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1 / 1)

回校前两天,气氛总是轻松愉快的。

同学们沉浸在假期的余韵中,多半没有全身心投入学习的觉悟,到了课间休息,走廊过道、楼梯拐角,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学生凑在一起,兴奋地闲聊寒假见闻。

其中聊的最多的,当然是最近爆红的一部网络剧,讲的某现代男穿越回古代后,通过百分之十的自身努力和百分之九十的狗屎运,最终过上了人生赢家的生活。

三楼拐角处,几名男生或坐或站,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他们的校服都穿的随意,大冷的天,比起寒冷,似乎更在意风度和耍酷,像样的保暖毛衣都没穿上。

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加快脚步,目光紧张,不敢多看一眼。

这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不良少年小团体,不收新生,清一色高二高三的学长。

郭胜看着一名小学妹匆匆上楼,对着她吹了声口哨,女孩头也不敢回,走的更快了。

他摊了摊手,看向身边的几个人。

“……如果我穿回去,我就当皇帝。男人嘛,总要有梦想,不然跟咸鱼有啥两样?”

“可皇帝这职业死亡率有点高啊。”

“操,能不能有点志气?老子要真能回古代,肯定是不会死的那一批,懂?对了,后宫美女一定要多,三百六十五天睡觉不重样的那种。”

“不怕精尽人亡?”

“去你妈的。”

笑闹一阵,聂松转过头,问他:“郭胜,你呢?”

郭胜烟瘾犯了,指间夹着一支笔,假装是香烟,想了会儿,说:“当将军,威风啊。”

另一人说:“这死亡率就更高了。”

聂松踢了那人一脚,“你他妈别张口闭口死亡率,谁还真能当皇帝当将军?都是意淫,少来扫兴。”

那人唉哟叫了声,不敢反驳。

聂松又问:“林哥,你呢?”

刚才他们讨论,凌昭始终没开口,靠在一边的墙上,双手环胸,微微低着头,不知想什么。

听见聂松的话,他抬头,看了过去。

聂松老实地重复一遍:“你穿回古代的话,想干什么?”

好歹是小团体领导发话,其他人不约而同看着他,期待他与众不同的答案。

确实挺与众不同的。

他说:“成亲生子。”

面不改色,语气平静,理直气壮。

说完,面对一张张神情微妙的脸,凌昭只当看不见,独自走到一边,继续沉思。

留下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中透出心照不宣的理解。

“林哥就是厉害,能把黄色废料说的那么文艺。”

“他……林哥想女人了吧?”

“废话!谁他妈不想?”

“讲道理,他年纪比我们大……”

“唉,他追江妹妹没用,竞赛班不让谈恋爱,上次给他介绍的那个小辣妹,他又不要。”

“你知道个屁!”

“郭胜,你说话那么难听干嘛?你又知道什么了?”

……

说着像要吵起来。

凌昭全听见了,但没心思管。

他的确有些郁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曾为一代君王,他清楚招揽人才的重要性。

他也知道,围绕在他身边的,基本全是不学无术混日子的人。

可当他试图改变现状,却惨遭困境。

刚开学,他主动上交作业,刚走到收作业的同学面前,那人抬头看见他,吓的一屁股坐下,嘴唇直哆嗦。

同班有一名姓黄的男同学,学习成绩优异,品行端正,凌昭觉得这人是可造之材。

然而,当他找上黄同学,问人家平时做什么,周末有没有空,黄同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白,支吾半天,竟然从书包里挖出一张百元大钞:“林、林哥,保护费。”

凌昭:“……”

黄同学一张脸煞白:“不够吗?你千万别生气,支付宝还是微信转账?我都可以!”

“……”

这情况不太好。

又过一会,突然听见郭胜嬉皮笑脸叫了声:“江妹妹!”

凌昭转身。

江晚晴拿着水杯,和裴姗姗一前一后上来,一路爬楼梯,呵出的气白茫茫的,脸色透着微红,乌黑的长发放下来,只戴了一个发箍,看着乖乖巧巧的。

他目光柔缓,往回走去。

裴姗姗和其他人不一样,对这些不良少年从来不带怕的,全年级的人都知道,她伯父在市公安局当大领导。

见少年们堵在楼道里,她换了个位置,护住江晚晴,瞪他们一眼,回头说:“晚晚,我们走!”

