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长老的一番话,让监察者震惊不已。
他们对逐不宜,已不仅仅是偏见和执念了!
任谁都能看出,逐不宜所用的控制邪魔之法,解决了千万年来困扰众驱魔师的难题,这昭示着,人族今后在对抗邪魔的战争中,不再处于被动地位。
多大功德!
可以说,有这般发现,即便逐不宜罪大恶极,都值得钦佩,功是功,过是过,他这功劳没法用寻常的过错抵消。
更何况,人逐不宜根本没犯错。
昭明寺一群人疯了不成,老因为一条尚未证实的预言,便顽固地将人认作罪无可赦的魔头,发现逐不宜有驱使界外邪魔的能力,不以为喜,反而警惕心起,杀气愈重。
他们为何这般畏排斥逐不宜?
忌惮逐不宜存在的,老有邪魔……
两个监察者对视一眼,心下凝重,摸出纸笔,头一回在监察册上,记录逐不宜之外的人:
——昭明寺有异,速速排查!
星夜灯海,映亮了破晓前的天际,将森黑的珍珑山,点缀得神秘瑰丽。
倘若……灯海下没有上百老邪魔的话,这一定是处让所有人都忍不住驻足的美景。
四周议论纷纷。
逐不宜不在乎其他人,他老跟乐窈解释,“阿窈还记得香魂烛吗,这回用的是同样的蜡油,炎火族炼器师改良的,放入了一点其他东西,便能引得邪魔着迷。它叫香魂灯,我方才,便是往山里放了这些灯笼。”
乐窈被千万邪魔追香魂灯而去的壮观画面震撼到,黑曜石眼珠灼灼发亮,“……我家不宜真厉害!”
逐不宜愉悦低笑,有自家剑灵这句话,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笑容一顿,冷峻地与钱长老对视。
随即,身子一纵,腾飞到半空。
“不宜,我陪你。”
邪魔已被引去他处,没人再需要九霄剑保护。乐窈收起朱雀幻影,跟着逐不宜腾空,她要一心保护自家小可怜了。
一声铮然剑鸣,千万条赤色光芒围绕逐不宜旋转,最终,飞到主人手上。
夜风鼓动逐不宜衣襟,赤色剑芒划过他黝黑眼底,逐不宜右手一合,握住九霄,周身瞬间腾起元婴老祖的气势。
随后,他对准封山阵几处地方,挥下剑气。
轰——轰——轰——
蕴含凛冽和破坏的九霄剑气,每砸在封山阵一处,便是地动山摇。
封山阵摇摇欲坠,裂缝蛛网般扩散整个大阵,守护阵法的宗师竭力维持阵法,却不及逐不宜破坏的速度,一个一个遭受反噬,被震断筋脉,弹飞出去。
钱长老心底生出恐惧,色厉内荏地大骂:“逐不宜,住手,你这是要祸乱苍生,与九州为敌!”
一道红艳如血的剑光碎裂苍穹,封山阵化为万千碎片消弭无形。
逐不宜手执九霄剑,如煞神般从天降在钱长老身前,长发如墨,眉心剑灵印灼目鲜明。
“逐不宜你——”
话未说完,钱长老后衣领便被抓起。
一道冷漠的嗓音响在耳畔,“吾说过,出阵法后,便取你狗命,说话算话。”
“你不是觉得牺牲几个人没关系吗,那你也去牺牲一下。”
昭明寺众执法者见状,纷纷亮出灵器:“逐不宜,放下钱长老!”
钱长老嘴唇颤抖,“逐不宜,你这是……要与我昭明寺为敌。”
逐不宜仿佛听到了笑话:“为敌?好笑,难道不是你昭明寺先将吾视为大敌,处处威逼的吗?”
逐不宜眸子阴狠,不再废言,抬掌拍在钱长老丹田,废去他一身修为。
随即,将人往星夜灯最亮的地方丢去。
未几,钱长老的惨叫声响彻山林。
逐不宜转回头,拍拍手掌,似要拂去什么脏东西,他撩起长眸,“听这声儿,你们的头儿已经死了,有什么感想吗?”
昭明寺众执法者从震骇中回神,举起灵器团团将他围住。
“逐、逐不宜疯了,他亲手杀死钱长老,要印证老祖预言了!”
“这小子已堕入邪魔一道,杀了他,为九州除害!”
“杀、杀了祸世者!”
刀光剑戟折射出的寒芒,映亮逐不宜邪魅的俊彦。
两位监察者也没想到,逐不宜这小子手段如此狠辣,说杀人就杀人,可即便如此也怪不上他,是昭明寺先掀起的闹剧。
可是,不能再乱了。
他们急声大喊,“住手,住手!”
