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一直认为,医生和患者之间的种种矛盾和误会,除了那些无事生非胡搅蛮缠亦或者别有用心之外,最大的误解其实是因为信息的不对等,认知的不对等。
对患者来说,大多数的患者那都是门外汉,对各种医疗相关都不清楚亦或者一知半解事实而非。
对医生来说,他们却没办法把太过专业的东西明明白白的告诉患者,毕竟有些东西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说的清楚的。
这个病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这么多天还不好,为什么吃了药还有这样的情况等等。
同样的情况看在医生眼中,他们会觉得,嗯,见效了,有效果了,这是好事,治疗效果还行。
和站在患者的角度,他们或许会觉得,这么多天了还没好,原本没这个症状怎么又有了,是不是这个医生其实不会看病,他其实是骗我钱的,怎么样怎么样。
这样就产生了误会,就产生了误解,久而久之可能就会转化为矛盾。
医生了解病情是站在更为专业的角度去看,是从全局去看,患者了解病情则更多是从症状和个人感受以及自己的认知来看的。
比如说感冒,如果医生诊断为某个患者是感冒,那么患者下意识的就会认为自己的这个病其实不严重,是小病,既然是小病,那么就不应该花那么多钱,就不应该一直看不好,这就是患者的认知。
可事实上感冒并非那么简单的,感冒有轻微的也有严重的,有普通感冒也有病毒性感冒,是不能一概而论的,而且哪怕是一个小感冒,如果耽误了,也有可能引发一些并发症。
同时这个小感冒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也有不同的效应,如果是健康的年轻人,那么感冒就好治疗一些,如果是有着很多老年病的老年人,一个感冒就可能引发各种并发症,病情可能会越发的复杂。
这个时候有些患者家属可能就不会想太多,见了医生只会去抱怨,什么我妈或者我爸只是一个小感冒,结果怎么样怎么样。
医生解释,患者还有什么病症,有的患者家属可能就不会听,什么我妈这个毛病多少年了,以前怎么就没事,偏偏现在就有事了云云......
不仅仅普通的患者和患者家属会这么想,哪怕是权老和权延东这样的人有时候也会这么想。
权老自认为自己这个病其实不重,他从自我感觉来了解,都是小毛病,又没有什么大毛病,病自然不重了。
原本权老都没打算来医院,还是被儿子强拉着来的。
权老觉得吧,自己这个病来医院将养两天,怎么着也该好了吧,结果呢,一住住了十天,药天天吃,小毛病却不见好,这就让权老的心情变得烦躁起来了。
其实别说这个病不病的,权老这样的人哪怕没病,你让他闲上十天,什么也不干,他也受不了,梅老就是最好的例子。
医生不好当,燕京医院的医生更不好当。
......
方寒了解清楚权老的病情,再结合杜云涛的表情,基本上把事情的经过也就琢磨的差不多了。
既然有了杜云涛的前车之鉴,方寒自然不会贸然的对权老说什么。
上午在梅老的事情上方寒没有听马老的,当时马老手耍了脾气,气呼呼的好半天不搭理方寒,这要是想杜云涛一样有什么说什么,方寒可不敢保证权老不会不高兴。
自己和这些老权威老专家什么交情方寒还是清楚的,他可不认为在权老面前他就比人家杜主任占多少优势。
把权老的病历放在边上,方寒并没有急着说病情,而是笑着道:“权老,在看病方面我自然是不如杜主任的,就不在杜主任面前班门弄斧了,权老您是经济方面的权威,我有个问题想向您老请教一下。”
“你这个小家伙,又打算抖什么机灵?”
权老呵呵笑道,方寒给他诊了半天脉,又要了病历看了这么半天,结果不说病情,却请教什么问题,权老又没傻,他可不认为方寒是真的打算请教问题的。
“我能在您面前抖什么机灵。”方寒笑着道:“我是真的有问题像问问您,经济方面的一些问题。”
“呵呵,好,你问吧。”权老呵呵一笑,他倒想看看方寒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方寒一个小年轻,只是个医生,一不当官,二不从政,三不经商,了解哪门子经济方面的东西?
杜云涛站在边上,也是满脑子的好奇,这个方寒又打算玩什么花样?