郭胜挑了挑眉:“裴大小姐别这么凶嘛,穿回古代,你八成就是个活的母夜叉了。”

旁边的人哄笑起来。

裴姗姗双手叉腰,气道:“郭胜!”

郭胜举起手,“开玩笑的。我们刚在说,如果穿越了,想在古代干什么……你们呢?”

裴姗姗还没开口,眼角余光瞥见江晚晴,愣了愣。

片刻前,少女还红润带笑的脸,顷刻间血色尽褪,白的像纸。她仿佛怕的厉害,后退一步,抵住栏杆:“不穿,打死也不穿!”

众人奇怪地看她。

聂松开口:“江妹妹——”

江晚晴打断:“不穿,再问自杀。”

聂松:“……”

“你说什么?”

身后,一道冰冷的声线响起。

江晚晴本来是想表达自己坚定的决心,随口用了网络用语,不料听到凌昭的声音,后背一凉,转过头。

凌昭走到她面前,停住,眉梢轻抬:“你刚才,说什么?”

江晚晴忙道:“那是表达不想回答的意思,不是真想自杀……我、我不会的。”

看见他们两个说话,郭胜清了清喉咙,瞪着身边的几个人:“看什么看?都闲的,走走走。”

除了聂松以外,其他人都知道他是凌昭的代言人,因此就算心里挠痒痒似的好奇,也只能走几步回头看一眼。

凌昭微微拧眉,见她脸色苍白,抬起手抚上她脸颊,轻叹了声:“吓成这样?至于么。”

掌心温暖。

即便如此,江晚晴看见他敞开的冬季校服,还是伸手替他拉上拉链:“不是怕你……”胸口慌的很,可有外人在,又是在学校,不能明着撒娇,便只能放轻声音,嘀咕:“……反正不穿了。”

凌昭摇了摇头。

江晚晴叹了口气,脸颊在他手心磨蹭两下,又说:“七哥,等会一起回家。”

他点头。

江晚晴笑了笑,拉起一脸见鬼表情的裴姗姗,面色坦然地往楼上走。

两人一走,郭胜和聂松靠了过来。

聂松先问:“老大,小嫂子为什么叫你七哥?”

郭胜有些兴奋:“难不成是你道上的暗号?我能不能也取个?我想叫十二爷——”

聂松丢给他一个白眼:“我还你大爷呢。”

郭胜竖起眉,摩拳擦掌:“怎么,想打架?”

……

吵了一阵子,等回过神来,凌昭已经不见了,他们也觉得没劲,看休息时间快结束了,一起往回走。

走到他们班级,先要经过二班。

此刻,二班门前和靠走廊一排窗户边,成群结队的学生驻足观望,各班都有,指着教室里的几个人,交头接耳说起悄悄话。

郭胜好奇地停下,往里瞥了一眼。

切,原来是他们。

教室一角,正在进行着学霸圈的聚会,全是竞赛班的优等生,平时领奖台的熟面孔,这会儿不知有什么活动,都在这里讨论。

其中当然有裴姗姗,林晋,江晚晴的身影。

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女生的低呼。

“是那个吗?”

“背对着我们的,个子高的就是他!”

“林晋啊……好帅!”

“可是听说他在和江妹妹交往啊……”

“假的吧,有人问过江晚晴,她否认了。”

“那就好,我还有希望!”

叽叽喳喳的,因为激动,声音都比平时尖细。

郭胜觉得没意思,用手肘捅了捅聂松:“走了。”

聂松不动。

郭胜皱眉:“喂,你——”

话音未落,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刚才说话的小姑娘语气紧张,对同伴急道:“看着来者不善,该不会是找麻烦的?怎么办,要不要进去通知他们一声?”

