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在于那句“目标体现诚意和决心”。
如果中国设定的战略目标,真的和俾斯麦的“建议”“高度吻合”的话,那么,就意味着,不但要逐法国的势力出中国,甚至要将高卢鸡赶出亚洲。法国是公认的世界第二强国,欲达成相关战略目标,在亚洲战场,中国必然要举国以赴――就像普鲁士在欧洲战场做的那样。
中国能不能达成他“建议”的战略目标,并不是俾斯麦真正关心和在意的,反正普鲁士也不是没有和意大利之类的猪队友打过交道。俾斯麦真正关心和在意的,是“举国以赴”这四个字。他认为,中国对法作战,只有压上全部的家底,使出吃奶的气力,才能够对法国形成足够的压力,从而在亚洲方向对法形成有效的牵制,为欧洲战场的普鲁士提供足够的助力。
所以,设定怎样的战略目标,就代表中国对是次合作有怎样的“诚意和决心”。
至于中国把全部的身家都掏出来砸进这桩买卖里,回报会是多少,赚了还是亏了,铁血宰相并不如何介意――那是中国人自个儿的事儿,是次合作,只要普鲁士的回报率足够高就好了。
既然合作双方的战略目标都已定下来了,现在要讨论和确定的,是发动战争的“合适的时间点”。
这一次,是由关卓凡先做提议的。
“我希望,”关卓凡说道,“这个时间点。就放在明年――1868年。而且。尽量靠前,不要推到年底。”
李福思脸上现出意外的神情:“明年?呃,亲王殿下,这样一来,我们就只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进行准备工作了……会不会,稍稍仓促了点?”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我相信,贵国不会从明天才开始进行相关的准备工作的。事实上,中国也不是。”
李福思微微有一点尴尬:“您说的对,亲王殿下。不瞒您说,毛奇总参谋长已经拟定了非常详尽的军事计划,并进行了多次的兵棋推演,他不止一次对俾斯麦首相说过,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赢得对法国的战争。”
顿了一顿,说道:“如果明年之内对法开战,军事上的准备。是可以按期完成的,问题是。呃,信心――”
“信心?我听贵使的话,毛奇总参谋长信心十足呢。”
“毛奇总参谋长有充足的信心,俾斯麦首相也有充足的信心,不过,只有他们两位有信心,呃,还是不大够的,还必须――”
说到这儿,李福思犹豫了一下,打住了。
关卓凡明白他的意思:“还必须……国王陛下也具备充足的信心。”
“呃,是。”
“我记得,普奥战争的时候,国王陛下可是信心十足啊,好像,他是支持打到维也纳、甚至吞并奥地利的主张的嘛。”
李福思微微苦笑:“亲王殿下,那一次,是奥地利;这一次,是法国。”
“这一次,”关卓凡微微皱眉,“国王陛下会不会……稍稍保守了一点儿?连我这个外人,都对普鲁士击败法国,具备充分的信心,国王陛下自己,反倒……没有足够的自信了?”
“这,也许就是……当局者谜吧。”
“恐怕确实是这样,”关卓凡轻轻叹了口气,“国王陛下也许还没有充分的意识到,因为他的英明的领导,普鲁士这个国家已经变得多么优秀――包括相对于法国而言。”
“亲王殿下,感谢您的称赞……”
“公使阁下,我这么说,不是为了促使贵国早日对法开战而胡乱吹捧,我对贵国的信心,来自于坚实的数据和可靠的事实。”
关卓凡站起身来,一边缓缓踱步,一边说道:“咱们来掰掰手指头――煤的产量,普鲁士在未来的一年内,应该接近或超过三千万吨了吧?法国呢?最多只有这个数字的三分之一强!”
李福思目光微微一跳。
“生铁产量,”关卓凡说道,“普鲁士和法国不相上下,可是,钢的产量,普鲁士差不多要比法国多一倍!嘿嘿,克虏伯钢制大炮的射程,也差不多要比法国生产的铁炮,多上一倍吧?”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铁路的总里程,普鲁士也超过法国,差距虽然没有煤、钢那么大,但是,我晓得,法国的大部分铁路,都是近年来才落成的,运营效率还很低,有的还没有正式投入运营,不比普鲁士铁路,早就高效运行多年了!其中,普鲁士拥有超过三千台的蒸汽机车,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了法国――只有铁路,没有蒸汽机车,铁路不就是个摆设?”
