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墙角的夜光小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令人心安。
可惜江晚晴心乱如麻,别说是一盏夜明灯,就是一万盏,也理不清纷乱的思绪。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应该,没听错吧。
他说的是,一生孤苦无家室。
难道……他一辈子身边都没人?
不、不太可能吧。
他提过宣武七年,宣武十三年,那就是说,他起码活了四十多岁,又说他是寿终正寝的,估计五十岁左右?
孤苦一世,那不就是说,他至死都是……
江晚晴睁开眼,坐了起来。
睡不着。
手机按亮了又熄灭。
深夜十二点半。
刚才,凌昭说完那句话,她脑子死机了一会儿,反应不过来,等到想开口询问,外头响起脚步声。
江元毅敲了敲门:“晚晚,福娃说,你妈把你说哭了?有什么委屈跟爸爸说,爸爸替你出头——”
她吓的半死,忙不迭的催凌昭翻阳台走人。
临走前,他回头,抬手捏她的脸颊,又搓扁捏圆蹂/躏一会,对着她惊愕不解的目光,皱眉低语:“……不解气。”
然后翻身过去,径直进了房间。
该不会,是真的?
当初,他在北地守身如玉七年,已经足够惊悚,说出去都没人信。这孤家寡人了一辈子,活了五十岁还是个……也不知后世会怎么书写。
毕竟,他只是留宿西殿而不同寝,宫里就有了他某方面不能行的流言,和他哥也算难兄难弟。
他……难不成,她七窍流血中毒惨死的一幕太刻骨铭心,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灵创伤?
她的本意是想让他彻底死心,快刀斩乱麻,开始新的人生。可所作所为太过分,直接导致他对天底下所有女人都敬而远之,甚至于厌烦?
不管原因是什么,她难逃罪责。
江晚晴叹了口气。
她纠结很久,实在有太多疑问和情绪无处宣泄,最后发了条朋友圈。
——如果知道会有这一天,趁早从了你算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配图是咬手指纠结的表情包。
发完,手机放床头,准备明天一早醒了就删。
她躺回温暖的被窝里,又开始辗转反侧,拼命入睡。
早上六点半。
江晚晴醒过来,先瞄了眼手机,点开微信,看着N条信息轰炸,呆了会儿才想起昨天干了什么。
……凌晨发的朋友圈。
刷新一看,这条发布没几个小时的朋友圈,点赞和评论都创造了历史新高。
“???”
“啥,江妹妹有对象了?”
“把我们二班的班规拿来!家法伺候!”
“拒绝。我举报了。”
“不是,从了谁?你说清楚,不说我就当是我[害羞]。”
“我猜是XX,初中就有苗头了,看不出来是你们傻。”
“晚晚,我是三舅妈,你爸妈不是说你大学毕业前,不谈朋友的?”
……
江晚晴看的头大,赶紧删除。
这可是半夜发的东西,这才早上六点多啊,这些人都住在微信里的吗?
看来,穿书太久,她和这个社会到底脱节了,竟然忘记了人民群众对于八卦的热情和爱好。
多么宝贵的一课。
因为夜里没睡好,今早到老年人聚集的晨练广场时,差不多已经结束了,张英华和几个邻居家阿姨伯伯们一起过来。
江晚晴向他们问好。
张英华停下,看着她:“晚晚,怎么眼睛还是红的?早上起来吃感冒药了吗?”
江晚晴点了点头:“吃了。”
张英华说:“我先回去,中午给你熬汤补一补。以后不能乱来,昨天下午那么大的雨,就算有急事,也不能跟身体过不去。”
江晚晴揉了揉有点肿的眼睛:“我知道,对不起。”
张英华摸摸她的头,苦笑:“妈妈年纪大了,经不起第二次……”声音低下去,沧桑而疲惫:“你再有点什么,妈就跟你一起去了。”
江晚晴心里一酸:“不会的。”
张英华叹气,说了句:“早点回来。”说完,跟着志同道合的舞友离开了。
江晚晴看着母亲的背影,又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身四处看了看,在几个满头银发的老爷爷中间,找到了凌昭的身影。
那么醒目。
大冷的天,只穿着黑衬衣,外面披了件敞开的外套的少年,正和那些足有六、七十岁的老年人相谈甚欢。
……
他出来打拳的?
难怪。
也许是因为性格原因,林昭不仅消瘦,而且眉眼之间总有着病态的阴郁,沉沉的像是不会放晴的阴天,容色苍白而颓废。
——和他身体里的灵魂截然相反。
当年在大夏宫中的初遇,那从树上看下来的少年尚未长成,五官青涩,体格谈不上清瘦,但也远没有多年后标准的武者身材。
他扬一扬眉,举起画卷:“你的?”