“来不及了……”

郭胜抬起头。

少年神色冷淡,正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近,他所到之处,其他人自动往两边避让。

他径直走进教室。

郭胜和聂松愕然对视,跟了上去。

凌昭一走进来,林晋就看到了,眉宇不觉皱起,上前挡在另外几人前面:“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他哥哥没看他,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某处:“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胆子小的女生拼命往后靠,挤在一起。

另几名男生也觉得倒霉,刚开学怎么就碰到寻衅挑事的。

回答的是一道轻柔的女声:“上学期统考的卷子上,有几道题特别难,我们在讨——”

“晚晚!”邱玲玲脸色发白,拽住江晚晴的衣角,“别和他讲话。”

江晚晴笑笑:“没事的。”

另一个男生给邱玲玲打了个眼色,用口型说:“去找老师。”

郭胜看见了,笑出了声:“唐文,你他妈有点出息,小学生啊,动不动跑老师那告状。”

唐文脸涨红了。

林晋忍着怒气,依旧挡在朋友们和凌昭之间:“哥,这是学校,闹到爸妈都知道,你就开心了?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凌昭对他视若无睹,又问:“在讨论题目?”

江晚晴说:“对。”

凌昭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本子。

“带我。”

两本没有分量的本子和一支笔,放在桌子上,本来没多大声响,但其他人就像受了很大的惊吓,几乎跳起来。

邱玲玲都快哭了,看向江晚晴,小小声埋怨:“说了叫你别理他的,你看吧!”

郭胜原以为老大看他弟不顺眼,故意捣乱来的,配合地笑了两声,可笑到一半,他看见凌昭面无表情的脸,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于是再也笑不出来。

始终若无其事的只有江晚晴一人。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那你坐这边。”

四周一片寂静。

聂松看见凌昭还真坐了过去,嘴角抽了抽,咳嗽一声:“林哥,我们还是——”

凌昭打断:“你们也听。”

“……”

这是聂松人生中最漫长的五分钟。

也是休息时间,高三年级走廊上最安静的五分钟。

里面的人如坐针毡,又尴尬又不安。

外面看热闹的,除了闭嘴惊恐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面相觑,都像见了鬼。

上课铃声是解脱。

郭胜跟在凌昭后面,往回走的路上,忍不住问:“林哥,你是捉弄他们玩的吗?”

凌昭头也不回:“不是。”

郭胜无语,心想,为了交个三好学生小女友,他这牺牲未免太大了,直接从拉风的校园一霸变成书呆子,面子都丢光了。

不由有几分同情。

“晚晚,叫你别理他,你怎么不听?他们……他们那种人,得寸进尺的,上次也是,莫名其妙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庙里,又没人请他一起去!”

一个多小时后,邱玲玲还在抱怨,自己说不够,推了推裴姗姗:“姗姗你也是,帮我说说她,我看晚晚是圣母病犯了,想拯救林晋他哥哥……救不了的,见过高考差的,没见过他那么差的,早无可救药了。”

裴姗姗说:“你少说两句吧,怎么那么多话。”

邱玲玲瞪了她一眼,转了回去。

老师还没来,裴姗姗把文具收回笔袋里,一边悄声问:“晚晚,该不会真的……是他?”

江晚晴说:“是啊。”

裴姗姗差点没被口水呛到,见对方若无其事的样子,更是惊骇:“你疯了?我还当是谁,原来……他……你怎么想的!”

江晚晴低头看笔记:“顺其自然。”

裴姗姗气结:“顺你个头!你看上他哪点了?”

“哪里都挺好的。”

“……好你个头!”裴姗姗喝了口水定定心,想起那个问题少年,只觉得惊悚,喃喃自语:“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江晚晴偏过头:“可他不坏呀。”

裴姗姗磨牙:“抽烟逃课打架,成绩年级倒数,领着一群小混混当老大,你还要怎么坏?你眼睛糊屎了。”

她很少说话这么难听。

江晚晴却笑了笑,说:“我眼光很好,错过这一个,以后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裴姗姗翻了个大白眼,还想骂醒她,老师到了,只好作罢。

学校去年出了新规定,走读生不强制参加晚自习。

江晚晴不住校,放学后,本想找凌昭一起回家,可班主任吴老师走了进来,敲了下讲台,开始演讲:“同学们,我就简单说两句……”

这一说,足足一个小时。

冬季天黑的快,从教室出来,走廊的灯全亮了。

江晚晴以为凌昭先回去了,也不急,走到三班门口,停住脚步:“林同学?”

