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看了一会,就写了一张药方,他转头看着心急如焚,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的小孩子。
“你家这位啊,身子骨不好,对正常人普通的风寒对她来说可是会要命的,你先去抓药,能不能熬过今晚就看她自己了。”
张大夫叹了一口气,收拾着药箱。
小孩面无表情,幽幽的问:“什么叫就看她自己?你治不好吗?”
这样不尊重的话,要是脾气不好的人,早就翻脸走人了,但是张大夫是个心善的,他也不生气,而是耐心坦然的说。
“这病啊我的确治不好,这是看命的,我一介凡人,怎么能和阎王抢人。”
张大夫摇着头叹着气,背着药箱走了。
外面的雨非但没有小,还越下越大了,拍打着窗,让人越发的焦躁。
缪华摸了摸温希恩滚烫的脸,在她耳边轻叫了一声:“温希恩。”
闭着眼睛的温希恩皱了皱眉,没有任何的动静。
冷敷在额头上的毛巾也染上了温度,缪华换了一次,他仔仔细细的掖掖好被子,确定没有透风,才从盒子里面翻出一些钱,拿着桌子上的药方,缪华最后看了一眼温希恩,就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雨里。
买完药之后缪华就开始马不停蹄的熬药,药闻起来很苦,他先是尝了下药的味道,确保药方没有出错,这才用勺子吹凉了之后开始喂。
但是无知无觉的温希恩根本就吞不进去,三分之一的药都流了出来,缪华心急,最后他只能用嘴对嘴的方式渡过去。
缪华修的是无情道,从来都不知情为何物,他喂药就只是喂药,规规矩矩地,嘴唇贴上嘴唇,只为了度去口中药汁,没有任何旁的念想,也不会做多余的动作,心里面却生起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胀胀的,无法言说。
温希恩的唇微薄,也许是身体不好的缘故,颜色偏淡,原本是透着冷意的,但是却常常弯着,就冲淡了冷感,显得十分柔软,无意识时便有一种任人蹂躏的脆弱感。
只要稍稍用手拖住她下巴,手指在唇边一拨,她便会顺从地启开一点唇缝,隐约露出贝齿,下颌线显得更加清晰漂亮。
在她仰颈被人喂药的姿势中,是格外温柔乖顺的。
缪华衣不解带照顾,按时喂药和冷敷,他就守在旁边,除了必要之外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这时候他才真正的意识到温希恩的脆弱,他以为温希恩只是身体有点不好,却没有想到已经坏到了这种地步。
只是一个普通的风寒就可以把她整个人都击垮吗?
那么温希恩还有多长时间可以等呢?
缪华看着温希恩苍白病态的脸,眼眸一片晦暗,屋子里面全都是药味,让他有点窒息。
将窗户打开一些缝隙,苦闷的药味被溜进来的风带走,他只敢开着一点细缝,这风冷,温希恩最怕冷了。
外面的雨停了,他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鲜嫩的叶子和叫的欢快的麻雀,还有绚丽的晚霞。
缪华煮了一碗瘦肉粥,小心翼翼的喂着,等喂完之后就替温希恩擦了擦手脚。
他就守在旁边,过一段时间就换毛巾,彻夜不眠了晚,天快要亮了,温希恩却还是没有醒。
缪华原本就不安的心更加的躁动,眉宇间透出股焦躁和沉郁,抿紧唇目不转睛盯视温希恩的脸。
摸了一下温希恩的额头,温度丝毫没有降,人也没有任何要苏醒的痕迹。
缪华又去找张大夫,这是他第一次低下了头,求着张大夫救救温希恩。
张大夫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拿着药箱来了。
他拿出大小不一很细的银针,神色无比严重的施针。
缪华就在旁边看着,大气都不敢出,怕打扰到了张大夫。
天微微亮,缪华守在旁边,听到院子的敲门声就出去看。
郭振飞发丝凌乱,他脸色难看,一边推开小孩一边脚步匆匆朝里走去,面露焦急之色。
等看到屋子里面的场景,高大的身子猛的愣住了,眼底血丝交缠,脸部线条硬朗锐利,眼眸深邃,在烛火下显得几分狰狞。
脚步下意识的放轻,郭振飞看着扎在温希恩身上的银针,薄唇抿的越发的紧,“张大夫……很严重吗?”
男人的声音很沙哑,他从小到大身体就很好,几乎没有生过什么病,就算染上了风寒,也是睡觉就好了,对他来说要使用银针一般都是非常严重的病症,所以才看的这么心惊肉跳。
张大夫头也不抬:“很严重,如果今天不醒的话以后恐怕都醒不了。”
郭振飞脸色一变,似乎是不可置信,喉咙干涩都发不出一个音,只能楞楞傻傻的站着,瞳孔扩散。
屋子里面的光线很暗,所以点了好几个蜡烛,太阳还没有出来,烛火飘忽明灭不定,陷入一种极度诡异的静谧中。
郭振飞极力压制住忐忑狂乱的心跳,一步一步谨慎走向床边,一席单薄人影安静平躺,烛火照耀着,却没有染上任何的暖光,只有一片惨白,上面银光闪烁,细长银针尾端微颤,苍白皮肉下隐隐揉出胭脂般的醉红,额角耳侧渗出细密汗珠。
她依旧那么漂亮,就如同娇艳欲滴的牡丹花,从桃吐丹霞到落红遍地,从雍容浓烈到枯萎零落。
每一处都透着惊心动魄的绝望。
在金铸玉雕和琼花玉叶之下,是散发着的靡丽腐烂的花香。
她真正衰败,正在走向死亡。
——
缪华就像一个影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半的面容都融入到了阴影里面。
张大夫吁了口气,小心翼翼将银针一根根拔出来,他并没有在这里呆很久,嘱咐了几句就叹着气离开了。
缪华替温希恩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握住了她的手。
这只手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一直都是冰凉的,不止只有手,温希恩全身都是冰凉的,宛如尸体一般,五指就如同青葱一般,根根纤细,肤如白脂玉,没有任何力气都搭在他的手心里,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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