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1 / 1)

何丞相回到家时,内伤得似乎比谢仁还要严重,躺在床上叫人替他拿了笔纸来写奏折。无弹窗www/feisuXS/COM写了两三万字的奏折之后,老丞相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最要紧的问题没错,谢仁入京以来这么久,根本也没跟宣帝独处几回,怎么就此身已属圣上了

出于为尊者讳的考虑,他硬是撑着病体把宣帝堵在了文德殿,遣退众人低声逼问:“谢仁之事,陛下是怎么打算的”

谢仁可是宣帝心底隐痛。好好的美人变成男的不说,还把自己这多年的念想彻底打破,让他每每想起前世娇艳风流的阿仁,都会忍不住怀疑对方也是男人,心灵支柱几乎完全崩溃。

好容易狠下心要把谢仁遣回原籍,何丞相又忽然提起此事,宣帝心中不免升起几分警惕,盯着他问道:“何丞相为何说这种话朕不是早就吩咐了,让阿仁谢仁回会稽为官”

何丞相阴森森地盯着他问道:“臣昨日入宫探视谢仁,听他说道,他已身属陛下,不能再离京了。老臣愚钝,竟不知此事是何时出的,然则若传至外人耳中,必定有损圣誉,请陛下早做决断”

阿仁怎么就跟这老儿说了

宣帝羞得以袖掩面,半晌答不上话来。何丞相看他这副模样,也无奈地叹了一声:“陛下若舍得,老臣就替陛下作主,叫御医暗地动手,除了这段祸患”

“不可”此言一出,宣帝再顾不得将要丢多大的人,连忙拉住何丞相:“当时丞相唉此事万万不可,朕再去劝劝阿仁就是了。”

见宣帝反应如此激烈,何丞相便知道他龙阳之心仍旧未死,心中但觉大势已去,黯然叹道:“老臣明白了。只是陛下前日已发下圣旨遣他离京,此时重议立后之事,臣怕再生风波。既然那谢仁对陛下一片痴心,定然也不会在意身份之类,只教他留在宫中,位份却要降一降了。”

宣帝不由得又想到谢仁昏迷之前说的那句:“先生以后定不会忘记我,也不会把我当成女人了。”

当时他就该知道谢仁生性执拗,不、打上辈子他就该知道,那时的阿仁要不是这样的性格,怎么会不顾一切离开自己如今的阿仁仍是这样的性格却是不顾一切要留在自己身边。

宣帝也不知道到底哪种结局更好一些,不过面对何丞相明晃晃的威胁,他只好先虚应道:“阿仁年少不知事,是朕将他召入京中,满朝皆知他入京是为了入宫,也难怪他一时想不开。丞相不可和旁人提及此事,朕自去劝他,绝不会叫他留在宫中的。”

他若还能长久活着,别说谢仁,就是朱煊、淳于嘉一道上书要留在宫里当妃嫔他都敢要。可如今自己性命都不能保全,难道要让阿仁在他死后顶着个男宠的名头,屈辱地终老冷宫

宗室当中与他血缘最近的那位宛陵王世子年纪也不小了,入宫后对他这个名义上的父皇又能有几分敬意万一他迎了生母入宫,哪怕阿仁真有太后的名份,也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宣帝身心俱疲,在这位老丞相面前却还要挺直腰杆,保持仪态:“藩王入京之前,朕定将谢仁自宫中迁出,老丞相不必多虑了。”

把何丞相打发出门之后,宣帝又坐在龙椅上发了会儿呆,终于还是摆驾进了后宫。

谢仁受伤时不知是谁安排的,直接就被抬进了坤宁宫,要去看他时还要行经成帝原先住的福宁宫。那里已被拆成了一片白地,当中还建了两处祭台,一群道士和和尚各占一处,念经的念经、作法的作法,正在驱着莫须有的邪祟。虽是收拾得十分洁净,但远远看去也有几分寥落之感,看得宣帝唏嘘不已。

费尽心力争来的这个皇宫、这片天下,他不知还能保住多久,将来更不知要落入何人手中了。鸣蝉声自远处林阴中传来,声声急促,仿佛要催促他性命早些走到头。宣帝心中更觉悲凉无限,低声吟道:“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一语未竟,泪水已潸然而下,沾湿了手中巾帕。

进到坤宁宫中时,谢仁已得到通传,虽然还未能下床,却也支持着在床上向他行了一礼,然后便直白地说道:“陛下之意臣明白,然而臣之心意也早与陛下说清了。谢仁宁当死在宫中,也绝不会像陛下梦中一般默默离去。”

宣帝也就同样直接地说道:“朕年命不永,不愿让你留在京中受人龃龉。何丞相是明事理的人,你那日说的话不会传到他人耳中,虽然将来必定要影响你的前程,但也不至太严重。阿仁,朕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不可使朕失望。”

“年命不永”四字实在太过严重,非但谢仁肃然起身,在一旁听着的小太监们都冷汗淋漓。谢仁当即问道:“陛下是哪里出了症候怎地说出这样不祥的话来”

