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弗鲁西斯这个人真的不是昏君、暴君,他当上国王以后,励精图治,就是自己也知道,很多时候他批阅公文甚至连睡觉的功夫也没有。尽管利西亚王国内部的贵族阶层早就存有种种的深层矛盾和腐败情况,是很难根除的,但弗鲁西斯一直在一点点的努力。
而自己自从回到琥珀以后,弗鲁西斯也在不断的给与自己支持和帮助,虽然讨厌他对自己的爱恋纠缠,但那也是原本的璐璐安与弗鲁西斯二人两情相悦的。
所以,让璐璐安杀死弗鲁西斯报仇,她依然做不到。
看到纱利雅用灼灼的目光逼问自己,璐璐安蹙了蹙眉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很难消弭对弗鲁西斯父子的怨恨,却也没办法下手报仇。若是拉希尔德二世还活着,那就简单了,她可以当着弗鲁西斯的面杀死拉希尔德二世。
“……那个,宝库里究竟有什么呢?”
璐璐安开始打算转移话题。
纱利雅沉沉的叹了口气,她走到璐璐安的面前,轻轻的抚摸着璐璐安的螓首,这样的柔和的动作就跟母亲一样:“璐璐安,我知道……这些真相告诉给你太突然了,你一时间也很难做出选择来……没关系,我不逼你。我是你的母亲,其实看到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绩,我已经感到很欣慰了。好吧,我们先进去看看,宝库里到底封印着什么样的神器。”
埃尔德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他看了一眼弗鲁西斯:“陛下,一起进去看看吧,即使纱利雅所说的都是真相,可你现在依然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一切留待以后再做决定。”
弗鲁西斯木然的点了点头。
就在刚才,他听到了足以彻底毁灭他二十几年人生的骇人事实――他不应该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乃至于他的父亲也并不是利西亚王国王室血统的真正后人!这一瞬间,弗鲁西斯身为利西亚国王的自傲、尊严,以及这些年来背负的职责,全都崩塌了。他茫然的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冰冷,四肢仿佛没有感触一般。
――我不是国王!那么,我究竟算什么?父王只是当年的王后与一个近侍偷情所生的孽种,根本没有利西亚王室的血统!那么,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一切,全都是虚假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弗鲁西斯感觉自己内心纠结得快要晕倒,但是,他不能晕,尤其是当他看到璐璐安那一双眼睛,用复杂的视线扫了自己一眼以后:璐璐安!她不再爱我了!不,不仅仅如此,她的眼神中甚至还夹杂着怨恨!
不,弗鲁西斯想说,这一切都是他的父王所致,与他并没有关系。他可以不在乎纱利雅的仇恨,但他不能被璐璐安所仇恨!
四个人各自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入了宝库密室,这是十分宽敞明亮的一个巨大房间,尽管已经落成了数千年的时间,密室中却一尘不染,就连地面的石砖也泛着光,整个房间的构成都是发光物体,所以那样的明亮。
在密室的正中间,摆放的是一个封印一般的祭台,上面竖立着一把造型迥异的长剑。剑身细长,剑体上面镂刻着各种怪异的符文咒语,散发着令人心魂动荡的煞气。
“啊……”璐璐安一下子感觉内心剧烈的跳动着。
她认识那把剑!
是的,目前在场的人只有她一个人真正看到过这把剑!它的外观,与天龙大帝与自己决战的时候,所使用的武器――厄赞其古斯一模一样!是的,那样不详的外观,也只有厄赞其古斯能够带给璐璐安这样不安的惧意。
仿佛那把剑是专门为了杀死自己而设计出来的一般,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璐璐安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直立了起来。
更可怕的是,当她看清楚这把剑以后,内心的恐惧正在不断的放大,仿佛无限放大的黑洞一样,将她整个心灵给吞噬掉,不容得喘息。
这么说,当日天龙大帝所使用的厄赞其古斯,其实是假货,是仿制品!璐璐安一瞬间明白了,难怪自己看到那把剑的时候,虽然感到很不舒适的反应,但至少不会恐惧到这样的地步。而且,当时天龙大帝无论怎么攻击,那把剑就如同别的武器一样,即使后来碎裂了也根本伤不了自己一分一毫。可是,璐璐安有预感――眼前的这一把剑,一定是一把可以杀死自己的利器!不,应该说不是可以杀死,而是为了杀死自己而存在的神物!
“啊啊……不,不要……”
璐璐安的身子不住的颤栗着,她轻轻摇晃着脑袋,然后双腿颤颤的往后退。(棉花糖)
“怎么了?璐璐安?”
纱利雅一把扶住璐璐安:“你的脸色很苍白,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不……啊!”
璐璐安尖叫着,然后整个人晕倒了过去,还好纱利雅有所准备,不至于因为璐璐安的突然晕倒而两个人同时倒地。只是,纱利雅本人也是属于身型比较娇小的女子,很难完全抱住昏迷过去的璐璐安。
“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纱利雅蹙紧眉头,焦急的检查着:璐璐安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从提问来判断似乎也没有生病的样子,可是她现在的确是晕过去了。
“……我想带她出去休息一下。”
纱利雅立刻催动法杖,运用小规模的传送法术,她带着璐璐安消失在了弗鲁西斯和埃尔德两人面前。
埃尔德看着呆滞的弗鲁西斯,叹了口气:“陛下,要怎么做,还请你自己做出判断,臣下也要告退了。”
说完,他转身急匆匆的往外跑出,留下弗鲁西斯一人依旧傻愣着,立在原地。
――――
当璐璐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府邸,正躺在她那间巨大的床上。
旁边是阿特鲁和纱利雅、安等人。
“她醒了,太好了。”
看到璐璐安醒来,众人都露出了松了口气的模样。
“……我到底是,怎么了?”
