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卉搬家的那天,新房子来了很多入住有段时间的领导和职工,还有他们的家人孩子,看着孩子们跑进跑出,在干净光滑的木地板上踩出一个个脏脚印。
这可是她跟林厂长特意定制的地板啊,人家林厂长开始还觉得她浪费呢,弄什么木头地板,用水泥铺一铺不就行了嘛。但是看着杨晓卉给了那些家具图纸,这些话又咽进肚子了,加急给她制作了大批的木地板。今天他来新房子看到这成品,即高档又漂亮,真是觉得她的脑子真是绝了,什么都能想到的,这木地板不是又给木材厂一个创收的项目嘛。
现在人们慢慢放开思想包袱了,第一批挣钱的人已经享受起来了,买电器,买家具,也许不久的将来,大部分家庭都会像杨晓卉这样注重家里的环境,这个生意可以做的,以发展的眼光看,赚钱是指日可待啊。
背着人,林厂长拿出红包交给杨晓卉,连茶都没有喝一口,就带着一脑袋的想法匆匆回了木材厂。
杨晓卉刚送了他出去,转头又看见不知是领导家属还是职工家属,好几个中年女人围在一起,摸着她在裁缝店定制的沙发靠垫说着话,有个方脸女人摸着可能觉得还不直观,直接把那个长一米二的靠垫拉起来和身边的女人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杨晓卉是一句也没听清楚,也不想听清楚。
还好她一早就把自己房间的门给锁了,就怕参观的人要进到里面看,那是给参观还是不给参观呢,在她内心来说,这是个人隐私,当然不愿意让陌生人进去的啊,可都是一个厂的,真的拒之门外,以后在厂里怎么混啊,人家会在外面传这个小杨啊,不合群啊,人清高骄傲什么的,虽然不在意,可也不喜欢别人老是在她背后议论这个啊。
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这么个小小的机械厂就是小社会,她也不能真的不团结其他群众啊,特别是现在别人都对她释放善意呢。
参观的人从早上开始到中午,一直络绎不绝地来来往往,各个进来都赞不绝口,很多领导更是暗暗后悔,太早搬进来了,要是能跟小杨一样,装修地这么漂亮住进来可就美死了啊。
吴锦生也来了,到处看了看,笑着说:“小杨啊,你有这么好的主意,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下呢?我家里就简单地粉刷了墙,没看到你这房子之前,我爱人可满意了。今天来你家参观了之后,回去就和我说,说我不用心你看这不是影响我们夫妻关系吗?”
杨晓卉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心里还是有点不爽,每个来参观的领导都会跟她说类似的话,这还上纲上线了啊,累得慌啊。
直到午饭时间到,家庭主妇们才慌里慌张地回家准备午饭了,走之前还拉着死活不愿意离开的孩子们,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正玩在兴头上呢,哪里愿意回家了,被自己妈妈扯地疼,更是大哭了出来,一个孩子哭了,其他的孩子也有样学样,杨晓卉的新房里面此起彼伏传出阵阵哭声。
好不容易他们都走完了,杨晓卉看着家里一片狼藉,欲哭无泪啊,地上遍布的各种大小的脏脚印,还有乱丢的烟头烟灰,还有一部分的糖纸和瓜子壳,杨晓卉看着脑袋疼。
闻着外边传进来的饭香,杨晓卉苦逼地在用吸尘器吸地,心里还在自我安慰,还好搬家只用招待一次同事们,要是经常招待的话,她会发疯的。
晚上的时候,杨家人都来杨晓卉的新房了,连金爱莲都来了,挺着六个月的肚子爬了四层楼上来了。
前几天她就让杨建国传话,说搬家那天晚上来,白天她要招待厂里的同事,没时间应付家里人。
金爱莲怀着孕,体力还挺不错的,坐下歇了不到十分钟,就站起来,先是到厨房参观了一下,看着干净整洁的灶台,和漂亮的上下原木色橱柜,一边用手一个个打开看里面的东西,一边啧啧出声,“小妹啊,你这厨房可真漂亮,要是大嫂有这样的厨房,天天下厨都愿意啊。”
杨晓卉忙着倒水,没搭理她,反正这厨房就是做样子用的,以她的厨艺还是不要经常下厨为妙,她对自己有很深刻的了解。
出了厨房,金爱莲又向卫生间去了,一进来就看见洁白发光的瓷砖,一块块整齐地贴在墙上,那看地是目瞪口呆,真没见过谁家把卫生间装地这么好看的。还有那抽水马桶和洗漱台,她也没见过,多看了好几眼呢。
金爱莲在那边转悠着,杨建设在和杨建国说话的空档还在关注她呢,就怕她出个差错,本来今天他都不想让她来的,因为杨晓卉住四层啊,他们家住的两层楼,金爱莲天天上下都要抱怨呢。
可是她听说了这事,就一定要来,杨建设也不能多加阻拦,孕妇太激动对孩子不好,就只能自己多分出心来看着她。
杨一山坐在沙发上,眼睛都看不过来了,谁能会想到这么多儿女中,最出息的会是沉默寡言的小女儿呢,工作好,受厂长器重不说,还能分到这样大这样好的房子。
葛红花坐在他旁边,拉拉他的衣摆,小声说:“建设他爸,你看晓卉一人也住不过来这么大的房子,是不是晓芹和建兵能一起搬进来啊?”