杜云涛清楚,方寒这个请教问题肯定是假,治病才是真,上午在会诊室,在梅老的病情上方寒提出的建议就相当好,窥一斑而知全豹,虽然仅仅是一个建议,可杜云涛也看的出,这个方寒绝对是有一些水平的。
当时在梅老的病情上方寒就是采用的迂回手段,那么在权老的这个病情上,方寒又打算玩什么花样呢?
方寒微微沉吟,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如果说一个县城,经济水平一般,算不上多好,也算不上太差,只不过呢却出现了一些问题,这样那样的小问题,虽然这些问题暂时并影响这个县城的发展,可这些小问题不解决,一旦失衡,到时候就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有可能会造成这个县城的经济崩溃,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您老来解决这个县城的问题,您会怎么解决?”
权老呵呵一笑,道:“从你问的这个问题我就能看出,你小子对经济一窍不通,问的这个问题和没问没什么区别,什么样的小问题,那些小问题,一个具体的都没说,你这个问题压根就不算是什么问题。”
方寒尴尬的笑了笑:“不怕您老笑话,我对经济方面还真是一窍不通,也是正好想起来我去过的一个县城,这才顺便请教一下。”
“撒谎都不会。”
权老哼了一声:“哪个县城,要真有这么一个县城,你好歹能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吧,含糊其辞,明显是编的吧?”
方寒笑了笑,还真是术业有专攻,瞒不过权老啊,他确实对这方面的问题一窍不通,刚才的问题也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编的,因为不清楚,所以他就没办法说具体。
权老看了一眼方寒,很是有些自得的道:“你这个问题要是问别人,大多数人都不可能给你回答,你这压根就不算问题,说的事情一个都没有表达清楚,不过我还是听的明白的。”
方寒又是一笑,心说你听的明白就好,听的明白他这个心思就没有白用。
权老继续道:“经济水平一般,也就是说可以维持县城的发展,但是却有着各种各样的小问题,这些小问题如果任其发展,就会造成县城经济的崩溃,那么在处理这些小问题的时候就一定要谨慎,虽然是小问题,却有可能牵一线而动全身,如果处理不好,不但问题没办法解决,还有可能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是不是这个理?”
方寒连连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权老呵呵笑道:“所以要解决这些小问题,一定不要心急,快刀斩乱麻是要不得的,因为这些小问题太多,却暂时没有影响县城的经济,那就说明他们有一个平衡点,而且这些问题必然不是一个部门一个行业的问题吧?”
方寒接着点头。
权老继续道:“那么就要有耐心,慢慢来,先把所有的问题了解清楚,弄出一个完整的解决方案出来,就像是解线头,一个结一个结解开......”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权老那是相当有自信,而且也分析的头头是道,说的相当清楚,方寒的问题问的含糊其辞,权老却回答的非常详细,甚至还给方寒列举了不少例子。
方寒很是认真的听着,杜云涛站在边上也听的相当认真。
权老足足说了大半个小时,这才道:“行了,就说这么多吧,来,我喝口水。”
方寒急忙把水杯递给权老,权老喝了口水,这才笑着看向方寒:“你小子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
方寒摇着头,笑道:“刚才的问题权老您回答的非常详细,我听的很明白,其实您老的这个病症和刚才我说的问题是差不多的道理。”
权老突然间一愣,端着水杯的手就这么定格在了当场,满脸愕然的看着方寒。
杜云涛也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他刚才听权老分析,都听得很入迷,怎么也没想到方寒会在这儿来一个转折。
权老的儿子权延东也是一愣,同样满脸愕然。
方寒笑着道:“您老的情况呢杜主任其实已经诊断的很清楚了,大的问题没有,不过却有着很多小毛病,各种症状纠缠在一起,治疗起来相当麻烦,而且在治疗的时候还有可能病情反复,所以自然不能一蹴而就......”
权老足足愣了好半天,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小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方寒笑着道:“权老您说笑了,您是经济学权威,杜主任也是医坛圣手,虽然术业有专攻,但是治病救人和治理县城,治理国家道理其实是一样的。”
“呵呵,人都说上医医国,中医医人,我算是见识到了,你小子说的不错。”
权老又是一声叹气,然后看向杜云涛:“小杜啊,对不起了,老头子我给你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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