也低着头匆忙进去了,半天没好意思下楼,直到听见小天使又骑走的声音她才下来。
中午邢武没回来,晴也总算是见识到李岚芳喂饭的架势,当真是老太一不吃,她就碗筷一放,骂骂咧咧懒得喂了,主要赶着打牌。
晴也看奶奶压根没吃几口,干脆对李岚芳说:“你去吧,我喂好推奶奶进屋。”
李岚芳巴不得有人帮她照顾老太,丢下句:“那交给你了。”然后人就走了。
邢武晚上回来的时候,黄毛胖虎跟他一起回来的,他们买了几个现成的卤菜,还搬了一箱啤酒回来,打算晚上在邢武家喝酒。
李岚芳刚下牌桌,邢武还奇怪,走过去压低声音问她:“你不是说今天到赵叔家帮忙的吗?”
李岚芳随口说道:“搞错了,是明天。”
“……”邢武真是拿他这个妈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知道她这德行他爸当初看上她哪了?
“中午奶奶吃饭了吗?”邢武问了一句。
“吃了吃了,晴也喂的。”
邢武“嘶”了一声低骂道:“你特么少赌一会能死人啊?让她喂干吗?”
李岚芳没当一回事地说:“她自己要喂的,喂得挺好,一碗饭都吃光了,别担心。”
邢武插着腰皱起眉:“我是在说这个问题吗?人家到我们家不是给你当佣人使唤的,你自觉点行不行?”
黄毛见邢武又要跟他妈吵了,赶忙喊了声:“武哥,喝酒。”
李岚芳忙拽住他说:“趁流年在这,你先把这个月的账算了再吃,我炒两个菜去。”
李岚芳小学毕业,字都写不利索,除了打麻将算帐溜得很,其他方面她都懒得算,每个月底都叫邢武算,关键她那个账凡人根本算不清楚。
就一个连封皮都没有破本子,上面谁剪了几个头,烫染了多少钱,手写一下,日期都不一定每天都有,眉毛连着胡子,绝大多数需要流年回忆,但是流年这个人脑子也不太好使,有时候客人一多忙起来根本想不起来收了多少钱?来了几个顾客?加上李岚芳经常从账里拿钱打麻将,流年也不知道她拿多少。
所以这每个月的对账工作基本靠猜,绝大多数都是邢武和流年干瞪眼,然后随便报给李岚芳一个数,只要不亏本,李岚芳也不多问,所有人都糊里糊涂的。
晴也听见下面有动静,下楼看见黄毛和胖虎也来了,邢武拿着个破本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盯着流年:“你特么这样算能算得过来吗?拿计算器啊,我报数字你加。”
“哦。”流年呆愣愣地跑去找了个破计算器。
邢武在旁报着:“58加30再加30加4个10加…你特么快点啊,老子饭还没吃。”
晴也边喝水边看了眼流年,真心替他累啊,按个计算器找数字能找半天,邢武说4个10,他按完两个后记不得自己按了多少了,又从头开始,晴也看着这两人不太聪明的样子,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邢武又从头开始报,报了一长串,然后问流年:“多少啊?”
流年一阵慌乱,无处安放的手又不知道按到哪了?
邢武刚想骂人,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声音:“5380。”
几人同时扭头盯着晴也,黄毛有些吃惊地说:“你心算的啊?”
晴也盖上杯盖淡淡地说:“不然呢?这几个数字还要折腾半天?你们这里小学生都能上高中吧?”
李岚芳正好进来,本来想喊他们吃饭,看情况也站在一边。
晴也却往收银台一坐,打开笔记本点开一个表格底气十足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个账怎么算出来的?不过数字肯定不对,出入还挺大的。”
几人哑口无言,一时间面面相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