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1 / 1)

下午,凌昭出去了一趟。

回来的时候,小区门前有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正相互扶持着慢慢往回走。

腰背佝偻,步履蹒跚,所幸身边有对方依靠。

老先生偏过头,对妻子笑眯眯地说了句什么,老太太瞪他一眼,责怪他老不正经,不怕让年轻人看笑话。

那一刻,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沧桑的面貌下,竟是几许属于小姑娘的羞恼,目光落在丈夫身上,瞧了一会儿,绷不住,也笑了出来。

凌昭忽然想起一件旧事。

那年,他初登基不久,宫里进来好些叽叽喳喳的贵女。他去西殿时,江晚晴便对他发脾气,眼圈泛红,他取笑她哭的像小花猫。

她气极了:“老花猫,老花猫!”

那般恼怒又无奈的模样,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中,至今想起来,依旧会心一笑。

这一生,他不用背负家国天下的重担,大夏亡了少说几百几千年,他也没有太远大的抱负。

思来想去,毕生所求,不过就是圆了前世至死不能释怀的遗憾——陪着那人,宠着那人,相伴白头。

他将期待,有朝一日,她当真变成了鹤发鸡皮的老姑娘,也能像这位老太太一样,有着一颗被丈夫呵护得娇贵而年轻的心,永远天真。

不会像他的母亲。

在父皇面前,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笑都赔着小心。

回到家,陈嫂特地对他说了声,等下保洁公司的人会过来,楼上楼下打扫要很久,让他和弟弟林晋先去江家待一会儿。

凌昭收拾了一套习题。

这个世界的百姓特别重视读书和功名,高考落第仿佛是件极其丢脸的事,即使像林家这样的富贵人家,也不例外。

好歹养心殿坐了几十年,他对读书早没有儿时的排斥。

尤其当免费家教是江晚晴。

这几天晚上,有时他会去福娃房里,江晚晴一边教福娃认字,一边指导他课本上的文章和题目。

少女讲解的分外认真,几缕青丝垂在耳侧,漆黑如墨的发,衬的小巧的耳垂雪白如玉,侧脸线条柔美,樱唇粉嫩,声音更是软绵绵的,像极了记忆中轻柔如梦的语调。

红唇张合之间,他一个走神,忘记她说了什么。

江晚晴注意到他的目光,便会蹙起细眉,显出无奈:“……你认真点。”

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容貌,这一瞬间,过去和现在重叠。

很久之前,她也是这么敦促他:“七哥,你认真点——你父皇又要考你们了,除了你十弟,你还想落在最后挨骂吗?”

其实,她在他身边,反倒容易分心。

儿时两小无猜也就罢了,后来,少年初识情滋味,止不住的浮想联翩——她在那里之乎者也,他一遍遍的说服自己,忍忍吧,再过两年就成亲了,到时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这些年的辛苦忍耐,总能原原本本讨回来,带利息的那种。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这一忍,忍到临终都没个结果。

每次想到这里,心情不由变得烦躁。

于是,他一手按住摇头晃脑的小胖子的眼睛,另一只手,手指点在唇上。

江晚晴瞥一眼愤怒抗议的福娃,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你——”

“做对这道题目。”他打断,又轻轻点了点下唇。

江晚晴啼笑皆非:“我无偿教你,哪有你向我讨奖励的,又不是小孩子……”

旁边的福娃听见了,哇哇叫起来:“什么奖励?冰激凌吗?什么口味的?我也要,我也要!”

她见福娃吵闹的厉害,生怕惊动家里人,便低下头,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一下:“这样?……多大的人了。”

他笑笑。

什么味道?奶油罢。

甜到心间,终于弥补了多少年来的空虚。

前世,很多东西他拥有的太多太久,以至于到最后成了负累和厌倦,唯有一样,他得到的太少,于是今生怎样填补都不够。

身后,窗边有声响。

凌昭皱了皱眉,走出去,一时无语。

福娃站在小凳子上,手里拿着长长的笤帚,努力地够到他这边,敲打几下。

凌昭看着他:“找我?”

福娃见他出来了,放下手,累的喘气:“姐姐……姐姐和裴姐姐在说话,她叫我来找你,我就来了——她不说,我也是要来的。”

凌昭挑了挑眉。

福娃一脸严肃,圆滚滚的眼睛盯住他:“姐姐在旁边,不方便。这里只有你和我,现在是一对一男子汉的谈话。”

凌昭问:“你也算?”

福娃重重地哼了声,竖起小眉毛:“你少瞧不起人。鬼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可能比我年龄大几岁,但我见过的,比你多多了!”

他踮起脚尖,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高大威武:“我和姐姐的感情有多深,你是不会明白的,我长大后会是姐姐的靠山,给姐姐养老送终——”

凌昭冷冷道:“轮不到你。”

福娃撇了撇嘴:“总之,我是要一直一直陪着姐姐的人。在这个地方,华国……”他用手指了指地下:“所有追姐姐的人里面,她最愿意理你……”他又嘟起嘴,有些不情愿:“好吧,如果你们真要在一起,你必须先过我这一关。你……你发誓。”

凌昭走上前,翻身过阳台。

福娃举起笤帚,戒备地瞪他:“站住!你别过来!”

凌昭平静道:“说完了?”

福娃说:“没。你发誓,你保证,以后你绝对不会欺负我姐姐,不会让她哭鼻子,不然我福娃第一个不放过你!”

