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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她 第124节(1 / 1)

“金陵太冷了,我想回去住些日子,等天暖和了再回来。”她挣开他的钳制。

他顺着她的力道搂住她,将她按在他胸膛上,身上是温热的香气和酒气,天香阁用的是她调的香,那幽幽的、浮动的香气。

“别回去,就留在金陵,等我把这些事情都清理干净,我就回家。”他嗓音沉沉,“小九,我需要你在我身边,这种时候你不能走。”

“别跟我置气,你知道我最近心底不痛快。”他低头去吻她,“你想想我受过那些苦,没有你的那些日夜,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我放在你身上所有的心血。”

甜酿扭头躲开他的吻,忍住眼眶里的泪,仰面问他:“你知道我是杨玖儿吧,什么时候知道的?”

“杨夫人找你的时候,说你是杨家人。”他指尖抚摸着她的面颊,“我怕她带你去钱塘,怕她带你去见曲池,那时候拦着没让她见你。”

“我是不能失去你的,小九。”他凝视着她,“不管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世,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身边的妹妹。”

“怎么会这么巧。”甜酿微笑,“你买下的宅子,就是我原来的家,你跟我讲过好几次旧屋主的事情,我那时候都不耐烦听,但你还是会告诉我,告诉我这里原来住的是谁,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是天意,冥冥中的注定,阴错阳差的巧合。”他嗓音沙哑又柔和,“老天爷也在成全你,也在成全我。”

“是么?好些年前,在我还在施家的时候,有一天……哥哥带着我和喜哥儿吃过一次长寿面,吃过长寿面,我们两人看着喜哥儿谢过一副对联,那副对联写的好,我们就把它裱起来,挂在了喜哥儿的书房里,把那天的日子也写在了对联上。”

“杨玖儿的生辰是六月二十八日。”她扬起脸,“喜哥儿回信告诉我,我们吃长寿面的那个日子,也是六月二十八日。”

“好好的日子,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吃长寿面?”

“所以你早在那时候就知道我是杨玖儿,你早就知道杨夫人是谁,对吗?”她用力推开他,“你早知道,却一直瞒到今天……干娘全都告诉我,你千方百计拦着她,不让她找到我,告诉我真相。”

满室沉默。

“很多年前。”他回道,“那个沈尼姑嘴里。”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如果不是我遇见杨夫人,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我的名字叫杨玖儿,原来我出生在金陵,原来我有爹娘兄姊,原来我有这样的身世背景,原来在我颠沛流离的儿时,有人还记着我,找过我?”

“因为你家里人都死光了,你不需要知道你的过去,这对你毫无意义。”他看着她,“你不知道的,就不算失去,我何必让你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你不能这样。”她语调软绵绵而痛苦,“这对我很重要……很重要……你明明知道我在乎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

“至少还有杨夫人在,至少这世上我还有一个可以亲近的人,如果我能遇见杨夫人,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至少我不用害怕那个沈尼姑,一看到她就当众失态。”

他垂下眼睫,挡住漆黑的眼,幽幽叹了口气,嗓音发冷:“告诉你杨夫人的存在?然后你就有了一座撼不动的靠山?你总是不听话,总是违背我的意愿,凭我那时的能力,如何能从杨夫人手中将你抢到手……只有你孤独无依,吃过苦头,才会听我的话,才会乖乖呆在我身边来。”

他面上神色平静而冷酷:“我想要你全部依靠我,杨夫人对你的好不值一提,可我不一样,我们两个人,是血肉相缠,是本就一体的。”

她看着他连连摇头,语气空洞:“你总说你爱我,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可你真的爱我,还是爱你自己?”

“如今你知道也不晚,你住进了自己的家里,又认了杨夫人当干娘,坟前拜祭了自己双亲,也是心愿圆满。”他不以为意,“我不许你回江都,别以为我不知道杨夫人的心思,她如今还在想撮合你和曲池。”

“再者,左右几日,通政司手里的案子也马上要审了,我费尽辛苦,向金陵守备太监行贿了十万两银……姑且能保得自己一条命在,若是家产荡尽……”他瞳孔睁圆,眸低似有一丝笑意,“你愿不愿意陪我受苦受罪?”

