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刘毅与冀州袁绍之间的战端虽是尚未开启,可为谋万全之策双方已经提前展开争斗,表面的平静下实际上已是暗流涌动,这也是双方谋臣之间的一场较量,目的便是在大战之前能够使得己方处于一个有利的态势,甚至可以对未来的大战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幽州境内军队调动频繁,各营都在埋头苦练,冀州亦是厉兵秣马,不断加固着几处要害的防御,此时数百里之外的兖州也并不平静,陈留城中州府一处书房的灯火直到深夜也未曾熄灭,堂中正坐之人一袭青衣,形容愧伟,正在埋首于高有半人的书简之中,在他身侧站着两位灰衣文士,一人手持烛台对这巨幅的地图指指点点,另一人不时与他相谈,时而讨论,时而争辩。坐中之人乃是曹操麾下祭酒程昱程仲德,手持烛台的是军司马荀彧,另一人则是主簿荀攸。
“吱呀。。”一声轻响,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一形容短小,却是极为精悍的中年男子迈步而入,身后跟着的侍从手上提着两个食盒,房中的三人却似乎对这阵动静闻所未闻,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知道中年男子走到地图旁加入讨论之后方才醒觉过来。
“见过主公,彧与公达仲德正在商议刘袁之事,不知主公到来,失礼了。”这中年男子正是曹操,今日刘毅与袁绍的属领中都有了不小的动静,荀彧等三人料定刘毅与袁绍今年之内必有一战,战场虽离兖州尚远,可结局对他们却是影响极大,因此也在详细谋划着对策,曹操见三人至深夜还未安歇,急忙命人准备饭食亲自送来。
“冀州之事固然紧要,可公等亦不可如此劳神,若是稍有差池,倒叫操如何安心。”曹操吩咐侍从将食盒置于案几之上便让他们退下,这才笑而言道,在爱护人才这一点上他与刘毅实是一般无二。
“主公,此战虽是刘毅与袁绍一争长短,可与我军亦是举足轻重,刘郎生军事雄壮,根基深厚,就算主公派了妙才将军前往相助彧心中却并不看好大将军,因此还需仔细计议才是。”见曹操如此话语举动,三人都是心中一热,随即荀彧正色言道,面容很是沉肃。
“此事待会再议不迟,公等先用饭食,操特地让家中庖厨准备的,天大事情吃完再议,吃完再议。”听了荀彧之言曹操心中也是一凛,文若平素沉稳从不虚言,况且自己在这二者之间也未必就会看好袁绍,不过面上自然不会有丝毫表示,很是热络的招呼着三人。
曹操既已出言,三人只得暂且放下手头之事聚到案几前用了饭食,时逢深夜,这热腾腾的饭菜一下肚三人都不免有些饥肠辘辘起来,当下专心致志埋首于案几之上,直到酒足饭饱之后精神更是见长。
“上回文若知晓田元皓为本初献坚壁清野据称安守之计还是极为称道,不知今日又为何会有如此言语?”待众人少歇片刻之后曹操方始出言,原来此番备战曹操命夏侯渊率领青州营一部并虎豹骑驻扎冀兖边境以备不时之需,双方乃是联合作战,袁军主要的方略曹操自然知晓,他与荀彧意见一致,田丰之计乃是最稳妥的战法。
“彧今日仍然坚持当日之眼,田元皓眼光深远,谋虑周详,似这般堂堂正正之法方是应对刘毅此人的不二法门,可彧之担心不在田丰之计,而在袁绍并非是主公!”袁绍与曹操二人自幼便是交好,后来又同任西园校尉,二者之情感情甚笃,因此荀彧言及也颇为隐晦。
“呵呵,此乃陈留,文若不必有任何忌讳,袁本初此人操与他多年为友岂能不知文若担心之处?他袁家四世三公,名声在外,自幼便是高人一等,因此让其子弟颇会好大喜功,袁公路便是其一,与他相较,本初倒算谦逊了,若敌手是旁人怕还好说,可是刘郎生当年亦在西园之中,怎能不知他的性格,必会以种种之策慢他军心,让其举棋不定,一旦田丰之策得不到力行,冀州战局必是危矣。”曹操不以为意的一笑,与袁绍为友多年,他岂能不知对方的弱点?如今被荀彧这么一提也是重视起来,以刘毅用兵之能,必能造出种种迹象惑他耳目,到时田丰之策就未必能得到尽力的施行了。
“主公之言只是其一,袁绍此人临大事不能决,麾下智谋之士虽多却是相互倾轧,此时他尚能用田丰之策,可难保日后郭公则许子远等人不再另有图谋,到那时恐怕大将军又不知该如何了,此战我方虽与他联合,不过主公也难以此点上提醒他,否则反而不美。”相比荀彧的隐晦,荀攸就要直接的多了,一言便正中要害。
“怕是就算袁本初用田元皓之计不改,这冀州一战到头来败得还定是他。”荀攸话语刚落,一旁的程昱已是出言说道。
“哦,仲德此言又是从何而出?”曹操闻之神色一变,急忙出言问道,田丰这条计策极为稳正,只要袁绍可以一力贯之他自问换了自己是刘毅也是难以进取,如今闻听程昱之言岂能不惊。
“这里是幽州十年以来的府库征粮之数,主公一见便知其中原委,那刘毅精通兵事善能用人已是不凡,可这般本领更是让人佩服,如此足抵十万大军。”程昱拿起一份绢帛交予曹操后方才言道。
结果绢帛展开一看,曹操面上神情也是变换不定,先前的惊疑此时变成了凝重,程昱所言丝毫不假,刘郎生会用兵能用人自己都信可与之相敌部落下风,可绢帛上那些一目了然的数字却让他心中震颤,短短的十年,幽州从偏处北疆,人口稀少一跃而成大汉诸州中最为富饶之地,无论人口、钱粮还是土地都远远的胜过了自己的兖州,这还是在他一力推行军屯的前提下。这些数字放在旁人眼中最多就是惊讶一下罢了,可在曹操看来却似乎翻出了千言万语,人口、土地、钱粮,这才是一方诸侯争雄天下的资本,这刘郎生不过上党一小世家子弟,最多也就有个宗室之名,却哪里来的如此多的本领?军事、政事、商事甚至是农事他都无一不精,难道自己真的不如他?