说到这儿,关卓凡抬起手,握了握拳,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势:“我认为,整体上来说,铁路的整体运营能力,法国和普鲁士之间的差距,仿佛煤、钢――至少也有一倍吧!”
李福思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压抑不住的惊讶和佩服的表情。
“我相信,”关卓凡说,“普、法开战,铁路将会是决定性的因素――普鲁士可以利用庞大而高效的铁路网,迅速集结、部署、展开军队;反观法国,这方面的能力,不但远逊普鲁士,而且,对于铁路和战争的关系,他们恐怕……还缺乏真正的理解和认识。”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李福思兴奋的说道,“亲王殿下,您关于铁路和战争的关系的看法,和毛奇总参谋长一模一样!他知道了,一定兴奋不已,一定……呃,会把您引为知己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关卓凡微笑说道,“那是我的荣幸。毛奇总参谋长是我非常尊敬的前辈,对于他在普奥战争中出色的指挥和调度,我十分佩服。”
顿了一顿,又说道:“普、法之间,国力的差距摆在那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只不过,高卢鸡的眼睛生的太高,看不到罢了――或者说,不肯底下头来看罢了。”
李福思哈哈一笑:“亲王殿下,您这个比喻,实在是……太形象了!”
“国力的差距是明显的,”关卓凡说,“制度的差距同样之大!”
顿了一顿,说道:“我想,国王陛下的犹豫,一定程度上来自于对于法**队的战斗力的疑虑……”
“是!”
李福思收起了笑容,脸上隐约露出忧色:“法**队,都是职业军人,毋庸讳言,战斗经验丰富,技战术素养高,国王陛下并没有足够的把握……”
关卓凡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职业军人,战斗经验丰富,技战术素养高――这话,我不能说不对,但是,我认为,职业军人的战斗经验‘丰富’不假,但是,技战术素养‘高’,却是相对的,有时候,未必比普遍兵役制的军人更强!――特别是普鲁士的普遍兵役制的军人!”
“贵国的普遍兵役制,建基于严格的训练和管理,还有――更良好的教育!贵国的儿童入学率,已接近百分之百,这一点,法国可比不了!这种普遍兵役制的军人,技战术素养,较之法国的职业军人,绝对是只高不低!”
说到这儿,关卓凡轻轻叹了口气:“贵使不晓得,我有多么羡慕贵国的普遍兵役制!只是,以中国目前的经济发展水平,不允许实施类似的制度,唉!”
李福思目光灼灼。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关卓凡说,“法国的军队,除了近卫军,都不设军、师两级编制,战争开始前才临时编组,这个制度,太落后于时代了!别说比不了普鲁士,就连美国也比不了――美国的军事,还是学的法国,现在,学生早跑到老师的前头去了!”
“亲王殿下,这一点,您和毛奇总参谋长的看法,又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关卓凡点了点头了,说道:“法国目下的军制,很难高效协调各部队之间的行动,对付较弱的敌人,问题不大,但对手如果换成了普鲁士这种强敌,就不够用了!必然会漏洞百出,左支右绌,首尾难顾!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顿了一顿,关卓凡冷笑一声,说道:“法国,已经不是拿破仑一世时候的法国了!欧洲,也不是拿破仑一世时候的欧洲了!现在的这位法国皇帝,还在闭着眼,做他叔叔的清秋大梦呢!”
李福思缓缓点头,说道:“亲王殿下,您的话,我会一字不漏地转给国王陛下、俾斯麦首相和毛奇总参谋长的,我相信,这些话,不但会给予国王陛下更多的信心,对于俾斯麦首相和毛奇总参谋长来说,也是进一步的鼓舞!”
“不敢当,刍荛之见,仅供贵国君臣参考。”
“不,不,这都是真知灼见!哦,对了,亲王殿下,能不能够,呃,请您给敝国国王,写封信?你的真知灼见,若形诸文字,会比我单纯的口头转述,效果更好,更有分量。”
“当然可以。”
“非常感谢!”
李福思叹了口气,说道:“亲王殿下,您对于普鲁士和法国的了解,真是令我惊讶和佩服!呃,我不是统计部门的负责人,这里边的某些数据,连我都……不是那么清楚呢!”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我想,我们应该了解自己的敌人,也应该……关心自己的朋友。”
“对,对,您说的太对了!所以――”
李福思“嘿嘿”一笑,说道:“国王陛下决定,在近期,派腓特烈王储访问中国,以增进中、普两国的友谊和了解。”
哦?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