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瑛按照楚若婷的吩咐,送荀慈叁人回巴蜀。她沉默寡言,抱着柄大刀,十九徐媛都不敢跟她说话。
荀慈好言道:“黛瑛道友,这里已经距隰海千里之远,你不必继续护送我们了。”
黛瑛冷着脸不说话,默默将飞行法宝催得更快。
徐媛算看明白了,这黛瑛是个轴的,答应了什么事就一定要做到。
能跟二师姐当朋友的,又有几个是坏人呢?像无念宫里的宋据,像面前的黛瑛。
徐媛对黛瑛生有好感,挤到她跟前热络攀谈:“道友今年骨龄多少?”
“不知道。”
“在无念宫多少年了?”
“不知道。”
“怎么和我二师姐认识的?”
“……谁是你二师姐?”
徐媛一听这话,就知道跟黛瑛有得聊了。
黛瑛的飞行法宝是一面小蕉扇,十九扶着荀慈坐在扇骨后面,徐媛就拉着黛瑛在前面口若悬河。黛瑛虽然话少,但对于徐媛的问题有问必答,徐媛说什么她全部认真听,大大的满足了徐媛的倾吐欲望。
荀慈听二人闲聊,从话语里筛选出有关楚若婷的消息。得知她这些年过得很好,身边有爱人陪伴,颇为高兴。不管楚若婷和谁在一起,只要她幸福就好。
徐媛对黛瑛口无遮拦:“黛瑛,既然你跟我二师姐熟,那你回去跟她多提提我大师兄。我大师兄……”
“徐媛。”
荀慈适时打断她。
徐媛一看他眼神,知他铁了心要隐瞒一辈子了。
她就见不得别人什么话都藏在心里,可那个人是大师兄,她又不好指摘,只得转头去骂南宫良。骂什么南宫良阴阳人不要脸,心思歹毒全家死光,又迁怒到林氏老祖身上,骂他一天吃饱没事干搞什么伐魔大会,老不死的闲出屁了云云。
“师姐!”
这次不等荀慈开口,十九就跳起来捂徐媛嘴,“你骂南宫良就行了,骂林老祖是活腻了啊!”
渡劫老怪手眼通天,万一他将话听见就糟糕了。
徐媛想到自己叁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就是气不过,“难道我不该骂林城子吗?”
“别说了别说了。”
“我就要说!”
“……”
师姐弟正吵嚷不休,旁边的黛瑛忽然喃喃地问:“东苏林氏的老祖,原来叫……林城子?”
徐媛讶异地看向她,“浮光界谁不认识林城子啊!”
“我的魂魄不全,遗忘了很多事。”
黛瑛低头,掌宽的光滑刀面倒映出她冷淡的五官,像是从散落的记忆里拾起某些碎片。
“林城子长什么样子?”她记得年幼时祠堂里挂着林老祖的画像,但如今对那画上的人记忆一团模糊。
徐媛翻出了一张伐魔檄文。
这张檄文是林氏内部的,纸张材质上乘,带着浅薄的灵气,徐媛收起来看能不能沤了当肥料去浇树。
“你看,这张上面刚好有他的画像。”
黛瑛接过檄文。
淡淡一瞥,令她断断续续记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她愣了愣。
然后从储物袋里找出了一颗已经发霉腐败的果子。
毒姥被楚若婷气了一路。
她想扳倒楚若婷,却苦于没有任何办法。骂骂咧咧回到药房,看新抓来的药人躺在角落要死不活,更生气了。
“起来!”毒姥一把拎起易容后的况寒臣。
她将取来的毒砗珠施法一抛,正欲顺着刀口将珠子塞进对方丹田,鼻尖使劲儿嗅了嗅,察觉不对。
血味不对。
这人流出来的血,充斥着毒苦气味,除了她,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样的细枝末节。毒姥起疑,探出神识将对方看了个遍,旋即勃然大怒道:“什么人!竟敢在本姥面前偷梁换柱?”
难道是楚若婷?
一定是楚若婷!
毒姥刚才就觉得楚若婷野合事出可疑,只是被她糊弄过去了。这会儿仔细一想,她压在身下的男人被遮面容,身形也非常憔悴单薄……
“那个碎了金丹的废物呢?”毒姥揪住况寒臣的衣领,“你是楚若婷派来的?”
况寒臣没想到毒姥比他预想中察觉的还要快。
他心下一转,恢复成额上有胎记的宋据,朝毒姥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毒姥……是我。”
“宋据?”毒姥本就刺耳的声音瞬间拔高。
她心头豁然。
宋据一开始为了楚若婷做药人,虽说一直表现得对楚若婷不甚在意,还提议给荆陌下毒,但从来没有成功过。果不其然,他心底一直都向着楚若婷。这次还联合楚若婷,将那些正道修士全给救走了!
枉她将宋据视为自己人,宋据却在跟她玩“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一套,将她给骗得团团转!