林晋单肩背着书包,靠在一边的墙壁上,见她来了,和她走在一起:“吴老师说了很久?”

江晚晴苦笑:“姗姗两次睡着,被我叫醒。吴老师一说完,她赶着走了,说晚上有事。”

林晋颔首:“哦。”

江家和林家在一个方向,林晋没让司机来接,解锁一辆单车,默默推出一段距离,突然说:“晚晚。”

江晚晴回头,问:“怎么了?”

林晋把车推到她身边,慢慢开口:“没什么……”眉宇渐渐拧紧,他深吸一口气:“不行,我必须问。你和我哥……如果是他一直在纠缠你,你要告诉我。”

江晚晴摇头,语气平淡且坦然:“没有,是我在追他。”

林晋:“……”

江晚晴走出好长一段路,才发现林晋没跟上来。她转身,挥了挥手道别:“那我先走了。”

林晋回过神,也不管他那辆车了,追上来。

旁边有人骑车出去,他一时不方便说,神情越发凝重。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晚晚,我不知道他都对你说了什么,他进医院那件事,你根本不必自责,不用因为这个,你就觉得欠了他。”

“如果我对他有愧疚,也不是为的你说的原因。”

林晋紧紧盯着她:“那到底是为什么?”他沉默了会,四周无人,他叹了口气,“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以前他整天在外面鬼混,谁知道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

江晚晴轻笑了声。

林晋狐疑:“你笑什么?”

江晚晴看着他:“你觉得,你哥像花言巧语的人吗?”

林晋一愣。

江晚晴摇了摇头,正色道:“林同学,我知道你关心我,才会跟我说这些。可我对他很放心——”

林晋的目光望向校门外,眼里掠过一抹古怪的光,忽的冷笑:“你确定?”

江晚晴怔了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天已经全暗下来。

一半学生在食堂,一半在回家路上,校门口比起平时,冷清了许多。门卫都不在他的岗位上。

校外,足有六、七名人高马大的男生,将穿着本校校服的三人围在一处。

江晚晴微微变色,放下单车,快步跑过去。

背对她的人声音带着得意,懒洋洋的说:“林昭,别说我没警告过你,我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他妈你看过一眼没有?上次是你搞事约架的,没错吧?那天老子在冷风里等了你一个晚上,他妈敢放鸽子,你很有种啊!”

是那个发短信的人。

江晚晴推开挡在前面的人,挤了进去。

凌昭原本冷眼看着发话的少年,江晚晴突然闯了进来,他微微一怔,紧接着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先把她拉到身后,温声道:“不用跑,慢点。”

那声音太温和,身旁的聂松鸡皮疙瘩冒了出来,低声提醒:“老大,那什么……现在好像不是秀恩爱的时候。”

江晚晴说:“他们是上次给你发——”

凌昭简略道:“没事。”

领头的是一名挑染着过时杀马特黄发的少年,叫韩彬。

他看见江晚晴,挑了挑眉,笑的流里流气:“林昭,你女人?”目光在少女身上转了两圈,又笑了声:“你喜欢清纯型的?看着也太乖了吧,玩起来有意思吗?”

江晚晴心里一沉。

不是因为这外校的韩同学出言不逊,而是他的话一出口,凌昭眼神暗了暗,薄唇抿起。

——准没好事。

她拉住凌昭的衣角,有些着急的劝说:“七哥,不用和他们一般计较,都是小孩子……”

韩彬沉下脸:“操,婊/子,谁是小孩,你再说一遍试试!”