他离得宣帝不远,长跪起身看着宣帝面色,看到宣帝双目充满血丝、鼻尖也有些微红,便毫不避讳地伸手去摸宣帝的额头。宣帝按住他的手道:“朕受鬼神所魇,非人力能及。宛陵王世子下月或者就要入京,你身体到那时也该好了,就出宫吧。”

谢仁轻咳两声,淡然答道:“谢仁身中异域剧毒,亦非御医之力所能及,宛陵王世子入京时也许我已不在了。纵然侥幸好转,我与陛下已有夫妻之实,殉君是节义所在,不敢惜身。”

宣帝叫他说得紧张不已,连忙劝了又劝,又急着叫王义把淳于嘉开的药方送到这边,让御医酌情给谢仁添减药物。

谢仁垂目看向宣帝衣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期待地问道:“我那日并未见陛下御体损伤,这毒可是那日是陛下替我包扎伤口,吮出毒素的”也不待宣帝回答,便重新跪在床上施行大礼,慨然说道:“谢仁自奉诏之日就已决定舍身事君,如今能与陛下这般亲近,实是意外之喜,将来只愿以此身相殉,并不敢求更多了。”

他态度这样坚决,宣帝实在也没法子,只好劝他安心养伤,心底却盘算着等他身体好了,叫人强行把他送出宫去。

劝罢谢仁,宣帝自又乘车回大正宫,却不料自己和谢仁的对话已吓着了身边的太监总管王义。服侍着宣帝歇下了,王义就换了衣服悄然去寻淳于嘉,把大正宫里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找了淳于嘉还不算,又想起大将军朱煊也是宣帝最信重之人,趁夜叫开城门,找到了正在城外营中练兵的朱煊,把宣帝被鬼神所魇,寿命不久的事告诉了他。

淳于嘉亲自替宣帝看的诊,自然知道他中毒不深,多是郁结于心,自己吓出来的病,可朱煊却没地方知道去。这些日子为了送兴宗王子和临川长公主归国,京畿大营派了不少人随行,朱煊上朝的日子少,多在营中训练新军,因此对宣帝生病之事尚未知情。此时听王义添油加醋的一说,简直以为宣帝半截身子已入了土,连忙放下营中事务,飞马入了京师。

天色太晚,他也入不了宫,便直闯到淳于嘉府上,立逼着门房把他叫起来,急切地问道:“圣上病体如何了”

淳于嘉叫他吓得心口直疼,以为宫里出了什么新鲜事,待问清仍是中毒之事便道:“并无大碍,我前几日入宫看过了,是体内有些微毒,喝几剂药就好了。只是陛下心中总以为是鬼神作祟,心境不好,病就不易治愈。”

朱煊冷冷说道:“鬼神作祟吾皇当日弑君自立,何尝怕过鬼神作祟这都是自谢仁入京之事才引来的麻烦。多亏淳于侍郎相告,朱某才知此事为陛下看诊之事还要多劳侍郎,至于陛下的心事,我就冒这大不韪,一肩担下就是了”

他拱手作别淳于嘉,转天下了早朝,便将宣帝堵在了文德殿中。

宣帝见他来势汹汹,不知是何意思,强打着精神问道:“阿煊有何事问朕可是为了宛陵王世子入京之事”

朱煊摇头道:“臣听说陛中剧毒,又在被谢仁气着,竟有弃世之意,可有此事”

宣帝哭笑不得,问他:“你从何处听来这消息,简直胡说。朕是被妖神诅咒,所以身体衰弱此事之前不曾告诉过你,是怕你伤心,不过既然你知道了,朕也不必再瞒”他的面色渐渐愁苦起来,低下头轻声问道:“阿煊,朕百年之后,你可愿为顾命大臣,为我大夏辅佐新君”

朱煊看他伤心至此,心中也觉着隐隐疼痛。可越是心疼,越是不能放纵他这样自毁,便向王义使了个眼色,叫他带着人先离开。

王义就指着他劝好宣帝,连忙带着人退了出去。待宫门关闭,朱煊终于发作,抓着宣帝的手道:“七郎的症候,臣已问过了淳于大人,他说你中毒甚轻,服几副药就能好,绝不至有性命之忧。你要娶谢仁,我不敢拦你;你要叫藩王之子承嗣,不再纳妃嫔,我自然更高兴,但是你这样悲观厌世,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我却是不答应的”

他架起宣帝,指向北方坤宁宫说道:“我已叫宫中宿卫围了坤宁殿。自今日起,七郎吃一口饭菜,谢仁才能吃一口饭菜;七郎吃一副药,谢仁才能吃一副药;七郎身子好了,我就撤了宿卫,叫谢仁风风光光做他的皇后;若你真有个万一,我便亲手杀了他替你殉葬”

朱煊声色俱厉,将宣帝禁锢在自己怀中,一字一声直送到他耳中。宣帝已叫谢仁以性命威胁过一遍,此时更多的则是无奈,轻叹一声:“阿煊何必如此。朕原也无求死之意,只是噫,天丧予”

朱煊执着他的手,掷地有声地说道:“逆天之事咱们又不是没干过,七郎有我,就不必怕天命”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楚曜、荊棘草同学的手榴弹,还有liqli、萌包子、tlc同学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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