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起来!
司号员的冲锋号就像是吃饭前的歌咏,让人能够铆足劲儿,加足马力。铁锤所在的阵地,几乎是在686团的西缘,和685团的出发阵地接壤,他和班副隔着接近200米,一齐开枪,放倒了那个强打精神的哨兵之后,突击营就像是冲下山的黄灰色雪崩,沉默而迅捷地向前跃进。
很奇怪,除去枪声、跑声、爆炸声,还有口哨和司号声,这一瞬间的战场居然是安静的。
八路的突击队,除非在短兵相接的时候,不然很少如奉军手枪队一样呐喊助威。王铁锤拉动枪栓,一发滚烫的弹壳跳了出来,落在地里。现在还没有到他们冲的时候,他需要当好他的步枪班班长。
山下的日本辎重纵队几乎在一瞬间扭成了一团,60迫击炮的炮弹越过山梁,拍在这条窄窄的山谷里,炸翻了一片。但是很快,日军便反应过来,他们发现主要的袭击者来自部队的前头、后头和左侧,右侧是安全的。在曹长们的谩骂和皮靴鞭策下,不少日军开始借助自动车和大车,撤离到道路的右侧,凭借着这些简易的掩体,进行反击。
几乎同时,歪把子具有特色的喳喳声响起来,开始试图压制山梁上的机枪。
“等着你呢!小鬼子!”
吴进叼着哨子,连续吹了几个短音,机炮连的鳖拳炮组即刻趴上了射击阵位,顺着几发曳光弹的指引,副射手把一枚足有105弹径的粗短超口径弹塞进了发射管的前头,然后拍了拍射手的肩膀。
高爆一发,装填好!
嘭!
6级黑火药装药在9V干电池的驱动下次序爆发,借助地形高差,晃晃悠悠地飞越了200多米,砸进了刚刚叫起来的歪把子机枪组附近。准确命中的两发弹药引爆了总量足有一公斤的强化周氏装药,来自刻槽破片罩的弹片瞬间横扫了这个倒霉的机枪组!
“鳖拳”的战斗部无需承受膛压,所以可以装特别多的装药。媲美于82迫击炮的爆炸让日本人的火力为之一滞,而就在这转瞬即逝的几分钟里,突击营已经从日本人队列的前头横越了过去,开始向着老爷庙的高地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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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日本兵已经发现了这支越过了他们侧翼,正朝着他们唯一安全的背面迂回的力量,开始大喊大叫,试图告知指挥的曹长和小队长。没多久,一位看上去衣着较为整洁的日本兵拔出了指挥刀,吹着哨子,喊叫着,开始带着一小支日军向着高地攀爬而去。
实际上,在这长长的一段道路中,早已有日军指挥官开始指挥部队朝着老爷庙高地攀登——毕竟,只有这一侧是没有敌军火力来袭的。
第二度波冲锋号响起,王铁锤一脚踩在壕沟墙上挖出来的踏脚坑里,甩出一发,蹿了出去,他们要趁着日军混乱,前方的阻碍已经被先锋营清扫干净的这段时间,凭借背后685团的掩护,和机炮连跟上已经开始爬山的先锋营。
王大锤的班副迟了几秒,他深吸一口气,先是打死了那位喊叫的日军曹长,然后提起身侧的子弹箱,跟了上来。
“走!走!走!”不只是谁在喊,在嘈杂的战场上,听起来就像是蚊子叫。
王铁锤的背上是马克西姆的带轮脚架,实话说,这玩意儿又大又重,相当不好背,也不如卅节那样可以两个人抬着走。但是他二话没说,把这个足有21公斤的玩意儿怼在了自己的行李背架上,跑得飞快,活像是长了脚的两轮拖车。
为此,他甚至没有带步枪,只带了枪上的刺刀。
青灰色的呛人烟幕里,他保持着有节律的呼吸,和抱着枪身、提着冷却水披着子弹的正负射手急速的穿行。他们穿越了燃烧的边三轮摩托车,越过了倒毙和尚在呻吟的日军尖兵,在残骸和地形中掩护着自己,毫不在意耳边偶尔飞过的流弹。
吁——!
是长长的口哨指令,极有可能是吴进吹的。但是甚至先于自己的大脑做出反应,王铁锤的身体便自觉跟上了排在最前边的红袖标——这是第二波次冲锋中的“先锋”,他们负责带领整个冲锋梯队顺着第一梯队打开的通道,冲上高地。不过身为班长,他注意了一下,自己班里的新兵蛋子们,虽然反应慢了几拍,但也排成了稀疏的纵队,提着铁铲、步枪和机枪子弹,无人掉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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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路逐渐变得泥泞和陡峭起来,沉重的枪架,又让他的重心被迫向后,王铁锤只得手脚并用,狼狈地向着山上攀登。不过还好,早已强健起来的肌肉力量让他保住了自己的平衡,充足的营养和耐力训练,让他到目前为止呼吸尚且正常,并没有之前冲上一段,就要开始“拉风箱”的恶心反应。
在他头顶,似乎有一群人越过了山梁,在稀稀疏疏的司号声里,山梁上的人影消失不见,紧接而来的是高度密集的枪响,以及手榴弹的爆炸声。
第一波先锋营,已经开始自上而下地对日军发动反冲锋了。
“加把劲呵!前边的都已经开火了,咱们可不能落后啊!”
不知道是不是训练时的习惯,也不管有没有人能够听见,王铁锤搂着嗓子喊了一句,“冲到山上,咱们把机枪架起来,叫!那小日本儿吃子弹!”
“嗷!”
这回他听见了,背后的战士发出了怒吼的声音,出发前吃下的煎饼卷炒蛋驱动着身躯,大家一鼓作气冲上了老爷庙的高地。
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纷繁的战场在所有人的面前:突击营已经和冲上山的日本人搅作一团,但是令人意外地没有进入激烈的白刃战。那些老兵们三个一组,分散着交替射击,用手提机枪凶猛的近战火力,压得日本人抬不起头来;而一旦有敌人距离接近到五十米内,必然会有一位战士丢出一枚卵形的“大宝贝”,送那些试图仰攻的日本人上西天。
更远一些的地方,则有其他部队的先锋们——他们从敌军的末尾越过了队列,登上了老爷庙的高地,同样旺盛的火力逼得对方完全无法近战,节节败退。拥挤的道路上,牲口倒毙,卡车着火,日本人似乎陷入了必败的局面。
他登时想起了战前“诸葛亮会”里的一个情报:这次的辎重部队中,很可能还混编有充作护卫的“摩托化步兵”,是属于板垣征四郎第五师团的直属力量。
会不会就是那群人?
“老连长!老连长!”他来不及打报告,喊上身边的机枪正副射手,还有紧跟自己的副班长,“看到那拨鬼子了吗?我们到他们的侧面去!”
等等……
王大锤没有放下枪架,环视战场,他发现,在日军队列的中间,我军60迫击炮没及时照顾到,有远在道路南侧火力范围以外的地方,有一圈卡车成了一个半环形,在那边,有一圈服装似乎有点儿不同的日本人,似乎正在某些默契的配合下,从各自的战位中交替掩护着撤退,并且由另一位拿着指挥刀的家伙带领着,沿着山坡爬了上来,试图迂回到先锋营的侧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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