江晚晴心口凉透。

完了。

果然,凌昭原本只是面瘫兼不悦的脸,如今眉眼阴沉,隐隐已有肃杀之气。

肩上的书包落到手上。

他看了眼江晚晴,怕她拿着太沉,直接扔到角落里,又脱下校服外套,让她抱着。

江晚晴试图做最后的努力:“现在打起来,等会门卫回来看见了肯定会告诉——”

他说:“晚晚。”

那语气不容置疑,不容劝解。

江晚晴轻叹:“……你小心点。”

凌昭颔首,俯身过来,在她耳边低低道:“留证据,报警。”

“……”

郭胜上前一步:“林哥,我们跟你去,他丫嘴脏欠揍。”

凌昭平静道:“陪着你嫂子。”

郭胜还想争辩,聂松拉住他,摇了摇头。

韩彬看着凌昭走过来,手指捏的咔咔响:“终于啰嗦完了?放心,我们人多,老子也不欺负你——我和你单挑。”

凌昭眼皮也不抬:“一起上,省时间。”

韩彬:“……”

他把嘴里叼着的烟丢到地上,眼里冒着火:“少瞧不起人,等会老子要你哭着跪下求饶!”

十分钟后。

其实没那么久,顶多七分钟左右就结束了,基本就门卫溜达一趟回来的时间。

剩下的三分钟,留给一个拿着水果刀的少年殊死抵抗。

他的同伴歪七扭八倒了一地,不是抱着头哀叫,就是捂着肚子惨叫,最惨的那个头朝下趴在地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他脸容扭曲,腿脚发软,强装凶悍:“你……你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可是捅过人、进过少管所的!你……站住,你听见没有?你再靠近一步,当心我杀了你!”

这是在他这个年纪,所能想到的最可怕的威胁。

昏暗的路灯下,对面的少年头发都没乱,心平气和。他问:“你杀过人么?”

他愣了愣,下意识想摇头,憋住了:“你别逼我!”

那人轻笑了下。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已经夺下他手里的刀,一双冰冷的眼睛浮着浓而暗的夜色:“拿刀的手势错了。”

他打了个寒颤,一句‘英雄饶命’卡在喉咙里,双腿发抖,站立不稳。

对方半天没动静。

他暗暗松了口气,有点庆幸,本想林少侠这次放过他了,可才一抬头,迎面一拳头砸下来,他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另一边,江晚晴也怕的厉害,报警后,视频只拍了开头一分钟,她就缩到郭胜身后。

郭胜倒是看的高兴,频频出声加油打气。

他见少女害怕,安慰她:“嫂子,别怕,挨打的是姓韩的。”

江晚晴一脸愁苦,看了眼,立刻又垂下头。

不远处的这一幕,总会让她想起那年养心殿的恶战,假扮僧侣的刺客踢门闯入,手持长刀,凌昭抢了过来,手起刀落,温热的鲜血溅了她一脸。

她瑟缩在桌椅背后,头都不敢抬。

当时的他也是以一当十,毫不惊慌。

那一刻,她想,也许他杀过的人,真比她踩死的蚂蚁都多。

江晚晴越想越怕。

聂松看她脸色不对,说:“嫂子,真没事,他们不是林哥的对手——”

江晚晴看他一眼,叹气:“我知道,所以……你们去拉住他,别让他真的打残打死人啊。”

聂松无语。

他倒是想劝,可那边已经结束了。

凌昭弯腰,看向地上鼻青脸肿的一个人,伸手将他提了起来,拖了几步,扔到江晚晴面前,冷冷道:“说话。”

韩彬瞧着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有气无力的:“大姐……对、对不起……”

郭胜骂他:“操,你叫谁大姐呢?这是我们嫂子。”

韩彬哭丧着脸,吸了吸不知是鼻血还是鼻涕的东西:“嫂子,对不起,我嘴贱,你大人有大量,让林哥别打我了……”

周围已经有几个围观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却不敢靠近。

江晚晴急忙说:“我原谅你了。”又去拉凌昭,心惊胆战,“七哥,你下手没太重吧?”

凌昭笑她那么紧张:“我有分寸。”

江晚晴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门卫从食堂那边溜达回来,听学生说校门口有人斗殴,赶紧跑过去:“喂,你们!都哪个学校的,哪班的?”