璐璐安从床铺上坐了起来,看向大家。
“殿下,刚刚御医才来看过,可是他们都说您身上没有任何伤病,突然的晕倒很诡异,但是并不是身体不适引起的,可能是别的原因。到底怎么回事,那些御医们也说不出来。”
安说道。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都先下去休息吧。”
璐璐安说着看了一眼窗户,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看样子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她不打算把厄赞其古斯的事情告诉纱利雅等人,一来说出来会让她们担心,二来,跟她们说出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用。
“璐璐安……”
纱利雅握紧了璐璐安的手:“我……”
“给我点时间好吗,至少明天早上再让我做出决定吧,母亲。”
璐璐安柔柔的对纱利雅说道,她的神态平静而坚决,看着那一双坚定的眼睛,纱利雅明白:这个女儿一定不会做出令她失望的决定来。于是,她一言不发,只是颔首同意。
“母亲!!”
阿特鲁震惊的看向纱利雅,他一下子就蒙掉了,怎么半天时间过去,那个看起来只比璐璐安打不过几岁的纱利雅小姐,会成为璐璐安口中的“母亲”了?究竟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呢?
“……这个,以后再跟你解释吧。”
璐璐安摆了摆手:“阿特鲁,你留下来吧,大家都先下去休息。”
“……好的。”纱利雅深深的看了阿特鲁一眼,随即点头,带着安等人默默退出了卧室。今天发生的情况太多了,璐璐安本人没有晕头就算好的。
“璐璐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等着卧室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阿特鲁立刻抱紧了璐璐安,他焦急的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呢?你以前可不会晕倒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嗯……这个先不说。”
璐璐安微蹙眉头,她看着阿特鲁,心中纠结不已:六年多的相处,她深知阿特鲁的本性,虽然有些偏激,偶尔会冲动,但总体来说,阿特鲁是个敏感纤细,又特别善良的男子。对自己来说早已是亲人,是弟弟,如今她也不反感成为阿特鲁的女友。
但是,这件事情涉及到阿特鲁的身世,涉及到他的父母……璐璐安深知,不能让阿特鲁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至少要让他明白,他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不然,都过了那么多年,阿特鲁也许还只以为他的父亲是莫名失踪了。
“阿特鲁,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璐璐安严肃的看着阿特鲁,于是他轻轻的放开璐璐安,凝视着璐璐安那一双碧蓝的眸子,微微点头:“好,你要说什么,我都听着。”
她突然感到心里有些难过,如果,阿特鲁在知道他父亲死亡的真相以后,把过错算在自己头上怎么办?他会恨自己吗?会讨厌自己吗?
不,不要犹豫了,阿特鲁不会是那样的人……而且,如果他真的那样做的话,那就说明他根本就是个不辨是非的人,那自己也没必要喜欢这样一个家伙……可是,几年来的关系,不是那样简单说放弃就放弃的吧,璐璐安感到很忐忑。
“阿特鲁,你的父亲……叫拜纳客吧?他其实是隶属利西亚军方的人,而且已经死了……关键是,他是死在了七年前暗杀我的过程之中。”
璐璐安把话一口气说了出来,她虽然有着很多的顾虑,但既然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她是不会拖拉半句的。
“呃――”
阿特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惊讶的看向璐璐安:这个事情,她,都知道了?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当年打算暗杀她的人?那,她会把险些被刺杀的事情,恨到自己头上来吗?原本阿特鲁是想把这件事情隐瞒一辈子的,因为他不希望璐璐安会因为这件事情的阴影,而对自己有别的看法,虽然明知璐璐安不是那样的女子,但他依然不想。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当年宝辛娜带着她的同伴们把我从中央监狱里救了出去,路途中遭遇了几波刺客,你的父亲,就是在与宝辛娜他们交手的时候死亡的。”
璐璐安的手不安的攥紧了床单:“虽然……那个时候我什么魔法也不会,发生战斗的时候只能呆呆的看着,但是,你的父亲的确是因为我才死的。我想,你有权力知道这个真相。”
说完,她垂下了头:“你会因此怨恨我吗,是因为我的存在,你的父亲才会死,然后你的母亲也因为没钱治病而病故……”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声,一半是因为心虚,一半则是难过,曾经同情过阿特鲁那么小的年纪就成了孤儿,却不料自己才是造成他是孤儿的原因。
“……璐璐安。”
阿特鲁咽了口唾沫,艰难的发出了声音。
璐璐安闭了闭眼:阿特鲁现在是要生气也好,责骂也好,她都不会反抗的。虽然她认为保护自己的宝辛娜等人没错,但阿特鲁的确也成了孤儿,一个家庭就这样被破坏了,她有一种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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