她说这话是为了家里那两个明年要参加考高的考生,这边安静,房间大,复习累了,还能在楼下的小树林里转转,休息一下,总比待在家里要好吧,地方那么窄,多一个人连都转不过身来。
杨一山沉默了一分钟,开口说:“他们来了,住哪里啊?”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不愿意杨晓芹和杨建兵来打扰小女儿,他是看明白了,这孩子就是一个怕麻烦的主,虽然是一家人,也可有亲疏远近之分。如果是杨建国,她应该会同意,那两个孩子的话,估计不会答应让住进来,到时候提出来闹僵了可不好啊,不能跟这样有出息的孩子疏远了感情。
“晓芹可以跟晓卉一个屋,我看过那房间的床很大,睡两个姑娘是足够了。建兵呢,可以在书房支个行军床。要我说啊,弄什么书房呢,里面统共就没几本书,还要单独空出一个房间,多浪费啊。”葛红花三言两语就把房间重新安排了一遍。
至于杨晓卉为什么弄间书房出来,而不是客房,就是为了杜绝杨家有人想住进来的打算,可她怎么会想到就算弄了书房,葛红花还是想把杨晓芹他们塞进来。
杨一山看了眼脸上带着笑意的葛红花,顿了顿,说:“建设他妈,你要记住,这是晓卉的房子,就算你是她妈,也不能随便替她出主意。”
葛红花听了这话,脸拉了下来,正要开口说话呢,杨一山抢在她之前又说了,“晓芹和建兵在家里复习不也挺好的吗,突然换了个环境,也许还要适应一段时间不说,这边里学校和火柴厂也远,搬到这里了,每天来回在路上就要接近两个小时,这还是他们有自行车的情况下,如果走路,路上耽误的时间更长,你说是不是?”
葛红花不言语了,一是杨一山说的很有道理,轻易换环境,确实需要时间来适应,二是囊中羞涩,家里的钱还留着给杨建国娶媳妇,给杨晓芹和杨建兵考上大学当生活费呢,要是同时买两辆自行车,她可舍不得。
杨晓芹坐在一边,竖着听着父母的讨论,听地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个大概意思了。说不心动是假的,如果能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面,大概她每天一觉醒来都是活力百倍的吧,哪里会是像那个窄小的小房间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床板,很是压抑。
她如今白天在火柴厂当临时工,是葛红花托了关系才让她进去的,晚上回家,匆匆吃几口饭,就挑灯夜读到半夜,她没有很多时间能浪费,只能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好几次,复习着,就看见血一滴滴掉在书本上,为了怕弄脏书,她连忙转身去拿手帕捂住鼻子,然后继续打起精神复习。不拼不行啊,她的基础本来学的就不好,参加过一次高考,杨晓芹就知道自己的短板了,所以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复习。
本来她想在家里专心复习的,可是金爱莲隔山差五地跑出去闹,说她在家里吃白饭,她毕竟是年轻姑娘,就算在乡下也听过难听的话,可这是家里人,是嫂子,不能不在意,闹地真不像样了,谁知道他们会站在那边,一个是嫁进来的儿媳妇,一个是以后要泼出去的水,没办法后来就找了份在火柴厂的工作。
杨晓卉拿着托盘端着杯子到了客厅,再把杯子一杯杯递给他们,金爱莲接过杯子,喝了好几口,说话直冒酸气,“小妹啊,大嫂看过了,你这房子真不错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大嫂我能和你大哥住到这样好的房子里啊。”
等你们努力赚到钱的时候,杨晓卉心里默默地回答。
金爱莲看她没反应,眼睛转了转,又说:“小妹啊,你怎么没给你二哥也弄一套啊。以后相亲啊,人家姑娘看到他有这样的房子,还不得高看他一眼啊,到时候结婚了,也好住的呀。”
哟,这是要挑起她很杨建国的矛盾啊,杨晓卉刚想说话,杨建国的手就搭在她的肩膀上了,这是不用她开口了。
杨建国双手交叉,似笑非笑,“大嫂,你可别忘了,我也是机械厂的职工,这里以后还会有二期工程呢,可以分房。就算二期工程我没分到房子,我有手有脚的,能自己挣钱买房子,为什么要靠小妹来为我争取啊,她在厂里也是如履薄冰的,多少人都想看着她倒霉,我是她二哥,怎么能拖她后腿了,连累她,大嫂,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啊?”
金爱莲看着杨建国的脸冷了下去,转头又看见杨一山满脸不赞同,脸是青一阵白一阵,干巴巴地挤出笑,给自己打了圆场,“二弟,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嘛,你怎么还当真的了呢,大嫂可不是这个意思,你大哥就知道,建设,我不是这种人,对吧?”
杨建设连忙点头,严肃着脸说:“建国,你是想岔了,我了解你大嫂,她不是这样的人,就是说话有口无心罢了,她也是为了你们好,才会说心里话呢”
结婚四年了,金爱莲什么人,作为枕边人还不清楚嘛。可就算她有哪里说得不对的地方,那也不是小叔子能挤兑的,看到自己爱人受欺负了,杨建设当然要维护她啊,保全她的颜面,夫妻一体嘛。
杨晓卉欣赏完金爱莲的狼狈模样,转身对着杨建国得意洋洋地比了一个大拇指,二哥威武,不愧是她的二哥,说地金爱莲招架不住,痛快,谁让她要挑拨他们感情这么好的兄妹,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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