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容琰一说出照邪镜,便有人问:“司族长,那照邪镜,果真能将银魔也辨认出?”
九州如今最好的检测邪魔工具,是十年前淘汰下来的,连两层皮的邪魔都测不出,更别说三层皮邪魔,能检测出银魔,更不敢想。
难免有人怀疑其真伪性。
司容琰却信誓旦旦,“本族长何时打过诳语。”
“我族祖上昊淼仙尊,曾想炼制出鉴别银魔的法器,可惜未及炼制便在与夜魔一战中陨落。万年来,我等后人一直致力于完成祖上遗愿,便利用他老人家当年留下的资料和资源,终于在这几年,炼制出一面能使银魔显形的照邪镜。”
众人如何激动暂不提,纷纷看向太华老祖。
太华老祖极为不虞,扯了下嘴角:“一面连试验都没有过的东西,就要拿出来羞辱吾,可笑。”
他转身欲要离开,谁知祯明老祖小身板哧溜一闪,迈开小短腿,挡在了他面前。
祯明老祖稚嫩脸上饱含真诚:“太华你别急,他们竟说你是银魔,简直荒谬。不就是要照镜子吗,你就留下照一照,咱作为合体老祖,必须要清清白白。”
但看太华老祖的脸,他并不是很想要清白。
祯明老祖笑容里多了丝审慎,若真为银魔,决不能放过。
司容琰配合自家老祖,“那照邪镜没问题,那银魔尸体试验过,只要有银魔气息,镜面马上就会变成血色,正常人则无反应。”
太华老祖盯着司容琰,“没问题?你炎火族助逐不宜为恶,破坏决斗规则,吾焉能信你。”
司容琰笑脸冷下,乜了眼太华老祖,负手道:“吾炎火族何须你信任,一会照邪镜过来,本族长第一个去照,是人是鬼,照一照自会清白。”
这时,两道咳嗽声响起,逐不宜道:“等会,吾也试试那镜子。”
说话时,逐不宜脸色苍白,他端视太华老祖,“前辈若心中无鬼,何惧照一照那镜子,一样法器,哪能冤枉得了合体老祖。”
甥舅两都宣布要照照邪镜,旁观众人皆未犹豫,都表示,等两位前辈照过镜子,他们也会去照。
事已至此,太华老祖逃脱不得,扫了眼周围,气极反笑,“好,好。等会儿要照不出什么,尔等必须给吾一个交待。”
炎火族速度很快,不出半个时辰,便有一艘破云舟破空而来,炎火族炼器峰峰主司兰成走出,来到祯明老祖和司容琰跟前。
“□□,族长,公子。”
司兰成朝三人打过招呼,随即,又看向太华老祖,语气一下子淡漠下来,略略施礼,“太华老祖。”
旋即,他小心翼翼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方木匣,呈递给司容琰,“照邪镜在此。”
司容琰打开木匣,取出照邪镜。
众人目光灼热地看过去。
从外形看上去,司族长手中的照邪镜,与寻常女子所用的梳妆镜大同小异,青铜镜台,水银镜面,造型古朴,透出一股典雅之风。
这样一面镜子,果真能识别银魔?
祯明老祖先开了口,“老夫先照。”
说着,祯明老祖灵力卷起照邪镜,悬在半空,随即,一拨镜面,将水印镜面对准自己。
霎时一缕银光投下,清澈如银的镜面上映出祯明老祖模样,稚气未脱的脸,乌溜无害的眼,看着就很……糟心。
祯明老祖从返老还童后,已有几百年没看自己的脸,这会儿乍一看到,大眼里立马流露嫌弃,小脸皱巴成一团。
照完镜子后老祖整个人都不好了,小手一抬挥开镜面,肃了肃嗓门,然而稚嫩的娃娃音,让他心情更糟:“……下一个。”
司容琰忍笑,咳了咳嗓子,头条不紊地抬手,将悬于半空的灵镜镜面拨向自己。
照邪镜面,顿时映出一张眉飞入鬓,俊雅翩然的成熟男人脸。
司容琰挑眉一笑,嘴唇勾起,对自己这张脸极为满意,世间除了阿姐,没人比他更好看。
逐不宜嘴角抽搐,“……”
等了一炷香,逐不宜忍无可忍,修长的手指微动,强行将照邪镜面拨向这边,映照自己的脸。
乐窈也兴致勃勃地将脑袋靠近逐不宜,凑凑热闹。
熠熠银光轻微地闪烁了下,随即温柔地包裹住逐不宜,以及,他抱在怀中的剑。
银光投下,一股清凉的气息包裹住乐窈,她舒适地喟叹,旋即柳眉微皱。
这气息,好熟悉,竟与九霄剑如出一辙。
难不成,是采用了和九霄剑一样的铸造材料?
