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马车从大街上驶过,车轮滚滚,偶尔有风吹过车帷,露出其间女子的容颜。
女子雍容华贵,正慵懒倚靠在车中。
华阳公主高檀从戏场看戏回来,她饶有兴味地回味着方才看过的傀儡戏,还有摆弄木偶的少年。
和宫里的那些人截然不同,有些有趣。
或许是在宫中待得够久,她见惯了尔虞我诈,见惯了谄媚讨好,她觉得身边这些人都被俗物浸染,无趣得很。
高檀身边有许多少年,高檀明白,他们是因何聚集在她身边的,一眼就能望穿的心思,庸俗到极点的人。
高檀装作糊涂,和他们玩乐嬉笑。
久了,也不由得厌倦极了。
高檀掀开车帷,往大街上看了一眼,马车经过永兴坊,她有些意外地在这里看见了燕王府的马车。
高檀蹙了蹙眉,宫女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说道:“御史大夫李年乔迁新居,大约燕王殿下也去了。”
高檀眉头皱得更深。
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
高檀显而易见地不喜欢这个名义上的弟弟。
她很明白高桓的身世真相,她从小就不喜欢那个母妃背后,阴影一般的女人。
高檀记得,那是她刚刚懂事的时候,她听见宫人在背后议论,说徐贵妃因为生她伤了身子,此后,再也不能生出皇子。
宫人语气中似乎隐隐在责怪她,责怪她不是一个男孩,责怪她让母妃再也不能生育。
她无法忘记那些时候,父皇会走进含凉殿,接着会是吴美人进去,而母妃悄悄地走出来,脸上含着郁郁的恨。
她无法理解。
当她理解这事其后的含义时,她感到说不清的恶心。
所以她厌恶父皇和吴美人的孩子,高桓。
高檀压住心口浮起的厌恶,嘴角牵出笑意:“燕王和这个李年?”
李年这个人,高檀从前并不曾听闻,在高桓拜入李年门下后,她便细细查探过。
李年虽然只是个小小五品官员,但他一路读书上来,有些
名气和才气,在读书人之中很得敬重。
高樟当初选中李年做老师,可能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为了得到文人的赞誉,给自己造势。
高檀知道高樟有野心,那么高桓呢?他想要和她的亲弟弟高杨相争吗?
高檀怀疑,高桓所谓的看中李三娘子只是一个幌子,他想要争的,远远不止一个小小李三娘子。
高檀放下车帷,缓缓说道:“既然路过李府,那本宫也要去祝贺李大人。”
华阳公主的车马来到了李府外,很快李府有侍女过来引着车马进了李府,高檀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李府院内。
高檀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上的红玉镯子,心中思忖着高桓的目的,一不留意,竟然被急急忙忙走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宫女脸都吓白了,口中喝道:“放肆。”
高檀被这一撞弄得有些发懵,她只感到撞入了温暖又干净的怀抱,对面那人显然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用手腕处抵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推远了些。
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少年人。
他垂下了眸子,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他的面容清隽英俊,他飞快说道:“在下无礼,冲撞了娇客,还望娘子海涵。”
这人越是不看她,高檀越想让他看一眼她。她起了捉弄之意,说道:“既然道歉,为何不看我,我没有看到你的半分诚意。”
少年微微一怔,然后很缓慢地抬起了眼睛。
高檀心中一跳,这少年有干净的眼眸,但眉眼中隐约有种颓靡和幽暗,两种不同的气质杂糅,让人不禁心生好奇。
她面上却不显,说道:“还是不够心诚,告诉我你的名字,来日亲自来我家中道歉。”
少年看起来无奈,面对她的跋扈,却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在下李丛,无意间冲撞了娘子,他日定当登门道歉。”
高檀终于放过了他,她的眼角露出了笑:“好。”
李丛对着高檀拱手,从她身边离开,带来一阵清风,高檀在原
地站了一会,她开始觉得,她早就该来李府转转。
李丛从正堂往书房走,一段算不得远的距离,他走得飞快,忧心忡忡。
从范景那里得知李桑桑和高樟、高桓都在李年的书房,李丛不知为何开始感到心神不宁。
也许是他看透了李桑桑的内里,他总觉得李桑桑出现在那里并不是意外,她想要做什么?难道想要尽快嫁入吴王府?