眼前的这份绢帛仅仅是幽州的数字,可曹操相信在刘毅的治理之下并州、司州、辽东以后都会成为下一个幽州,随着地盘不断的扩大,他的实力增长速度难以揣测,再若被他击败袁绍将这冀州收入囊中,到时天下之大岂还有他曹孟德的立脚之处?思之便不寒而栗。
“主公,幽州人口比之十年之前多了三倍有余,良田亦是类似,而这产量更是高于之前五倍,即或张子才、陈长文等人皆为治政之大才,可许多政令却还是出自刘毅之手,昱今日给主公看这些便是要劝主公多派细作深入幽州等地,尽学其农商之妙方能强民固本!”程昱言语之中充满了恳切之意,这与眼下已是势在必行。
“仲德之言善也,此事绝不可轻忽,便交由仲德全权去做,操与你擅专之权!”对于程昱的请求,曹操是深以为然,想不到不过几年光阴刘毅的属领就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再不迎头赶上就真的要被他不战而屈人之兵了,也许这个过程颇为漫长,可却是不争的事实。程昱之所以敢言袁绍会败便是出于这个原因,拼消耗冀州绝非幽州敌手!他们可以看到这点想必刘毅与手下早就有了这番论断。
“主公高见,仲德之论确是金玉良言,不过若刘毅这般得胜也必是惨胜,到时冀州恐怕至少三年才能恢复元气,对主公而言也未尝不是机会,因此我军方略便要竭尽所能让冀州战局向此处而去,最佳莫过刘袁二人两败俱伤,主公就能从中取利,不过那亦是要等到战局进入僵持之后方才可行,眼下我军还要想方设法牵制刘毅才是,否则以戏志才、张子才、贾文和及奉孝等人之能,怕是冀州等不到僵持就要为之所破了。”荀彧郑重的说道,这也是他一直在谋划的。
“那计将安出?刘毅兵锋所指,气势正盛,吾绝不会举兖州精锐与他正面相抗,妙才的骑军来去如风,恰可起到牵制的作用,若要另辟蹊径,难道文若打得还是虎牢的主意不成?此关乃天下雄关之首,当年讨董之时若非董贼放弃此关盟军想要攻下就是尸山血海!几年前刘毅兵出司州,高敬方领全军精锐攻击虎牢,战况惨烈无前,刘军损失更是极重,如今此关由燕云营统领张辽镇守,此人深通兵法性情坚韧,绝是我军大敌,况且洛阳还有张虎坐镇,想要攻下此关谈何容易。”曹操出言问道,对于这牵制之策他这几日也难有所图。
“张子才王佐之才,张文远亦是能征惯战之将,以燕云营精锐坐守如此雄关,加之洛阳还有四万黄衫营,足见刘毅对于主公的忌惮,便是全力对付袁绍虎牢也不会有半点松懈!因此强攻虎牢绝是下策,彧之所言乃是司州另一雄关。”荀彧缓缓的说道,既是大军全力出征,刘毅的确也不会有半点轻慢曹操的兖州,虎牢就是司州保障。由此也可见当年司州一战战略的正确,此关在手便让孟德不能西向。
“另一雄关?文若说的莫非是函谷关?可长安马腾一向与刘毅交好,上次兖州之战他还派遣其子马超前来助阵,此子威武勇猛,确乎让吾惊叹!如今西凉与刘郎生多有来往,羌族良马也源源不断的运往幽州,使其骑军实力大增,事已如此,这函谷关吾又从何下手?”曹操颇为疑惑的道,他只提到马腾与刘毅之间的往来,至于赵云马云禄结亲之事倒不曾顾及,在霸业面前姻亲的确算不上什么。
“主公之言是也,当年刘毅为取司州不惜以长安太守加卫将军结好马腾,又与羌族行通商之道,眼光极是深远,可观他将起家之青龙营放在函谷便可明证他对马寿成亦非没有防范之意,如今二人各取所需我军想要从中挑拨自然难行,可主公要知西凉一地也非马家一家独大,尚另有一人与他表面和睦却是暗藏心机!”荀攸一旁言道。
“暗藏心机?公达所言难道是那金城韩遂?此人吾当年在洛阳倒有数面之缘,是个心机深沉之辈,青龙营驻扎函谷便是吾也会一般为之,马腾当不会为此见外与刘毅,现今他与西凉如日中天,韩遂岂能与之相抗?”曹操听闻此言立刻便想到了韩遂,可以如今的形势就算他有取而代之之意却也难以成事,更别说威胁刘毅了。
