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自问,我想和解吗?
当然是不想的。
既然是没有发生过的事,为什么要去承认。既然是不熟悉的人,为什么要往后都虚与委蛇、谈笑风生。
成人
“所以何枝,你想跟柳暄……不,是想跟柳暄、连清他们两个人和解吗?”健哥又问了一遍,这次的语气还有些愧疚,“刚刚一屿官方又发了一条消息,说已经开始调查旗下艺人的不实言论,肃清空口污蔑他人的不正风气——这话指向性极强,显然说的是连清。”
“健哥。”我轻声开口,说,“我不想和解。”
健哥沉默了一会儿。
“那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能理解健哥的沉默,因为一来那被截取的视频难以解释清楚,二来柳暄那边已经发了看起来十分真情实感的声明,如果这时候再出面说和对方不熟,并控诉造谣的人,只会让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只要能忍气吞声,和解从来都比抗争来得容易、省事。
我不是不能妥协的人。
恰恰相反,过去的日子里,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妥协过太多次。而娱乐圈光鲜却又肮脏,需要低头的事同样接二连三,努力不沾身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我惯于接受现实,可这一回,却忽然感到一瞬间的无力和疲倦。
还好小戴和健哥没有看出来。
“连清给我发消息了。”健哥忽然说,“不过我还没看。”
小戴听见了,忍不住鄙夷道:“他肯定是来求饶的!!”
“小戴。”我轻叫她的名字,“要冷静。”
她的情绪过于激动,这样不好。在这个圈子里,首先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平心静气。
小戴嘟嘟嘴,低头鼓捣起了手机,边点戳屏幕边说:“……好吧,我冷静。”
健哥清了清喉咙:“现在明确了你的立场,我大概知道怎么做了。你先什么都别管,我和公关团队先讨论一下应对方法,需要你配合的时候我再联系你。”
“好,麻烦健哥和公司了。”
“麻烦什么,又不是你主动去惹的事,要怪也是怪柳暄和连清。”说到这里,健哥不耐烦起来,“说起连清,前段时候刚刚安分了,没过几天又给我惹事,也不知道公司那些董事捧他干什么,还把人推给我。”
我劝慰说:“肯定是因为健哥能力强。”
健哥不以为然:“我是能把人捧红,但是大红大紫的前提是那人自己多少争点气。连清这个人,已经彻底没救了。”
聊完,我们挂了电话。
小戴看向我:“吱吱哥,现在我们去哪儿?回公司吗?”
“不了。”我摇头,“还是先送你回家。”
至于之后的事,视情况而定。
因为先前的猜测,我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我所愿,这么简单就结束。如果谣言的背后果真有人操控,那么所谓“耍大牌”的热搜应该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引子,接下来或许还有大动作。
我甚至能猜到几个方向。
反正,对方肯定不会留情就是了。
将小戴安全送回家,我终于拨通了蔚先生的电话——刚刚无论拨打几次,都提示是对方正在通话中。
“喂,蔚先生么。”
“是我。”他的声音有点急切,“何枝,你在哪儿?”
“我在车上。”我看了一眼外面的路况,回答他,“大概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能到家。”
“那我在家里等你。”
“嗯,好。”
然后便是无言的沉默。
蔚先生欲言又止:“你……”
我等了片刻,他还是没有说完这整句话。
于是我问:“蔚先生?”
蔚先生只说:“何枝,我等你回家。”
“好。”
————
夜间无人,五分钟左右便抵达了小区。
我习惯性地压下鸭舌帽,挥别了司机师傅,准备快步走回家,不让蔚先生久等。谁知道刚刚转身,就看到蔚先生站在了台阶上,担忧地看着我。
他率先走向了我。
我站在原地,微微抬头凝视他,直到他在我面前站定。
蔚先生攥住了我的手。
“回来了。”
“嗯,回来了。”我说,“蔚先生怎么下来了。”
“……想接你。”
我们两人之间这仿佛是相亲初见一样的生疏对话,足以见得蔚先生有多小心翼翼。僵持了一会儿,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格外严肃。
他攥着我手腕的力度渐渐加重。
“何枝。”
“什么?”
“你……不要难过。”
我始终凝视他的双眼,能清楚地看见他眼中不加掩饰的心疼。
蔚先生怕我难过。
他总是第一个、甚至唯一一个在意我,越过任何其他事物的人。
“我没有难过,只是有点茫然。”我解释说,“蔚先生愿意听听我的看法吗?”
蔚先生忙答:“当然。”
“那我们先回家。”
站在楼下总归不好。
过去,我总是一个人渡过困境,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妥帖,然后坦然迎接下一场不知何时到来的风雨,不给自己任何停留和思索的时间。然而现在,愉悦、迷惘、痛苦、疲倦……以及其余各种各样的心绪,忽然都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甚至不能与自己和解,却想告诉他。
回到家中,茶几上摆放着一壶热茶,看起来刚沏不久,应该是蔚先生在等我的时候煮的。我顺势走过去,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蔚先生。
“先润润嗓子。”
他的嗓音有点哑,联想到在车上总打不通他电话的事,我猜测他应该是为了今天的事,联系他人时说了很多话,从而变成了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我心底浮动暖意。
“以前总有人说我无欲无求,我自己偶尔也能感受到这一点。可最近不太一样。”
蔚先生问:“哪里不一样?”
“最近——”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开始思考未来了。”
蔚先生皱起了眉,深远的眼眸中心疼不减。
因为他明白。
明白过往我为什么很少思考未来,只能遵循生活的轨迹一意孤行、无可奈可地活。
“这段时间,我偶尔会觉得生活还有其他的选择,不需要逼迫自己。”我又说,“或许是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有了退路。”
“退路?”他不解地问,“是什么?”
“是蔚先生啊。”
我笑着回答。
他霎时呆住,然后便支支吾吾、眼神躲闪起来:“我、我……”
我凑上前,吻了他一下。
“谢谢蔚先生,让我看到另一种可能。”
所谓退路,不单是蔚先生的偏爱,更是我初次喜欢一个人的心境。
那么的清楚、明晰。
它让我的未来终于有迹可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