而在同时,照邪镜也仿佛遇见了亲戚,包裹逐不宜和乐窈的时间格外漫长,一炷香,两炷香……
三炷香后,银光仍未散去,照邪镜面,竟,照不出逐不宜的脸。
衡予老祖讶异地望向逐不宜,又审查半空的照邪镜。
逐不宜身上无异状,半空的照邪镜,却也并未如司族长所说的那般,闪烁出赤红光芒。
“司小友,这是什么情况?”
其让人暗中握紧武器,脸色沉重,他们还想着以后靠逐不宜识别银魔,他最好、最好……
太华老祖眸光略一扫,飞快地划过什么,嗤地笑出声:“吾说的,你们还不信,逐不宜有问题。”
司容琰冷眼扫来:“有问题,镜面会显现血色。”
太华老祖眯眸,指着照邪镜,“那就是镜子有问题,一个哗众取宠的玩意儿,也值得大张旗鼓拿出来。”
“太华——”祯明老祖警告性地拨弄护身的玄铁圆珠。
这奇怪一幕,不止外人惊讶,就是衡予长老和炎火族一众人,都蹙起了眉。
照邪镜按照仙尊手札炼制而成,又经过多番推演,不会出错。难道,是逐不宜?
乐窈听到外面的谈话声,感受到镜光照在身上亲切感,隐隐明白什么。
或许,不是逐不宜的问题,而是她和九霄剑的问题。
她心念一动,铮地一声,九霄剑脱出逐不宜怀抱。
“阿窈?”
逐不宜瞳孔一缩,当即去拦。
就在这时,笼在逐不宜身上的银光散去,半空的镜面上,映出逐不宜那张脸。
镜面清澈,光色柔和,映照出的男子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黑发如墨,凤眸如星,是神明爽俊、颇受女修喜爱的好模样。
司容琰和衡予老祖不约而同松口气,司容琰狠狠咬牙,“这臭小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差点怀疑这外甥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真出了事,他九泉之下如何跟阿姐交代。
逐不宜走出照邪镜映照范围,冷着脸去抓自家不听话的灵剑。
乐窈也没跑远,见逐不宜走出,笑嘻嘻地冲入他怀里。
逐不宜脸色这才好看了。
炼器峰峰主司兰成注意到九霄剑,恍然明白,“公子没有问题,照邪镜也没问题,而是九霄剑——铸造九霄剑的其中一种材料,恰与照邪镜相同,那是多年前,老族长赠予大小姐的礼物,没想到被大小姐铸进了九霄剑中,灵器相吸,才会引发异状。”
司兰成哈哈笑道:“这不,九霄剑一离开镜面,异状就消失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柄是诛魔剑,一面是辨邪镜,难怪彼此吸引。”
“哈哈哈哈,无事就好,老夫就说,逐小友浩然正气,怎么看都与邪魔无关。”
听到解释,暗中防备的众人肩膀一松,还好逐不宜没问题,否则,以这家伙的心智,定是极恐怖的敌人。
逐不宜抓回自家剑,屈指瘫了好几下剑柄,这才昂首,长眸幽深,挑衅地望向太华老祖,“该前辈了。”
司容琰俊脸带笑,语气却毫不客气:“太华老子,请。”
一时间,众人视线都集中过来。
衡予老祖状似不经意地回首,恰与周源生充满恨意的眼对上。
因为仇恨,短短五六天,他将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只为不暴露自己。
衡予老祖无声收回视线,望向太华老祖。
太华老祖盯着悬空的照邪镜,阴鸷而笑,“行,本就是照镜子,吾若无事,你炎火族必得给吾个交代。”
太华老祖信誓旦旦,肯定自己没问题,让不少人想法动摇了。
难道,真冤枉老祖了?
祯明老祖眼睛一鼓,不赞同道:“什么交代不交代的,太华你就是太客气了。大家都照照镜子,以后就无人能怀疑你了。”
不知是谁,突然将照邪镜转了方向,一束银光,赫然朝向太华老祖扑来。
太华老祖猝不及防被镜光打到,眼睛遽然闭上,与此同时藏在广袖中的拳头紧紧攥起,手背青筋暴跳。
所有目光,都紧张地集中在照邪镜面上。
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
这次,照邪镜辨别银魔的时间,也格外漫长,比逐不宜的还长。
一直持续半个时辰,照邪镜闪烁不定,都不能给出最终结果。
这个现象,已经能说明原因了。
司容琰嚯地抽出召出本命剑,厉声道:“照邪镜,能辨别银魔气息,可若银魔藏在人肉壳子里,藏得很深,那么,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事到如今,太华老祖仍拒不承认,“这东西是你们拿出的,自然怎么说都行。”
祯明老祖冷声道:“我炎火族承袭昊淼仙尊一脉,延续万年,还不屑于拿祖辈积攒万年的信誉开玩笑。”
站在人后的周源生跃到半空,指着太华老祖:“炎火族声誉我等信得,事到如今,事情已很清晰,太华老尊他,就是银魔!”