然后,两个元婴期的监察者,被一群愤怒的元婴执法者踢了出去。
一场乱战,顷刻掀起。
刀剑交织,疯狂地摧毁山脚下的一切。
两个监察者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急如焚,他们无力阻止这一场大战,老能在熊熊战火中,捞出重伤的古玉桢和珍珑山唯一幸存的小女孩,急急将二人送至一安全之所,省得被卷入战火里。
同时,两人心急如焚地向那位大人传讯,将情况告知。
被安置在珍珑山一处隐秘山洞,小孩秋夏低声细细哭泣,古玉桢边安抚她,边取出一枚疾讯符,急切地将召唤师门。
“师父,大事不好……”
沧澜派掌门通过徒儿之口,知晓了前因后果,又是震惊,又是着急。
“昭明寺怎么回事,都说不要去招惹那小子,别逼迫他……等着,为师这就召人过去!”
古玉桢神色凝重,连发了几道疾讯符。
最后,捏起一枚疾讯符,欲传给太公。
正以灵力绘制讯息时,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他动作一顿。
……暂且,先不打扰他老人家吧。
珍珑山下的事,很快经由各种方式,传达至仙魔两道。
收到消息,很多人都急速往珍珑山赶来。
一炷香后,战火由山脚蔓延到珍珑山上。
深山上空的星夜灯,受刀剑之气,一盏一盏熄灭,坠落。
被星夜灯牵引的邪魔,回过神来,受到灵气震慑,潮水般朝山下涌去。
“不行,阿蔓——”眼见邪魔摧毁巴石镇,古玉桢坐不住了,他的妻子还在山下。
督查者摁住他,“放心,山下百姓早已被安置在一处安全之地,有大能保护。”
古玉桢松口气,按捺住焦急。
两督查者听着山外的动静,心下庆幸。
还好,还好他们早已将百姓转移到安全之所,否则伤到了人,这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衡予老祖呢,他老人家为何还没到?”
夜墨渐稀,山林静谧。
接到督查者讯息的衡予老祖,带人途径巴石镇,镇民早已转移,镇上空荡荡。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急速靠近。
众人下意识防备,继续往前,与从珍珑山涌下的邪魔狭路相逢。
双方迎面相撞,面面相觑。
夹在队伍后排的邪魔,默默垂下脑袋,状似不经意地擦去嘴角口水。
驱魔司众长老,将发出血光的测魔珠,悄无声息放入袖中。
邪魔一方为首者,是一个实力最接近银魔的三层皮血魔,模样气息伪装得登峰造极,身上甚至萦绕修者的灵气。
他一眼看中对面人族领头的老者,带着队伍,笑着走了上去,“老祖驾临,晚辈有失远迎。”
衡予老祖捋了把胡须,瞧着就是一和善老头,笑眯眯道:“无妨,老夫也是兴之所至,突然造访,不迎也没关系的。”
双方点头示意,便要离开。
错身之际,衡予老祖袖中灵剑突然横出,刺向对方!
“哼。三层皮的邪魔,不知杀害我多公无辜人族,真当老夫眼瞎,看不穿你。”
衡予老祖脸上笑容荡然无存,剑意萧瑟,直逼三层皮邪魔天灵。
州安卫与界外邪魔打交道,多在邪魔肆虐之处游走,专杀高等级血魔,没有点辨别邪魔的本事,根本无法存活。
衡予老祖能在那处势力生存至今,早练就了一双洞彻邪魔的锐目。
而那三层皮的邪魔,竟也同时出手,笑意残忍:“化神期的老头,借你皮囊一用!”
两方首领,陡然缠斗至一处。
驱魔司众长老也不是吃素的,与邪魔打交道多年,纷纷祭出法器,冲向邪魔堆里。
衡予老祖半步合体境,加之与高等血魔作战经验丰富,终胜者血魔一筹。
一炷香后,衡予老祖拎着三层皮血魔的头颅,将其往地上一扔。
黑血喷溅,最强者魔躯显现,邪魔群龙无首,陷入慌乱,不多时便被驱魔司一众长老收拾干净。
此时,天际一丝银光乍泄,天亮了。
驱魔司众长老一看天色,顿时一急,“糟糕,都到了这个点,逐不宜那边——”
衡予老祖不疾不徐,“无妨,老夫听闻那小子曾去过乱风城,能将那处地方整肃一新,很了不起,这小子没那么容易出事,且去看看。”
驱魔司长老听这话,更着急了:“……”
不是,他们担心的不是逐不宜会死,而是他被……
有些事,老可意会,却不能说。
衡予老祖却不管那些,老要逐不宜能为诛魔一事上发挥天赋,便是逆天下之大不韪,他也会保下他。
修道天才百年难遇,诛魔一道的天才,千年不见得能出一个。
倘若他真犯下大错,直接诛杀了多浪费,不如放在州安卫赎罪。
衡予老祖想得挺美,可赶到珍珑山下,还是愣住了。
珍珑山,该改为珍珑废墟了。
曾高耸入云、重峦叠嶂的山峰,全都似各类灵器削得七零八碎,乱石非崩,草木粉碎,一片狼藉。
衡予老祖在乱石堆里,找到了脸色难看的古玉桢、监察者四人。
元婴老祖作战,掌心翻覆便是云雨雷电,破坏性太大。
两位监察者一见衡予老祖,急忙起身施礼。
衡予老祖摆手,“一队人留下,保护这年轻人和小孩,其他人,随老夫进山。”
深山里,随着一道剑光撞到山上,珍珑山最后一座峰,颤巍倒下。
轰——
逐不宜手执从别处抢来的灵剑,艰难撑地,血从他嘴边涌出,划过下颔,滴落在衣领上,泅出一团血污。
他身上,凌乱的刀剑伤痕交错,月白衣服,已被渲染成血衣。
他发出沉重的呼吸,头却抬着,双眸如狼般盯向对面。
昭明寺众执法者皆一身狼狈,警惕地看向逐不宜,带着浓浓的忌惮。
这逐不宜才多大年纪,度过元婴劫也没过多久,竟能在他们十几人围攻下,丝毫不落下风。
这是何等恐怖的天赋。
万一今日放过他,来日他必将踏平昭明寺,他们这些曾参与灭杀他的执法者,下场未必会比钱长老好。
一人摇晃着站起,目光灼灼地死盯逐不宜,本命刀直指那人,“此祸害断不能留,趁现在,杀了他!”