天光树影之下,少年意气飞扬的脸上,依稀看的出属于温柔美貌的母亲的轮廓。
后来……后来他发现练武打仗是毕生爱好,便朝着铁血汉子、威武将军的样子一发不可收拾地狂飙而去。
到最后北地归来,长华宫再见,他站在她跟前,已经像一座小山似的,身高气势双重压迫,不怒自威。
现在看起来,他很可能不满足于林昭的身材管理,不锻炼出漂亮的胸肌腹肌,是不会罢休的。
不远处,几位老大爷不知听到什么,笑了起来。
有人说了声:“小伙子不错,年纪轻轻,说的话挺有道理。”
时间差不多,他们散了,各自回家。
太阳出来了。
广场上的人前后走了一半,路边的行人则多了起来。
江晚晴两手插进口袋,向凌昭走了过去,鼻子堵塞,呵出的气白茫茫的,即使戴着手套,指尖依旧冰凉。
凌昭看见来人,顿住脚步。
江晚晴走的太急,低低咳嗽两声,小声叫他:“七哥。”
“嗯。”
江晚晴一怔,抬起头。
今天他的态度……好转了?昨天都不理人的。
江晚晴看着他敞开的深灰色外套,犹豫了会儿,帮他拉上拉链:“天气冷。”声音沙哑。
凌昭脸色淡漠,瞧不出他心中想法。
江晚晴站在他跟前,下意识地又低头。
凌昭沉默片刻,两手捧起少女被冷风吹红的脸颊,掌心温暖:“生病了?带你去看大夫。”
这不古不今的表述方式。
江晚晴说:“吃过药了,过两天就好,不用上医院。”看他穿的实在单薄,忍不住问了声:“你不冷吗?”
“不。”
“我带了暖宝宝,给你贴一个。”
“不用。”他放下手,瞥她一眼:“孤枕难眠才会觉得冷。”
江晚晴一愣,见他转身往旁边的凉亭走,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始终隔着两步远。
凌昭回头。
少女怯生生的,不敢跟的太紧,不敢抬头,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结果就是一头撞他背上。
他面无表情:“我说过,不需要你的愧疚。”
江晚晴退开几步,声音低低的:“你……你当我自己想自责的,不关你的事。”
口袋里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手心微微出汗,纠结不已。
再怎么说,现代加古代,她足足活了四十年了,以前二十几装十几,和他谈情说爱还过的去,这会儿装小女孩对他撒娇,怎么都过不去心里的砍。
转念又想,她心理年龄是不小,可他当了一辈子的皇帝,少说四五十岁,不和她半斤八两吗?
他都能把孤枕难眠挂嘴边,她有什么放不下的?
反正……这张脸总还是十八的少女一枝花,又看不出来皮下是经过四十年风吹雨打的灵魂。
人生难得几回不要脸。
江晚晴深吸一口气,慢吞吞的,磨蹭磨蹭的,抱住他的胳膊:“不是内疚,是……是想你了。”
凌昭怔了怔。
少女脸红的不成样子,双颊飞起夕阳染红的云霞,眼神躲闪,只盯着鞋子。
他笑了笑:“这句话真的还是假的?”
江晚晴心里一凉,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真的。”
“想到烧香祈福,只我一个没份。”
“你怎么——”才说了几个字就止住。
他当然知道,他不就站在旁边读唇语么,难怪一睁眼,他脸色那么难看,当时还纳闷怎么惹到他了。
凌昭没把手抽出来,任由她抱着,微微垂眸,面无表情地看她。
江晚晴被他盯的无地自容,半天没声响,好一会才讷讷道:“有你。”踢开路边一粒石子,声音比蚊子叫更低:“万寿无疆,妻妾和睦,儿孙满堂,余生顺心如意。心里说的。”
凌昭笑了声,笑意浮于唇边,未达眼底:“结果没一个实现。足可见你不诚心。”
江晚晴无言以对,良久,张了张唇:“我是真心盼着你好的。”自己都觉得这话没有底气,又道:“当年,知道你情深,只想彻底斩断你的念想……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死心的法子,我……我换个方式。”
“留下来?”
“那不会。”
凌昭气笑了。
……每次都是这样。
想她骗他的时候,她总是格外的正直诚实。可以蛰伏十几年,忍着思乡之痛和他打情骂俏,想来应该是聪明的,有时却又傻的可笑。
对于她,他满足于任何微不足道的温存,即使只是自欺欺人。
她不懂。
凌昭抬头,又开始往凉亭走,有意识的放慢脚步。
江晚晴跟在他身边。
“七哥,明天中午给你做便当,好不好?”