“单只心机深沉恐怕未足形容此人为人,主公可知他与那汉中太守张公祺暗中亦有勾结,为了谋图益州汉中还曾派人前往京中刺杀刘毅,据攸所知,刺客中为数不少都与韩遂有关,此事刘毅想必不久便知,当然以他之城府亦不会与马腾明言,可此事却能为我所用,一旦可在马腾韩遂之间造成变乱,刘毅终是要分神顾及的。”荀攸侃侃而言,京中与西凉汉中等地他却有如亲见。
“刺杀朗生?这是何人出的主意?岂不是以卵击石,曹某绝不会为此小儿之举,文若既然提到这西凉之事,还请细说。”曹操闻言却是淡然一笑,他对刘毅印象最深的便是他的武勇,因此这刺杀一事他根本就未曾想过,那样在他看来只会授人以柄。
“呵呵,西凉一地自古便多武勇之士,马家亦是将门之后,可若论智谋,其间却无高人,否则以西凉士卒之勇,刘毅未进司州前马腾数次攻伐李郭二人都为贾文和所败!彧思之若派一智谋之士潜到韩遂身边为其谋划对付马寿成之事便可大增成算,只是此计费时甚久,绝非日月之功,但只要成功函谷一线必定首当其冲,到时对于主公与刘毅之争必定会有绝大助力。”荀彧又再出言道。
曹操闻听眼中一亮,如今刘毅优势便在无后顾之忧,匈奴乌桓皆以臣服,又有虎牢在手限制自己,此时用兵更是随心所欲,可一旦荀彧之言真能成功他便是首尾难顾,恐怕即便被他击败袁绍再想与自己争夺中原也必会有所掣肘,到时便能有机可乘!可此计若想成功,那派去韩遂身边之人必须机谋深远且能随机应变,这种人才自己麾下亦是不多,让他将眼前三人派去就算此计能成他也是不肯的,这一点他与刘毅不谋而合,便是一州之地又岂能及得上一个国士之才?
“文若,要行此计,人选便是重中之重,公等可是不能轻离曹某身边的。”思虑片刻之后曹操出言道,相信荀彧既然有所定计也就会有妥善的安排,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一向是文若的专长。
“呵呵,主公关心太甚了,我等三人便是想去只怕也未必能用,彧心中已经有了妥善的人选。”荀彧闻言笑道,主公关心不假,可他们三人早就名传天下岂能再去韩遂身边?
“说的是,倒是曹某失策了,文若言及已有人选?操倒想知何时麾下又出了这么一个人才吾却睁眼如盲?”曹操亦是哑然失笑道,凡事关心则乱果然不假,不过旋即又好奇起来,行此计者机谋胆略缺一不可,自己倒似乎不知麾下有何人能担当此任。
“原京兆尹司马防家中次子司马懿,字仲达,今年年方十九,其兄司马朗正在陈留为官,司马家一门八子,表字之中皆有个达字,当地号称司马八达,都是颇有才学,其中又以这司马仲达最为聪颖机智,更兼其心思细密,性情缜密,乃是行此计之不二人选!”此时荀彧方才说出了心目中的人选,此子他当日一见便觉不凡,与之相谈之后更是许为当今奇才,在他眼中,司马懿这个年纪便有如此才具,也只有当年的奉孝可堪比拟,稍加历练便是国之栋梁。
当然若仅仅如此荀彧还不会想到让他去行此计,其中可是颇多凶险之处,稍有不慎也许便万劫不复!只因这司马懿才学虽高,却有鹰视狼顾之异象,所谓鹰视狼顾便是说人眼光阴鸷,且在肩头不动的情况下,头能180度转,因为狼与狗都能180度回头看,相传有此面相之人,皆是狼心狗肺,心术不正。又传有此面相之人,乃有帝王之志。如此一来,荀彧才暂时没有将他引见给曹操,只是在设此计之时才想到了此人,事若可成便是极好,若是不成也可看清此人究竟。
荀彧设此谋专为对付刘毅,自然不会让朗生知晓,不过论起对司马懿的了解他和曹操可都是不及刘毅,他若亲见一定会言,原来这鹰视狼顾之说还真的确有其事!司马炎称帝后可使追他为宣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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