他挥了挥肉肉的小拳头,似是威胁。

“如果有誓言,也是我和她之间。”凌昭轻易夺下他的笤帚,扔到一边,又将他提起来:“与你无关。”

福娃大惊失色,挣扎起来:“你想干什么?你怎么动不动这样!你就欺负我吧,你等着,等我长大了——”

“至于你。”凌昭将他举起,直到可以看着他的眼睛:“凌秀,我忍你很久了。”

福娃怒道:“你不是一个人,我也忍你很——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叫凌秀?”他的小脑袋瓜子转的很快,越想越害怕,看着他的目光染上惧色:“你、你……是姐姐告诉你的吗?”

凌昭面无表情:“不,诏书上写的。”

“诏书?”福娃愣了愣,想不出来这里怎么会有诏书。

“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好逸恶劳,胸无大志,得过且过。”凌昭一件件细数他的罪状,到了最后,他拧起眉,淡声道:“养不教父之过,从前的事,我不同你计较。今后,我早起晨练,你跟着。读书识字,不需劳动你姐姐,我来。”

福娃瞠目结舌:“哈?”

凌昭放他下来,看他一眼,依旧不忍直视。

“我能教出第一个,也能教好第二个。”他目光冰冰凉凉,掠过呆头呆脑的孩子:“……看在她的份上。”

福娃张了张嘴:“不是,你怎么自说自话的?你、你哪位啊?”

凌昭沉默地看着他,直到那小胖墩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煞白,满是惊恐,一连后退几步。

“你是……你是……”

“我是为数不多的,能指着你叫刁民的人。”

福娃石化了几秒钟。

紧接着,便是石破惊天的一声尖叫:“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救命啊——!!!”

裴姗姗下午到江晚晴家,给林晋打了个电话,想着把前几天借他的一套书归还。

这电话讲了五分多钟,远超出需要的时间。

放下手机,她回头,看向盘腿坐在床上背单词的江晚晴:“晚晚,刚才林晋他问我……”江晚晴抬起头,她叹一口气:“他问我,你是不是在跟人交往。”

江晚晴没放在心上:“你跟他说不知道就好。”

裴姗姗:“我说了……我确实不知道。”她凑过去,正色问:“不止他,几个人跟我打听了,他们还以为你是和林晋——你到底有没有?”

江晚晴翻过一页纸,神色坦然:“有啊。”

裴姗姗愣了半秒钟,一把抽掉她手里的书:“谁?!你作死啊,吴老师知道了不得约谈你家长……不对,我隔三差五的跟你见面,就放假这两天,你能和谁在一起?”

江晚晴刚想说话,张英华在楼下喊她名字。

林家大扫除,林晋过来她这边避避。

江晚晴带他上楼,一边问:“你哥哥呢?”

林晋微微皱眉:“不知道。可能出去鬼混了。”

江晚晴看他一眼,没有多说,还没进房门,忽然听见福娃凄厉的叫声,她大惊,忙跑了过去,打开门。

福娃在阳台,一脸见鬼的表情,小身子瑟瑟发抖,指着对面的人,哭也不敢哭,笑又笑不出来,极为惊恐畏惧的样子。

……汗,早知道应该她来说的。

江晚晴抱起福娃,拍了拍。

福娃见她来了,瞬间又有了胆量,哇的一声哭出来:“不可能,不可能!福娃是天选之子,可以跟姐姐一起来,他……他……骗人的!我不相信不相信!”

他一想起凌昭承诺过的风雨无阻、刻苦上进的地狱生活,顿时哭成泪人。

林晋跟了过来,看见这场面,立刻转向他以为早跑出去鬼混的兄长,带着怒气:“你能耐了,欺负五岁小孩子,亏你干的出来——”

凌昭淡然纠正:“教育。”

林晋冷笑:“你把他吓成什么样子了!”

“他心虚。”

林晋气到发笑:“我们家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做你弟弟,算我倒霉,你记住,我以你为耻!”

凌昭无动于衷:“不要紧。我也不是很想认你。”

江晚晴抱走了福娃,裴姗姗赶过来打圆场:“好了,你们都别吵了,不管想不想认,你们不都是兄弟么?我们……我们过去做张卷子吧。”

何以解忧,唯有学习。

江晚晴把福娃抱到浴室。

福娃哭哭啼啼的,小心灵破碎又受伤:“姐姐,他是不是……”

江晚晴叹了声,点头。

福娃跺脚:“他不放过我,他非得逼着我起早贪黑念书练武,我好不容易逃掉了,他怎么又追过来了?他……他宁可不当皇帝,也要来折腾我吗?哇,不带这样的!”

江晚晴头疼的很,哄了又哄,总算先让他安定下来,不大吵大闹的惊动张英华。

等她从浴室出去,福娃房里没人了。

江晚晴走回自己房间,从打开的门缝,看见林晋和裴姗姗正在写东西,没听见吵架声,才松一口气,脑中平地一声惊雷。

妈呀,不对啊。

她疾步冲进去。

果然。

凌昭站在一边,目光缓缓扫过墙壁上贴的一张张彩色海报。

那都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

——像极了平南王世子。

“江晚晴。”他的声音平静,不回头,也知道她在门口。“你房里,为什么会有这个男人搔首弄姿的画像?”

作者有话要说:头疼,一章写不完分两章啦,唉我的奶油。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是说的这几天的我了,真怀念小时候生病了就能偷懒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时候,现在生病了,被母后赶着出去干活TAT

点一首不想长大送给自己。

这章前排200点小红包大派送,发起来比较方便=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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