“什么?”
“午饭。”
“……随意。”
“冬天了,荷花不应景,手帕上换成梅花?你喜欢红梅还是绿梅?”
“都不喜欢,尤其是红梅。”
“那荷花就荷花。正好再给福娃做个特大号围兜,他看见好吃的,一激动,容易弄脏衣服——”
“不行。”
江晚晴怔了怔,看着他:“不行?”
凌昭拧眉,黑眸压着陈年的火气:“你为何对他的孩子这么上心?就连死,你都没忘记——他甚至不是你生的。”
江晚晴见两旁无人,轻声说:“也不是你哥的。”
凌昭:“……”
江晚晴叹了一声:“是……是他的妃子和侍卫私通,本来他想弄死了事,后来见我终日郁郁寡欢,送来给我养。福娃还小的时候,我心里有话,不能和任何人说,只能对他倾诉,又是亲力亲为照顾的,才会对他特别亲近。”
凌昭沉默一会,实在觉得可笑:“他的后宫里,有北羌的细作,有私通的宫妃——难怪投胎成了太监。”
“其实他真不是太监。”
凌昭冷冷看过来:“你不准帮他说话。”
“……哦。”
江晚晴安静地坐了会儿,又偷眼瞧他:“七哥,有件事……想问你。”
凌昭似笑非笑:“问。”想起前尘旧事,他冷哼一声,没好气:“你胆子那么大,还会害怕么?”
现在真是怕的厉害。
江晚晴汗颜,又呆坐一会,才怯怯的开口:“你说的寿终正寝的意思是,活到五十岁吗?”
“没那么短命。”
“六十?”
“多一点。”
“六十五。”
“太少。”
“……七十?”
“再多一点。”
“七、七十五?”
“差不多。”
“……”
七十五,一生孤苦无家室。
他何苦。
江晚晴心里百感交集,翻江倒海,所有杂乱无章而缠绕的心绪中,有一个念头逐渐清晰,如一道亮光闪过。
也许,她还是想谈恋爱的。
凌昭看着她变来变去的脸色,拧起眉:“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
江晚晴松开手,抬眸,本就红肿的眼睛有水光隐现,微微笑了起来,又抱住他,只一下便松开:“完全没有。”
郭胜很久没那么早起了。
大早上的被聂松连环夺命call叫了起来,睡眼惺忪地陪他骑车,穿过几条街,到林昭家所在的小区。
他困的快睁不开眼了:“你他妈到底有什么事?如果没你说的那么要紧,老子打死你信不信。”
聂松神色凝重:“江妹妹昨天冒雨来找我。”
郭胜一愣,清醒几分:“找你干嘛?”
聂松叹了口气,语气严肃:“我怀疑她暗恋我。”
郭胜哈哈大笑:“傻逼。”
聂松踢他一脚:“你才傻逼。这是别人发我的截图。”他拿出手机,给郭胜看:“江妹妹半夜发的朋友圈,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你竞赛班的朋友有江妹妹的手机号和微信,你不跟林哥说,不够义气。”
“操。高一刚开学那阵子,大家都想先下手为强,预定个漂亮的女朋友。我给江妹妹写过情书,就是没回音。她昨天浑身淋湿了来找我,失魂落魄的,又发朋友圈说早知道有这一天,不如趁早从了你——那不就是在说我吗?”
“……”
聂松皱紧眉,左右为难:“这怎么办?她要真向我表白,我拒绝的话,会不会伤害她?她才刚出院啊……可是林哥是咱们老大,我这么义薄云天的男人,怎么能对不起兄弟呢?唉,老话说的好,自古情义两难全——”
“喂,傻叉。”
聂松咬牙:“你再叫一句,我现在就揍的你——”
郭胜拍拍他肩膀,下巴点了点:“你看前面。”
聂松随意地看了眼,差点吓的跳起来。
白天见鬼了吧。
广场旁边,那个老年人专用的喝茶嗑瓜子的亭子里,一对小情侣依偎在一起,少女抬起头,不知说了什么,伸手紧紧拥住男朋友,一笑起来,露出唇边的酒窝,甜的心都要化了。
少年冷冰冰的,但也没推开。
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不就是他林哥和江妹妹吗。
这是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
他妈学校里装的跟陌生人一样。
郭胜幸灾乐祸:“见过自作多情的,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看那黏糊劲儿,地下情有一阵子了吧,老大真不够意思,也不跟我们说。”
聂松还是不敢相信:“不可能啊,昨天——”
昨天,江晚晴特地过来,只问了淘宝订单的事。
难道一条手帕就把小甜心江妹妹给收买了?竞赛班的优等生,老师眼里的模范乖乖女,原来眼光没别人想的那么高,只喜欢照顾她生意的男人?