“最后我只剩下你了……好妹妹。”他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生死相随,你可愿意?”

她冷冷看着他,吐出三个字:“不愿意。”

他扭头看着她,耸着肩膀笑起来,那笑声从胸膛传出来,洋溢在他脸上,似是极得意的模样。

甜酿冷眼看着他放肆大笑。

他笑够了,又狂乱去搂她吻她,下颌的粗砺的青色短茬蹭在她脸颊上,最后扔给她一句话:“这一生,我都要你和我捆在一起。”

第126章

张圆将手中的案子呈上去前,特意见了甜酿一面。

杨夫人和阮阮都在,几人安排了一桌酒菜,天阴欲雪,阮阮去炉边烫酒,杨夫人去外头招呼下人送菜,只留他两人在暖棚里。

张圆这时才听杨夫人说甜酿身世,向甜酿道了声恭喜。

甜酿只问了他一句话:“他会死吗?”

张圆反问她:“妹妹以后打算怎么办?”

“窈儿嫁给你很好,你若是能照顾阮阮,我也多谢你。”甜酿握着酒盏,“干娘一直劝我去钱塘住阵子,西湖天暖,比金陵惬意……但我想留在这家里……”

“江都我也想回去看看,看看王妙娘和喜哥儿,兴许也想见见蔻蔻和杜姐姐。”

张圆黯然垂头,将杯中酒抿尽:“他一年贩官盐30万引,私盐有50万引,私盐一半都是和光禄寺太监合伙贩的,按照朝廷律发,贩私盐二千,当连坐问斩。”

“这些都是朝廷官员敛财的手段,他不过是取了一杯羹。”甜酿抿唇,“圆哥哥……圆哥哥……”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连着杯中酒也在荡动。

“我只协案,生死判决那是衙司和刑部的事情,他能脱多少罪,我不知道。”张圆眉头皱起,黯然道,“他送了五千两银子给我岳丈,我岳丈收下了……”

这段公案审了一个月,从秋末审到了入冬,先从验官生死案开始审起,提审了四回,却没有在大街小巷宣扬开来。

其间她见过他一面。

夜半时候,幽幽转醒。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如何入睡,也不知自己如何换了衣裳躺在床上,更不知道自己的四肢是如何被绑在床柱上的。

屋内弥漫着一股异香,那香气熏得人头昏脑涨,几欲呕吐。

有人坐在床沿凝视着她。

两人已经有一阵未见,他神色有些憔悴,神色却是散漫又冷漠的,夹着点狂妄。

“你想做什么?”她拧着眉头,头痛欲裂,嗓音喑哑,企图挣脱手上的束缚,“为什么把我绑着?”

“过两日我要大概要入狱受刑,如若今日不来,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见你。”他微笑,“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我?”

他眼中有癫狂之意。

目光从她的脸腮一路蔓延往下,手指解开她的衣带,在她光洁滑腻的身上流连。

“我在公堂上见了张圆,他说你与他早有来往,你还喊他圆哥哥……你见过他几回?都聊些什么?”他挑眉,“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有没有掺和张圆报复我?毕竟我做什么都不瞒你。”

“你有没有和他们合伙害我?嗯?小甜儿?小玖儿?”

“没有!”她仰面轻喘,目光澄澈,“真的没有。”

他幽幽看着她,俯身给了她一个深吻,极风雅的笑了:“我知道你当然没有,你完全可以用一杯雷公藤毒死我,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你不舍得……”他贴着她的耳廓,柔声说话,“你不舍得自己动手。”

指尖一拧,听见她的轻哼:“可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世上只有我最了解你。”

“你心里还怨恨我,怎么样都怨恨我。我也恨你,有时候真恨不得掐死你,顽固不化的小东西。”

“这案子我大概不能全身而退,兴许有个悲惨下场,身首异处还是五马分尸呢》那时候你怎么办呢?想好后路了么?是曲池还是张圆?还是让杨夫人重新帮你挑个合适的?”