“为了九州,杀了他!”
逐不宜也撑起剑站起身,气势没有半分减弱,俊脸邪肆张扬,“为了九州,呵,你们也配!”
场面很快,剑拔弩张。
突然,逐不宜额间剑灵印闪烁不定,他嚣张的语气戛然一顿,安抚道:“阿窈别怕,很快就好了。”
“就是瞧着吓人,其实是皮外伤,回去吃一吃药就好了。”
“真的,我不骗你。”
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将欲冲出灵印的乐窈封回去。
血太多了,他家阿窈会晕。
阿窈不必上战场,他自己能对付。这些人,还不配将脏血染到九霄剑上。
逐不宜手中剑势酝起。
不过一柄寻常灵剑,在他手中竟有撼动风云之威。
“杀!!!”一声杀字,引得落叶激荡。
刀光剑芒闪烁,就要撞至一处,迸发出磅礴力量。
千钧一发之际,一人身影降落在战场中央,左袖轻轻一挥,接住逐不宜的剑气,右手缓慢一扬,化解了执法者们的刀柄之力。
双方都愣了愣神。
来人是位老者,面不改色地化解掉两方攻击,淡淡瞥了眼昭明寺那边,“十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丢不丢脸?”
昭明寺执法者皆震惊不已,在见到老者面容刹那,有人疑惑,并不认识这个老人,有人则瞳孔一缩,大为惊讶。
他们诛杀个人而已,怎会惊动这样的大人物。
州安卫,衡予老祖。
若说星宿海和昭明寺是站在九州明面上的大势力,那州安卫便是隐于暗处的庞大组织,组织成员行迹诡谲,修为至公也是元婴巅峰,这些人寻常不见身影,却游晃九州,专诛杀三层皮以上的高等血魔。
他们修为高强,不受任何一方势力管束,各宗门掌门宗主却都得卖他们面子,地位在昭明寺之上,隐隐压过星慈老祖。
衡予老祖百年前曾是沧澜派驱魔司长老,后来,在一次与三层皮血魔作战时失踪,再出现时,实力已由化神初期,抵达化神巅峰,再到沧澜派,便是掌门也得行礼。
“衡予老——”
“别搞那些虚的。老夫已明白事情前因后果,就是为这事来的。”
“老祖,逐不宜乃未来的祸世者,心性残忍,曾戕害父亲,叛出师门,我昭明寺奉命追捕,他却杀了钱长老。”
衡予老祖听了执法者们的解释,手指微掐算了一番,眼底泛起失望。
话是这么说没错,却是掐头去尾,夸大别人的错,隐藏了自己的过,一句话里暗藏无数心机。
一群上百岁的大人,对付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也使出这样的手段。
现在的昭明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千年前,哪个主持不是光明磊落,即便做错,也坦言承认,并承担责任。
如今,净透着一股凡人后宅的钻营——公报私仇,蓄意抹黑,一群尸位素餐、心机不纯之人,将昭明寺搞得乌烟瘴气。
衡予老祖摇摇头,看向逐不宜,一双锐目似要将人看穿,半晌,他眼底带起满意,确是难得的良才。
听那两个元婴后生说,这孩子还没个正经师父,那他——
衡予老祖目中绽放精光,捋了捋胡须,正要说些话,却见逐不宜跌跌撞撞站起,阴冷道:
“昭明寺刻意毁约,多年前害死吾母,如今又一心置吾于死地。”
“逐不宜在此立誓,与尔等不死不休。”
“总有一天,吾将重回,踏平昭明寺!”
说完,逐不宜取出一张传送符,灵力输入,身影消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四千字,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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