“靠,早知道这么容易,我先下手了!”
郭胜拍了他一记:“反骨仔,说好的义薄云天呢?”
江晚晴回到家,说好让凌昭看看图案样式,挑个喜欢的当成模子绣手帕,可还没上楼,就被张英华拦了下来,把她拉到客厅。
江元毅今天竟然还没出门。
他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皱,脸色肃穆。
空气中弥漫着尚未散去的烟味,茶几的玻璃烟灰缸里有两个烟头。
近些年,除了生意场上必须的应酬,他很少在家抽烟。
江晚晴知道肯定出了事,坐下:“爸,怎么了?”
江元毅深深看她一眼,长叹口气。
张英华在旁说道:“你三舅妈打电话来了……问你是不是在谈朋友,怎么会发那样的东西。”
原来是这事。
江晚晴松了口气。
看爸爸那灰心丧气又无比落寞的样子,还以为家里生意出了问题,工厂倒闭,工人上门要债了。
“我乱写的——”
江元毅突然开口:“晚晚,爸爸不会允许的。”
“啊?”
张英华蹙眉,坐到丈夫旁边:“晚晚这么乖,怎么可能早恋?你别小题大做。”
可江元毅丝毫不曾放松,反而恼起来,理直气壮的:“你说的轻巧。我不管别人家怎么样,反正我家水灵灵的小白菜,不是随便一个小兔崽子能来偷的。晚晚,你大学毕业前……不,你二十五岁前,不急着谈恋爱,听到了吗?社会上的坏人太多——”
张英华急的瞪他:“你乱说什么?晚晚,别听他的,你爸爸失心疯,中年危机。”
“谁家女儿谁疼,你才失心疯。”
“难道晚晚不是我生的女儿?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你一开口就是封建思想,你让女儿怎么想?”
江晚晴:“……”
最后两个人差点大吵起来。
江晚晴劝完这个劝那个,好说歹说,两边打圆场,终于江元毅出门,张英华闲着没事,找小区朋友搓麻将,才算消停下来。
福娃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江晚晴上楼,走进他房间。
福娃说:“姐姐,爸爸接了个电话,好生气啊,对着电话——”他学起江元毅低沉的嗓音,大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谁都会早恋,我女儿不会!谁在造谣,我找他去!”
江晚晴好笑,关上门,揉揉他胖嘟嘟的脸。
天冷干燥,福娃嘴上有点起皮。
江晚晴找出一支清凉的薄荷润唇膏,替他涂上,又找了个喜欢的水果味道,自己也抹上了。
刚放回去,身后,福娃对着窗户叫起来:“哇!贼啊——”
江晚晴愣了愣,回头看见凌昭,失笑。
处对象的时候……他一向粘人,现在不比古代,高墙大院,多的是看门的家丁和护院,只能书信传情。就翻一个阳台的事,怎能挡的住人。
江晚晴俯身,一指竖在唇上,对福娃说:“不是贼,是哥哥,嘘。”
福娃跺了跺脚:“坏哥哥整天进我房间,我要跟爸爸妈妈说——”
江晚晴想起铁了心护白菜的父亲,满是无奈:“别说,不能说。”
凌昭是不会理他的。
他看着江晚晴,忽而皱眉,手指碰了碰粉唇:“你嘴上有油。”
“……”江晚晴笑了笑,“不是油,涂上嘴唇不会干。”
福娃指着他笑:“哥哥笨哦,能吃的,甜的,福娃最喜欢薄荷味,姐姐喜欢水果香,我们一起去超市买的——”
“是么。”
凌昭指腹抹了下,只觉得少女的唇柔软,眸色暗沉几分。
江晚晴似乎知道他想干什么,先开口:“我感冒,传染人的,你……”
话未说完,凌昭不顾福娃手舞足蹈的抗议,一只手直接捂住他眼睛,低头,一个轻吻落在唇边,舌尖轻轻舔过……是甜的。
他抬头,从脸到耳根漫开一丝红,神色却是寡淡,镇定地走出去,翻过阳台,消失无影了。
福娃追几步,恨恨道:“小偷。”
江晚晴脸色微红,咳嗽一声:“……不是。”
福娃想了想,似懂非懂,看向她:“姐姐,翻窗户来又翻窗户走,在大夏……这叫采花大盗吧。”
“……”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先更新后捉虫。
今天是关爱孤寡老人,人人有责,和一条朋友圈引发的血案。
其实我真的想写夕阳红爱情,我也不知道写出来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章洒小红包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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