他赶来的一瞬间,打着警示灯的警车也到了。

一名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下车,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人,先入为主,只当下手的是凌昭,蹲下问道:“你们谁报的警?”

身后,少女轻轻细细的声音传来:“我。”

韩彬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看见开口的人,愣了下,愕然抬头,忍不住气道:“我操!林昭,你打的我们这么惨,还叫你马子报警?你是人吗!”

……

于是,江晚晴花了将近半个小时,又是录音又是视频又是旁白讲解,终于让门卫大叔和警察叔叔听明白了,虽然从结果上看很有欺骗性,但先动手的是韩彬一伙人,凌昭是被迫反击。

可因为韩彬他们实在太惨,警察还是决定带他们回警察局,并且通知父母。

路上,江晚晴作为目击证人,挨着凌昭坐。

凌昭一只手握住她,触手冰凉。他皱了皱眉,转过头,问:“吓到你了?”

依稀记得,很多年以前,宫里闯进刺客,一夜血光之后,她也昏迷了很久。

他不禁有点后悔。

早知道,应该让郭胜聂松带她走的。

江晚晴反握住他,冰凉的掌心贴上他的,心里莫名安定,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映在眼底,亮晶晶的:“怎么会。你这么能打,我高兴还来不及,以后没人会欺负我了。”

凌昭脱口问:“谁欺负你?”

江晚晴叹息:“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似乎透过手心的温度,还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她低下头,看着交握的手:“刚才,我是怕你打伤人……那一夜,是突然想到——”

喉咙发涩,说不下去。

想到他在北境出生入死,当年送他出征,熬夜绣一条帕子,她却只记得眼皮打架,针戳在指尖上,累,疼。

那一晚养心殿的血光,惊恐之中,她茫然又恍惚的想,若亲眼看见他在战场上受伤,她会怎么样……只怕真会心胆俱裂。

是从那一刹那起,朦胧的意识蠢蠢欲动。

心动了么。

少女的头靠向他肩膀,眼睑低垂,语气苦涩:“想到,我对你真的不够用心。”她又叹了一声,喃喃道:“七哥,我要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

凌昭眉心依旧拧着。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养心殿有人行刺,她能联想到对他不够上心,难不成觉得他当皇帝很危险,时刻有性命之危,所以想对他好一点?

女孩子的心思总是难猜。

他笑了笑,说:“这句话,我会记住,留到成亲以后用。”

江晚晴疑惑:“为什么要留到结婚以后?我现在也——”

他又低笑一声,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凑过去咬耳朵:“以后,成亲了,床上叫苦叫累的时候,想想你说的话。”

他靠的近,一说话,热气喷洒在耳边、颈侧,几缕短短的碎发扫过肌肤,酥酥痒痒的。

江晚晴呆了片刻,脸颊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抽出自己的手,瞪他一眼:“我那么认真跟你讲话,你……你不想听就算了,你干什么取笑我!”

该走心的时候,偏岔开话题走肾。

凌昭淡声:“我很认真。”

“骗鬼!”

凌昭便笑出了声。

两世人生,江晚晴的家教都算好的,每次生气,总不过那几句不痛不痒骂人的词。

现在更是,委屈的很。

他觉得好笑,又想去牵她的手,被她躲开,他沉下脸,咳了一声:“才说过对我好?”

少女一滞,沉默一会儿,主动握住他,细声细气的:“你以后不要胡言乱语,没正经。”

凌昭指尖在她手心轻轻划了下,戏谑:“还说别人像小孩子,我看你才是……”他叹了声,收敛笑意:“男欢女爱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有什么说不得。”

江晚晴瞥向他:“你又何必用过来人的口气教育我。”

换句话说,他和她半斤八两,不都是活了一把年纪还清心寡欲的人。

凌昭皱眉。

正想开口,副驾驶座上的警察叔叔回头,不满地看着他们:“在警车里谈男欢女爱,小朋友,你们很有胆量。”

江晚晴:“……”

警察面色不善:“你们两个,成年没有?”