气氛,陡然剑拔弩张。
忽然间,一道身影,陡然闪到太华老祖身后,以奇异手段,猝不及防出手,点了他后颈,后背几处灵穴。
太华老祖脸色终于变了,目光骤沉,五指成爪,反手便欲抓住这突然捣乱的人,祯明老祖恰在这时,一掌朝太华老祖拍去,截住他动作。
黑影趁机逃出,落到一边,正是衡予老祖!
衡予老祖紧视太华老祖,捋着胡须:“州安卫诛魔多年,与无数伪装高深的血魔打过交道,总有法子逼你显形,方法是笨了点,但再高深的伪装,总能捅破。”
周身关键灵穴被破,隐藏在皮囊深处的气息泄出,照邪镜镜光一翻,显现出凄异的血色!
——银魔!!
这下,身份再也遮掩不住了。
既被揭穿了身份,太华老祖不再掩藏,刹那间,他之修为以合体巅峰为起点,又往上跳跃。
竟是半步渡劫!
饶是处于合体巅峰许久的祯明老祖,心下也极为震撼。出关后,他听司容琰说起如今局势,知道了银魔复生的消息,也知道,万年前凶名远扬的银魔照无痕,复生以后,修为跌路一半,只到合体初期。
而这太华老祖,修为竟保留了九层?
“都警告过了,吾不照镜子。万一真照出什么,承受不了的,不是吾。”
太华老祖淡漠道,抬头,瞥了眼那个散发妖异血光的照邪镜,眯眼,一掌拍飞。
“啊,我的镜子!”炼器峰司兰成惊叫,转头去追。
伪装被识破,代表从此曝露于天道之下,再不得安生。
太华老祖十分不虞,三人合抱的浪潮翻卷,将他身体带到半空。他居高临下睥睨一众修者,双章抬起。
霎时天空失色,雷电轰鸣,海面飓风狂啸。
海水倒灌着,死亡之气刹那间萦绕整片大海,水浪翻涌,溅起的浪潮化作钢刃,遽然朝众人刺去。
太华老祖顺着或黑或白的人群,眯眼看中了逐不宜,眼神一眯,当即五指成爪,大手朝逐不宜抓来。
“不宜,快躲开。”司容琰见状厉声大喊,却前进不了半步,半步渡劫的威压,让他手指都抬不起来,眼睁睁看着太华老祖爪牙撕破空间,朝逐不宜抓去。
眼看要抓住逐不宜,他怀中九霄剑影一闪,化作朱雀幻影撑在他身边。
轰——!!!
气浪翻涌,溅起漫天水花。绯色流光罩颤了颤,却仍严密罩住逐不宜。
太华老祖一见九霄剑,眼底升起忌惮,为了那个目的,逐不宜可以不死,但九霄必须毁。
逐不宜抬眼,天雷映亮海面,他瞧见了太华老祖眼底杀意,却并非对他,而是想摧毁九霄剑。
他心下惊了惊,手上当即捏诀,“阿窈,走。”
一道亮光冲天而起,太华老祖下意识往天上去追,却见亮光只是噱头,逐不宜带着他的剑,纵身扎入海底,转眼如一条游鱼般,消失不见。
海浪惊天,天色昏暗。人入了海,便再难定位。
太华老祖心中生恼,有种被蝼蚁戏弄了的愤怒。他掌心挥向大海,如渔夫捕鱼般将海面四方锁定,要逼迫那条最狡猾的鱼儿显形。
然而,没等那奸猾鱼儿现身,另一条大鱼——祯明老祖从天降落,阻碍住他的步伐。
祯明老祖看向一心欲杀掉逐不宜的银魔,与实际年纪不符合的稚嫩脸上,浮现出决绝。
万年前,便是银魔断伤了此界天道,断了九州登天梯,大肆诛杀此界修士百姓。
这份仇恨刻入骨髓,九州修士与界外邪魔,势不两立。
太华老祖去路被堵,不耐地挥掌过去,而在此时,另一道攻击犹如尖刀,自后背汹汹刺来。
他回头,便见衡予老祖带着三个州安卫堵在了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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