毒姥气得七窍生烟,况寒臣忙与楚若婷撇清关系:“毒姥,此事是我一人为之,与圣女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就凭你,连我的蛇英藤都解不开!”毒姥满面狰狞,额头肉瘤几乎挨到了况寒臣鼻尖,“本姥岂容你随意诓骗?”
况寒臣微微后仰,再次重申了一遍,“……的确与圣女无关。”
“好!既然你说与楚若婷无关,那就让她过来当面对质,请魔君定夺!”
况寒臣闻言,呼吸都滞了一滞。
魔君出手干预,那就难办了!楚若婷那人虽说不像荀慈磨磨唧唧,但到底出身正道,万一她犹豫被魔君看出什么,那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说了,不会让楚若婷涉险。
思及此,况寒臣抬起眼,对毒姥一字字道:“人是我放的,圣女根本不知道此事。”话音甫落,他一张嘴,便要咬破藏在腮下的毒丸。
毒姥怒不可遏。
想自尽?门儿都没有!
她一个阴冷的眼神,直接定住况寒臣的动作,将他嘴里的毒丸给抠出来仔细端详。
毒姥咬牙切齿,“怪不得近来总觉丢叁落四……好呀!原来都被你这个死小子给偷走了!”
况寒臣动都不能动,屏息凝神,心底慌乱,已然束手无策。
毒姥浑浊的眼珠转了转。
她好不容易找到扳倒楚若婷的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
“走,跟我去见魔君!”
毒姥定住况寒臣,用蛇英藤捆了,往主殿拖去。
况寒臣路上喋喋不休,要么说好话求饶,要么溜须拍马,要么将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毒姥全都充耳不闻。
她没用传送阵,步履缓慢,还在慢慢思考这次怎么才能让楚若婷一败涂地。
途径玄霜宫,忽听有人大喊宋据的名字,毒姥一扭头,就看见荆陌从房顶上几个跳跃过来,挡在了况寒臣前面,义愤填膺:“毒姥!你这是何意?”
况寒臣看到他心下一沉,哑声命令:“没你的事,回去!”
毒姥目光在荆陌身上一扫,确定他没有中“金风玉露”。她狠狠地剜了眼况寒臣,“他犯了大错。”
荆陌瞪着眼睛,为况寒臣争辩:“犯了什么错要把人捆起来?你先给他松绑!”
“他受楚若婷教唆,私自放走正道修士。”
毒姥蔑视荆陌,比起十年前更加懵懂纯善。他这些年不用再刀口舔血,被楚若婷呵护的无微不至。
毒姥冷笑,“放走敌人,荆大首领,这个罪责你担得起吗?啊,不,本姥差点忘了,你早就被魔君弃之不用,现在应该叫你一句……圣使。”
一个只配依附圣女的圣使。
荆陌听不出她言语中的讽刺揶揄,况寒臣却是沉下脸色,“毒姥,你该走了吧?”
再留在这里,指不定荆大傻子要闹出什么事。
“不能走!”
荆陌拽住蛇英藤,神色惶然,“宋据,到底出什么事了?毒姥为什么抓你?还有楚楚……楚楚她也是,撂下我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跟你没有关系,跟圣女也没有关系。”况寒臣长呼一口气,对他平静地道,“回玄霜宫,等你的楚楚。”
荆陌还是不松手。
因自己魂魄不全,所以他们什么都不给他说。
他不喜欢他们这样。
“宋据,你是我朋友,我怎能看着你被毒姥带走坐视不理?”荆陌面向毒姥,笃定执意,“你要带走他,除非也带走我。今日我在,绝不会让你伤他!”
况寒臣深深地看向荆陌,眼眶微热,从齿缝里挤出一句,“……白痴!”
荆陌咕哝道:“你怎么还骂我啊?”
毒姥求之不得。
她计上心来,问:“圣使,你的意思是,你跟宋据相熟,所以这件事你也参与其中?”
荆陌:“反正你放了他!”
况寒臣:“你不要说话!”
毒姥冷哼一声,抬手打出一道禁言术,封住况寒臣的嘴。
她再问荆陌,语气诱导:“你也参与其中,是不是?”
荆陌看了眼况寒臣,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往外蹦了。
毒姥怒火中烧,掏出蛇英藤,将荆陌也给捆了,“好!既然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瞒天昧地,届时见到魔君,也去当锯嘴葫芦吧!”
赫连幽痕刚从炼器室回主殿,门外毒姥便要求见。
他刚连炸了十炉,头痛症也提前发作了,浑身都不熨帖。一想到毒姥又要唠叨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没由来一阵心烦。
刚想不见,就听殿外的毒姥恶声恶气地道:“我看你们当着魔君的面,还敢不敢谎话连篇!”
毒姥这话什么意思?
赫连幽痕神识瞥向门外,没曾想荆陌也在,并一个面生胎记的男修,被毒姥捆着。
他神色微凝,一撩衣袍,大马金刀地往宝座上一坐,扬声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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