江晚晴立刻道:“成年了。”

警察说:“身份证带了吗?拿出来。”

江晚晴一想不对,貌似……她还有几个月才到十八岁,不禁流下一滴冷汗。

她只能说:“没有。”

警察摇了摇头,对她说:“小姑娘还没到十八吧?看着也是个好孩子,怎么和这些人搅在一起?”又转向凌昭和后面的韩彬等人,脸色拉下来:“小小年纪,不在学校好好学习,除了打架就是谈恋爱,对得起你们家长送你们上学的钱吗?”

韩彬本来已经够惨了,一路上还得忍着凌昭和他的小女友打情骂俏,早憋了一肚子气:“不是,警察大哥,你搞清楚,老子看起来像谈恋爱的样子吗?”

他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的血,愤愤道:“前面两个那腻歪劲,真恶心,强/奸我眼睛还强/奸我耳朵,那啥,我国有没有伤风败俗罪?赶紧的,抓他们关两天。”

警察冷冷看他一眼:“前面这个至少还有女朋友,你连女友都没有,你反省过是为什么吗?”

“拳头不够硬?”

“智商有问题。”

“……”

警察叔叔看着凶,人其实很好。

所以,当张英华和林母前后脚到的时候,他没把两位‘小朋友’明显在搞对象的事情说出去。

张英华从门口进来,看见坐在长凳一头的江晚晴,急忙奔过来:“晚晚,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快让妈妈看看!”

江晚晴站起来:“没有。妈,你别担心。”

张英华跑的有点喘,抱住她,惊魂未定:“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林母带着林晋来了,她先去跟负责的警察说了几句,了解情况。

林晋看也不看哥哥,只问江晚晴:“你没事吧?”

江晚晴摇了摇头。

林母基本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打了个电话,这才过来,看了看毫发无损的大儿子,没有说话,反而对张英华道:“真对不住,因为我儿子的事,还要江小姐来警局一趟,改天我一定带他上门道谢。真的不好意思。”

张英华心里不悦,面上当然不会给人家脸色看,顺着说了几句客套话。

说完了,拉着女儿往外面去。

江晚晴不放心,再三对林母说,是对方先动的手,又看了凌昭一眼,无声地动了动唇。

车里,张英华给江元毅打电话,在电话里不停抱怨,说早知邻居这么麻烦,肯定不会买现在的房子,又嘀咕着也不知道林家怎么想的,什么时候送林昭出国,再留下来肯定是个祸害。

回到家,江晚晴又和爸爸说了一会儿话,上楼洗漱完,到福娃房里,已经九点出头了。

福娃睡眼惺忪,看见江晚晴神色疲倦,问:“姐姐,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江晚晴坐在他床边,揉揉他毛茸茸的头发:“你皇叔和人打架了。”

福娃睁大眼睛:“那被打的人不是很惨?”

……

看吧,这孩子都知道,挨揍的肯定是别人。

江晚晴把房里的急救箱带来了,看着盖子上的红十字发呆。

等到快十点,窗上轻轻响了声。

福娃已经睡着了。

江晚晴开门。

凌昭轻手轻脚进来,身上还带着沐浴乳干净的清香,身上裹着厚重的挡风衣,底下只有单薄的长袖睡衣,海军蓝,条纹和图案,跟江晚晴身上的是情侣装。

她抓住他的手,对着灯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除了一处蹭破了皮,只有一个牙印,不觉摇了摇头,带着点惊奇:“原来男生打架也用咬的……”

凌昭说:“少见。”

江晚晴贴上创口贴,问:“疼吗?”

凌昭笑:“他比较疼,毕竟打到了他喉结。”

江晚晴想了想,说:“七哥,以后还是不要打架了,你不用管他们说什么……我又不生气。”

少年神色漠然:“我生气。”他伸长手臂,将她圈住,声音低沉:“今天是我没趁早处理好,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江晚晴心知劝不动他,只点了下头。

安静了一会儿,他问:“在想什么?”

江晚晴倚在他怀抱里,轻轻说:“在想……有时候誓言不作数的,真好。”

凌昭挑眉:“好?”