书房内。
高樟说道:“六弟也是老师的学生。”
他轻轻地将一个“也”字带过,状似漫不经心,余光看了一眼高桓。
高桓还是在笑着的,但高樟只感到他眸子中有冷凝的寒光。
高樟将眼神移开。
高桓却笑容愈盛。
高桓走上前来,看了一眼画,隐住眼中冰冷的暴戾,忽而笑道:“我府上藏有一副大家所作狸奴蜻蜓图,你若喜欢这个,明日我差人给你送来。”
高樟在边上也笑了一下,高桓并不知道这幅画就是李三娘子亲手所作,还要给她名家的狸奴图,难道是要存心把三娘子比下去吗?
正如他所料,李桑桑脸上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
高樟看了一眼李桑桑手中抱着的猫,说道:“三娘子,我府上有一只绿眼睛的玳瑁猫,你这画儿,把猫眼睛画得极好,若是画我那只,一定会更好看。”
高桓的笑容一点点地僵硬,一点点地龟裂。
他冷笑了一下:“三哥也太没有诚意了些,一只玳瑁猫,太过寻常,”他看着李桑桑,将眼中的冷意敛去:“我府中新得了一对儿狮子猫,是波斯猫和鲁西狸猫的后代,白得如玉,俱是一只蓝眼,一只黄眼,我这就叫丁吉祥去拿。”
他正要高声喊人,李桑桑却说:“不用了,”她转脸对着高樟说道,“我是个寻常人,哪里养得住名贵的猫,还是寻常的就好。”
高桓看着李桑桑和高樟对视,眸光渐渐沉郁下来。
门外,有清秀的少年一闪而过,高桓看过去,只看到那少年衣着简单,比寻常奴仆小厮要好上一些,但显然不是
官宦子弟。
李桑桑避开了高樟的视线,往门外看过去,扬声道:“是月亭?进来吧?”
她从书案后面绕了出来。
高桓觑了一眼高樟,收回视线,慢悠悠地说道:“是月亭?五年前我将月亭留给你,看来他将你照料得不错。”
高樟果然将脸上的笑容收起,皱了皱眉。
但是,高桓看着月亭渐渐向李桑桑走近,毫不避讳地躬身在李桑桑耳边说话,高桓垂下了眼睛,笑容莫名看起来有些森然。
李桑桑蹙了眉毛,低声问道:“华阳公主?”
她和月亭都将声音压得极低,两人距离高桓和高樟有一点距离,因此他们的说话声并没有被听到。
月亭点头。
在到长安前,李桑桑曾经忧心忡忡地嘱咐月亭,要盯住李丛,若是他和华阳公主见面,一定要告诉她。
月亭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想到李桑桑背后神秘的人影,他也不去多问。
方才得知李丛见到了华阳公主,月亭马上过来找到李桑桑。
李桑桑细细的眉蹙起。
没有想到,这次才刚到长安,华阳公主就和李丛见了面。
她知道华阳公主对李丛一见倾心,但李丛却不是。
后来,华阳公主和李丛谋反,说不清到底是谁的主意,李桑桑想,她不能让这两人搅和在一起谋反,连累她母亲王氏。
她转身,脸上浮出含羞的笑意,她垂着眸子,像是不好意思,对高桓和高樟说道:“今日见到两位殿下,虽是偶然,却也是桑桑失了礼数,还请两位殿下将这件事忘了。”
她没等两位殿下的回答,便带了月亭一起走了出去。
高桓看着她走出去,抿了薄唇,周边顿时有了凝重的氛围。
高樟不习惯和高桓相处,李桑桑走后,他顿时感到有些无措,只好指着李桑桑的画和高桓讲话:“这画……”
话没说完,高樟就看见高桓脚步略有匆忙地走了出去。
李桑桑出了书房,迎面正碰上急匆匆走过来的李丛。
她脸
上浮现出清浅的笑意,寻常人或许会以为她是一个清纯懵懂的小娘子,李丛现在不会。
李桑桑问道:“阿兄急匆匆过来,是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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