“如果我死了,你还会不会记得我?”他微笑,一点点捏着她的肌骨,“我无法忍受……想在妹妹身上刻下我的印记,到底在哪里好呢?”

他拂开罗帐,从椅上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那银针闪着寒光,有寸长,是外头刺青用的彩针。“施少连……”她咬牙,眼眶发红,禁不住全身紧绷,“你清醒一点……”

他的手流连入她的腿根:“这里?以后你和别的男人欢好的时候,都能看到……你曾经是我施少连的人。”

他目光幽深,改了心意,落在她胸上:“还是这里?”擒住一只酣睡的白鸟,粉色的喙:“离妹妹的心最近的地方。”

她眼中盈满泪水:“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他探身,捂住她一双潮湿泪眼,低头去吻她干涸的唇,“别动,很快就结束了。”

银针落在肌肤上的时候,她发出一声尖泣,挣扎着退缩:“施少连。”

“不要……不要……疼……”

“疼吗?”他俯下头,舔舐那处的伤痛,温柔抚慰她,“针里有麻沸散,马上就不疼了。”

那种痛,是绵长又尖锐的,而后渐渐麻木,渐渐毫无知觉。

她偏头看着外头的烛焰,目光空洞,喃喃自语:“你别这样对我……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好一点?为什么不可以对我更好一些?”

“从哪里开始对你好一点?”他目光缠绵,柔声问她。

“最开始的时候……”

“要如何对你好呢?”

“你是我的哥哥。”她看着他,“我不想恨你。”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泪默默淌着,浸湿了枕头:“我永远不想原谅你。”

他弯起了唇角。

芥蒂依旧在,永远不会消亡。

屋里的香气越来越浓,她又昏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上衣裳整洁,小云守着她,看见她醒了:“九娘,你终于醒了。”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喊都喊不醒,把我们都吓坏了,去请大夫,大夫说你中了迷药。”

她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疼,伸手去摸,痛嘶了一声,那里已经敷好了厚厚的伤药。

小云有些讪讪的:“我去喊杨夫人来。”

杨夫人进门的脸色极冷,看见甜酿才有了点暖意,赶忙上去扶她:“快躺着吧。”

“跟我回钱塘吧,玖儿,过两年我们再回金陵来看看。”杨夫人抓住她的手,“我已经把船都准备好了,马上就能走。”

甜酿慢腾腾从床上起来,走到镜前,扯开衣裳,抹去胸口的膏药。

心口纹着一朵小小的青莲,就是她很久以前,常喜欢绣在她白绫袜口的那个。

杨夫人看见她灰败的神色,咬牙抹泪:“这种疯子,简直无法无天,千刀万剐也罪有应得,我们不能放过他。”

刑堂之上,三司会审,先已经动了刑,他跪在案下,背后身下已经渗出了淋淋鲜血。

施少连对验官身死案的罪行供认不讳,最后一刻,他嘴角带着奇异的微笑:“我指使人,谋害了江都府市舶司张优。”

张优的命案是金陵、江都两府共审的。

下堂收监时,施少连戴着手镣,形容落魄,却正正经经朝张圆拜了拜,黑眸锃亮:“听闻张御史是个孝子。”

张圆神色倨傲,目光冰冷看着他。

“孝子难为啊。”他轻飘飘扔下一句话,任由皂隶拖曳着镣铐,往监房里去。

这桩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背后有人来打过招呼,没有往深里审,协同审案的提刑官回到家中,脱了官袍,拿着本礼册翻来覆去的看,长长叹了口气。

家中妾室袅袅过来,替他捶背捏肩:“大人衙里劳累一日,回来就长吁短叹,有什么烦恼,倒与妾身说说,妾身替您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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