“那时候,你说……再也不见。”她的语气有些低落,轻轻的,“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能再遇见你,真好。”

凌昭说:“不是因为誓言不作数。”

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江晚晴一愣,抬起头:“那还能是什么?”

凌昭不自在地咳嗽了声。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先不告诉她,那是因为在他生命终结之前,穷尽举国神棍的本事,将那句话生生撤了回去。

就像他也不想说,在她死后,他反复纠结过西殿烧与不烧,她下葬还是继续停灵的问题。

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怪没面子的。

幸好江晚晴也没纠结,抱着他撒娇:“七哥,改天你穿正式点,我把你介绍给我爸妈。趁早说清楚,我怕他们跟你妈妈告状,叫她早点送你出国——”

凌昭捉住她的手,又咳了声:“别乱摸。”

江晚晴一怔。

她的手放在他胸口,指尖下是他跳动的心脏,那会让她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怎么就乱摸了。

但她还是应了声:“哦。”

他又说:“我在车里说的也是认真的。”

江晚晴很快想起他说了什么,非常无奈:“那种话有什么认真不认真的,反正不要挂在嘴上,成何体统。”

凌昭失笑,手指轻点她鼻尖:“在大夏学点什么不好,偏学了这一套礼法规矩。”

“还学了女红琴艺啊。”

她在那里数自己学了多少技能,多少了不起的本事。

他看着她柔软的红唇一张一合,夜晚灯光下,雪白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泛着珍珠般润泽的光。修长的脖颈往下,睡衣微微鼓起。

于是再也听不进别的。

他抛出一句:“过几天就上门提亲。”

江晚晴正在跟他说,她可以头上顶着一本书走路,话没说完,他出声打断,说什么上门提亲。

她呆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立刻明白了,抓了个枕头抱在胸前,脸又红起来:“你到底在看什么,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凌昭抬眸,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想什么时候可以赋予行动。”

江晚晴咬了咬牙:“你这七十年……白活了。”忍了又忍,终没把下一句‘老不正经’说出口。

凌昭不生气。

对她,其实他很少有真生气的时候。

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七十年,是太久了。”

从前治理国家,总有无止境的大小事宜等他处理,只要他想,就不会有空闲下来的时间。

而现在。

他太闲了。

除了他并不是很喜欢的课业,没什么别的繁琐事,他能想的只有她,这一想,就变成了旖旎的绮思。

白天那几个人没说错。

他的确想女人了。

回过神,只听身边江晚晴在那里小声咕哝:“凌熔,凌煜,后一个好听。凌淑……”

这名字有些耳熟。

他回想了一阵子,才想起在哪里听过。

从他自己嘴里。

那是某天他突然兴起,想到的可以用来给将来子女命名的字。

凌昭心口一暖,低声道:“你还记得。”他收紧环住她的手臂,又笑了笑:“当时随口说的罢了,你念的书多,以后你起。”

江晚晴原本想好了,月底就和爸妈摊牌,光是该怎么表达自己决心的稿子,就写了一页半。

结果摊牌的时间比预计早了起码一周,还是始料未及的。

那天年级组织出游,足有好几辆大巴车,凌昭他们班的坐不下,他就过来二班,当然是和她坐在一起。

去的路上还好,回程,江晚晴夜里赶稿写她的演讲,累的很,靠着窗昏昏欲睡,头在玻璃窗上一点一点的。

凌昭看不下去,习惯性地揽过她,让她靠着自己睡。

这动作太过自然,他没觉得什么,江晚晴半睡半醒之间,也没觉得不对。

然而看在其他人眼里,那就很有问题了。

不到五分钟,全车的人都知道了,一个个站起来往后看。

吴老师听一名女生报告完,又惊又怒,只当别班的坏学生来调戏他的得意门生,气急败坏地往后面走。

路上一个颠簸,江晚晴睁开眼,先看见凌昭的侧脸,安心了,唤了声:“七哥。”

他应了声。

紧接着,江晚晴愣了一下,坐的笔直:“七哥……老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兵荒马乱的一周啊……

我回来啦。

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jpg

对不起各位等更的童鞋,这章也是留言都有红包,过几天最后一章会发福利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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